缝缝补补的日子 第12章 偷伞

Chapter.12

隔壁的二号门打开，程青听到张烨兄弟的动静，正在想要不要开门，旁边的陈一烛已经起身拉开一号房的门。

两人没出去，仅仅只是站在门内，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程青看见张翼冲上前把要掐死赵朝的季航生拉硬拽地扯开，徐财在给旁边他帮忙。

四号房门口的赵朝脸色泛红，扶着墙咳嗽，不断哭喘。

陈一烛睫毛落下，挡住秾丽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懒散，没太关注走廊上的吵嚷。

张烨厉声问：“怎么回事？”

“她杀了李云！是她故意推李云！”季航目瞪欲裂，双眸猩红，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不止如此，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不是，你都看见什么啊？你倒是说啊，”徐财烦躁地朝季航吼，“一直喊你都看见了都看见了，你他妈到底看见什么了？”

程青静静地听，看样子，他们在外头折腾有一会儿了，徐财估计拦不少回，衬衫领子扯的乱七八糟，只不过剩下的人都是才听见。

季航疯狂挣扎，扭动身体，被张翼直接反手摁在墙上，即便如此，一直都试图朝赵朝那边挪，发现真动不了，扭头怒目瞪他们，声嘶力竭地喊：“我看见她跟老板娘说话！说什么要杀了我们换她走！她还承认错误说不知道，说什么下次肯定给要死的人来一刀——”

“我不是！我没有！”赵朝被掐的嗓子发哑，浑身都在抖，犹如被吓得不轻，哭叫着说，“是他！我出来上厕所！是他和老板娘在说话，说下一个选谁！还问老板娘满不满意李云的味道！我不小心惊动他们，季航就丧心病狂的掐死我喂怪物！！”

昏暗的灯光中，季航的表情瞬间扭曲极了：“你他妈放屁，就是你想弄死所有人！自己跑！你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

赵朝死死瞪着他，同样暴躁地吼回去：“你他妈放屁！你他妈才杀人犯——”

张烨面色不太好看，无法确定是谁，但为了安全起见，他直接说：“你们俩分开各关进一个房间。”

赵朝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张烨，你什么意思？我他妈是受害者，你要关也应该关他这个杀人犯啊！凭什么关我？”

走廊的灯光亮度比前两天暗，烛火正在燃尽的边缘，男人的暴躁，女人的尖锐，这些混合到一块，仿若提醒着每一个人死亡迫在眉睫。

张烨没搭理她，冷静地将告诉程青的话告诉了其他人。

徐财听完飞快松手，并后退：“我宁愿晚上一个人睡。”

季航反应倒是不大，听完人还立刻平静许多，露出阴森森的笑：“好啊，我愿意一个人住一间，就看你敢不敢证明你心里没鬼。”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一定是她，她就是个杀人犯！”

赵朝站直，委屈地小声啜泣两秒：“去就去！谁有鬼谁心里清楚！”

七号房八号房一直没人住，季航甩开张翼，对着赵朝撂一记恶狠狠的眼神，主动走进七号，砰一声关上门，剩下最后的八号房，赵朝没得选，只能不情不愿地进去。

走廊安静下来，光更低迷了，徐财对着张烨笑了笑，说年轻人就是火气旺，便嘟嘟囔囔地回了房间。

张烨和张翼却没有，他们径直往一号房走，在两位新人胆怯的目光中，进去并关上门。

“你们觉得谁的问题大？”张烨道，“我分不清谁才是。”

程青呼吸微微不稳，刚才的事让人头疼，他故作茫然地摇头：“这…很难猜，两个人都有可能。”

刚才的争吵，两个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很难去判断到底谁才是真正和怪物交易的那个人。

张翼靠着门望白纸糊的窗户，一般都不参与交谈，只听他哥的话。

张烨打量程青几秒，转眼看向另外一个人。

陈一烛没多大反应，拽着程青坐回原位，拉起被子重新披上来，慢吞吞地把两人都围起来。

他见两兄弟都在看自己，轻啊一声，抽着秀气的鼻子满脸无辜地说：“谁是怪物我不知道，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程青等他们走了问：“你怎么想？”

