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路吹 第8章 第 8 章

夏天兴冲冲地闯进宿舍大门，大概是因为一路风风火火，白皙的瓜子脸上微微泛红，一层薄薄的汗：嗨，下周末我们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去周庄玩，你们有谁要一起去？

夏天扬着手里的信纸，上面登记了要去的同学名单和订票信息，长长的一行。

方田凑过来：我看看！——阚剑，符苏，你们要去吗？

符苏也跑过来围观，嘴里念叨着：一起、一起！

阚剑抬头望向这边，迟疑道：我马上有个考试，需要准备，就不去了。

方田这才想起来：啊，对，阚剑你考试时间冲突了，我看看对面宿舍还有谁一起去。

对面宿舍，乐梅一个人正在整理衣物，方田来回跑了一趟，没看到其他人。

方田奇怪：哎，你们宿舍人呢？

乐梅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答：不知道啊，她们平常都在外面活动。

方田：他们要去周庄玩，你去吗？

乐梅歪着头，看向她：你呢？

方田：嗯，我想去啊，你要去的话，就一起呗！

乐梅：好吖！

方田：快去登记！我们待会一块到超市看看，买些零食干粮之类的带着吧。

不几日，背上双肩包，带上两件换洗的T恤，一群人说说笑笑来到火车站。方田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呢，很兴奋！

方田：嗨，我们俩座位挨着的！我带了冰红茶、面包、小豆卷，你带了什么？让我看看——

乐梅：哎呀，等我先把包放好，时间长得很，慢慢看、慢慢吃！

方田：嗯。我还把阚剑的相机借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美美地拍照！

乐梅：什么美美的，臭美吧！

方田：呵呵呵……你还带书了，我看看！

方田拿起乐梅随身带的一本书《查令十字街84号》。

乐梅：你带的什么书？

方田：《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本书是我高中语文老师提到过的，一直没看，前几天在图书馆看到了，就借了这个来看看。

乐梅翻了翻书皮，点点头，大概是觉得这本书不错。

方田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哎，我跟你说，我们高中的语文老师非常好玩！他那时候教我们的时候，已经是退休又返聘回校的，很负责任的老教师，额头上还有圆圆的包——他第一次跟大家介绍的时候，说‘包青天头上有个月亮，我头上的是——一个太阳’，哈哈，更好玩的是，他也姓包！

乐梅：呵呵，真的吗？

方田：当然是真的了！他对我们很好，他家里有很多藏书，还邀请大家去他家里看书呢！

乐梅：哇！慷慨的老师！

方田：是的！

四个小时后，到达昆山站，但离目的地水乡古镇还有40分钟的车程，男生们在找着最佳路径，方田东张西望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熙熙攘攘的街道，马路牙子边的小贩，行色匆匆的路人……

方田：啊，江南这边和我们那边还真是不同呢！绿化都多很多，这边的树叶好绿！

乐梅默默看了一眼路边的树，心想：啊，这边的树和我们南方比起来，不算高大，空气要干爽很多！

跟着大部队，上了汽车，辗转来到古镇周庄。周庄是江南六大古镇之一，素有“江南第一