“季航李云没那么好感情吧？他俩更像搭子，”陈一烛歪在他身上，“赵朝也就那样，这两人身上的问题都多，很难确认是哪一个，反正都不能信。”

程青一样的想法，在这里不可轻信他人。

一个人为了活着，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唔，哥，我困了，”陈一烛裹紧被子，头侧压在他的肩上。

程青望着门：“睡吧。”

屋子内静下来，程青等陈一烛睡着，确认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才合眼。

第二天，所有人安然无恙，可身心都被折磨，进入第四天的大厅温度已经低到饭都很快变成温的，火焰变成了冷焰，油灯火苗子忽燃忽灭，厨房里的菜色比之前差远了。

程青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

季航神情呆滞地和徐财进厨房做饭，仿佛昨天晚上狂躁的不是他。

坐在位上的赵朝虽然面色平静，但看见季航时还是心有余悸，满目不忿。

等到大家都坐到桌子上，程青刚吃口面。

“我实在受不了了，冷得人发抖，菜越来越烂，”徐财狠狠搓把脸，“可以离开却出不去门，这样放着希望等死，还不如一头撞死自我了断算了。”

“为什么要撞死？”陈一烛搅着面，语气颇为不解，他道，“拿着伞去向伞神献祭不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拿到车票了，”程青慢慢接话，若有所思地扫眼陈一烛。

陈一烛冲他眨眨眼，程青心中了然这是大学生有他的想法了。

张翼冷漠道：“说得轻巧，做伞会死啊，”他似乎一直不喜欢新人，敌意从未消退，“八把伞不提，关键是谁会做？会做的人早死了。”

“不做不就行了？”陈一烛继续发表不解。

张翼没说话，蠢字差点冒出来。

侧对面的徐财一脸老子马上要骂街的怒气，正要吼。

老板娘下来了，今天未抱孩子。

她如往常一样微笑：“诸位，时辰已到，该上工了。”

程青眼神一晃，注意到赵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娘，微微垂首，地上的影子正常，再看过去，赵朝面色平静，皱着眉时不时摸摸脖子上的掐痕。

她看上去很正常，程青不确定刚刚有没有看错。

好在昨天没死人，省了在制伞房门口分割人皮的事儿，一行人直接进入各自的隔间。

第四天的上午过去的比前几天都快，安生的让人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隔间连火都没有，坐了几个小时，程青不停地搓搓手，跺跺脚，这里的温度比昨天比楼下都更冷了，他还不如别再体会到冷热。

如果没意外的这么下去，老板娘一家子马上可以吃上夏日冰尸体版奶昔了。

第十个隔间，陈一烛缩成团坐在椅子，眼神冷淡地盯着墙上的细长似人的鼓包，在它破墙而出前，他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弯钩小刀，动作迅速地将刀飞出去，正中靶心。

不高不低的两声惨叫，鼓包消失不见。

陈一烛重新坐下，缓缓闭上眼小憩。

中午老板娘准时喊他们下去吃饭。

程青最先出去，站在门口等第十个隔间的陈一烛出来。

陈一烛缩成一大团，见到他就往他身上扑，喊着冻死了冻死了，非得两人靠一起走路。

程青没推开，只说：“好好走路。”

两人进入厨房后，程青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替死”娃娃塞进陈一烛外套兜内：“我不确定第二次能不能抵挡它们，先拿着吧。”

陈一烛睨他眼，轻轻笑了声：“好，”随后去做饭。

程青低声问：“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去老板娘房间偷伞？”

陈一烛洗完菜冷冰冰的手迅速塞进程青的兜里，他说：“老板娘房里那么多伞，我们借用一下有什么呢。”

程青微忖会，确实没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你打算怎么做？”

“叫他们一块。”

程青点头。

陈一烛暖了会儿收手，端着两碗面，程青端他自己那碗，还没走到桌子旁。

“程小烛，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季航突然绕到陈一烛面前，还算稳定的状态，他盯着他们，语气迫切，“今天早上的话没说完，你肯定有办法了对吧？”

此时的空气寒到极致，厚冬衣都不起作用，程青不动声色地看眼季航，手里碗底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指尖流淌进身体里，不会让人觉得烫，相反很舒服，他怯生生地先把三碗面放到桌上，随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陈一烛身旁。

陈一烛冷得不愿意多说话，季航偏不让他走，开口时语气十分不耐烦：“我能有什么办法，老板娘屋里那么多伞，你去随便拿几把走不就行了？”

季航：“……”

张烨正张了一半的嘴紧紧闭上。

坐在饭桌位上的张翼与徐财意外的都没有反对这个想法。

赵朝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安静地吃面。

在场的众人脸色变化莫测，唯有程青一如既往地害怕，怕季航出手打人似的，直接把陈一烛拉过来按在椅子上。

季航阴沉着脸原地站几秒，一言不发地转身坐回位上，开始埋头吃饭。

吃完饭，张烨提议好好商量下偷伞这事，赵朝的身体徒然猛震直直地倒下去，她不敢相信地捂住冒血的颈侧，双眼瞪得极大。

程青抬眸看去，眼仁轻扩，陈一烛表情微怔，反射性用力抓住他的手。

她的身后季航眼眶发红，手拿着把菜刀，对着赵朝的大笑起来，上午尚存的理智分崩离析，变成了个被愤怒支配的疯子，他嘴里不停吼笑：“死了好！死了好！小云！我为你报仇了！！”

赵朝无法说出话，鲜血汩汩直流，她奋力地动，朝程青伸手。

程青之前离她近，身上溅上几滴血，眉头紧锁，吓呆了一般，没有立刻过去。

陈一烛同时喊他：“哥。”

程青还没开口，徐财倏然发出凄惨嚎叫：“我的老天爷啊！”

这声给陈一烛吓得猛哆嗦，程青一样被惊了下，随即扯住大学生僵直的手臂，往下地上没有生气的身体看去。

赵朝脖子上的伤口伸出来一双婴儿小手，它生长迅速，没一会就撑破脖颈，露出完整的身体——老板娘的小女儿。

赵朝双眼还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程青抿了抿嘴，陈一烛侧头小声说：“哥，准备好跑。”

程青：“我知道。”

“我就说她和老板娘做交易了，你们还不信，这下信了吧，”季航满脸轻松，露出愉悦的笑容，甩手扔掉菜刀，笑起来，“太好了，我终于做到了。”

比起死掉的赵朝到底有没有和老板娘合作，现在季航更让众人震惊。

不正常，他很不正常。

地上的小婴儿并未离去，身体正在变小，皮肤变得黑青干瘪，脑袋极大，凸起的眼球透出非常不开心的气息，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们，先去啃食赵朝的身体，不满的怨气逐渐消减。

让程青立刻想到张烨所说的——人杀的人比它自己杀的人更好吃。

大脑袋满嘴鲜血，眼球慢吞吞地看着他们。

众人要跑时，陈一烛猛抓紧程青的手，不知道想起什么，犹如恍然大悟般说：“哥，我好像明白了，有没有可能红纸伞才是老板娘的出门必备？”

程青先是凝眉，随之反应过来：“对，她每次都一定要拿伞才会出门。”

“张大哥，”陈一烛对张烨喊：“快！上楼拿伞！”

大脑袋已经开始朝他们跳，张烨脸色微变，他和张翼的行动很快，冲起来地盘特稳，该是练家子，一步三个台阶的往楼上冲。陈一烛和程青跟在后面，速度不相上下。徐财比任何时候都麻利地往楼上拼命狂奔，最后的季航眼神诡异，勾勾唇，跌跌撞撞地爬。

程青并没有直接跟他们去三楼，朝陈一烛喊了声我去拿包，直接拐进二楼拿了陈一烛的背包跨背上，站门口观察一下，身手敏捷地上了三楼。

正好碰上张烨一脚踹开关闭的房门，老板娘这会没在房内，都松了口气。

陈一烛利索地从墙上拽下红纸伞扔给后面的人，拿够八把就马上退出去。

天花板上的摩擦声与黏腻声越来越重，大脑袋的“乓、乓、乓”弹跳声同频袭来。

程青专注于前方，怀里紧抱着两把伞跟在陈一烛后面。

陈一烛往上乜了眼，丝毫没有惊慌，但低下来，脸色比任何人都白。

木屋的大门离他们不算特别远的距离，他们很快就跑到，张烨用力去拉门，成功打开，身后传来震耳的婴儿啼哭声。

它嘴里不停喊着：“娘、娘、娘……”

“靠，跑快点，一会老板娘让它喊回来了！”张烨难得暴躁。

外面的天色十分灰暗，明明才下午，已经开始进入黑夜状态，风雪交加，冷意浓烈，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在雪上压实发出吱扭响。

婴儿啼哭声忽止，陈一烛往黑暗中看眼，“老板娘来了。”

程青回头，隐隐瞅见细长浮白的四肢在飞快地爬。

谁都不敢停半步，发了疯似的往屋后跑，漆红门被哐啷撞开，程青被陈一烛推进屋内，在老板娘过来那一瞬关上门。

“诸位，你们还没做好伞，”老板娘在外柔声道。

红色的烛火光微弱，门缝微窄，并不妨碍程青看见外面情况。

门外没有女老板，只有一具惨白巨大身躯，它完全覆盖着门，让人看不见一丁点外面的其他，香气馥郁到惹人反胃。

“诸位，”老板娘继续温和地说，“你们快些出来，不要闹到伞神，小心被降罪。”

陈一烛逡巡一圈，直接翻身上桌，用手中的红纸伞换走伞神手中的红纸伞。

他利索跳下来，对上程青的眼睛。

“哥，拿到了！”

程青松口气，转头走过来。

陈一烛压住脸上的害怕，在期盼的眼神中撑开红纸伞，内里的地方贴着五张车票，而现在是六个人。

大家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上来。

这时，季航倏尔诡笑起来，转过身，嘭的跪下去朝伞神拜四拜，剩下的五人看他莫名其妙的动作，不约而同全后退，顶着门停下来。

“伞神伞神伞神，不下雨不落地，伞神伞神伞神，不制伞不染红，伞神伞神伞神，三请四拜求所愿，”季航嘴里念念有词，神情狞恶，双目赤红，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他连续念了三次，头重重磕在地上许久未起。

门口声音静止，只留风雪声，程青侧头往外望，想起那天晚上的愿望，门外的老板娘似乎不见了，再回头季航变得很诡异，身体扭转变长，黑色头发开始疯狂生长。

倒像是老板娘……

季航不停发出嘶哑卡顿的声音：“我要…这些人全都…死…下去…给小云陪葬……”

程青明白过来不止赵朝一个人做了交易，还有一个谁都别活的也做了交易。

陈一烛立马道：“别管他！走！”

程青则快速地把伞内的车票撕下，一人一张，转身去开门，发现拉不动。

张家兄弟刚走一步。

季航忽而直立起来，冲伞神怒喊：“凭什么小云死了其他人还活着，凭什么！？我让他们所有人都为小云陪葬！”

下秒，他掏出菜刀砍向自己的脖子，不停生长的头发戛然而止，鲜血溅起两米高，撒满伞神的半边身。

程青拽门的手抖了抖，下意识抬头望去。

伞神原本慈悲怜恤的眼神消失，他垂涎三尺地低目而笑。

陈一烛道：“别发愣！快开门！”

程青重重提起一口气，脸色难看：“这门封死打不开。”

剩下三人顾不上季航，合力拽门，五个成年人的力道都能没让漆红门的门缝稍微松动一下，绝望无力在蔓延。

神像前的季航歪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停止流淌，皮下的肉骨正在慢慢消失，屋内响起极其餍足的啃食吞咽声，伞神身上的血迹缓缓陷入石雕中。

这咀嚼的声音让人心惊胆颤，听起来并不好受。

偏偏不管他们怎么做，门始终都纹丝不动，程青没绷住骂了句操，手上没有松懈半分，陈一烛微微抬额往上看。

“程青，程青，程青，”十分柔和细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与昨天一样的轻缈调子。

程青手上骤然失力，看向周围，其他人都在努力开门，除了他外，没人听见，但可以确认，喊他的不是老板娘的声音。

大脑袋：吃到好吃的我不生气啦！但我没吃饱呀！吃掉你们吃掉你们！

（木有吃的我就喊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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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偷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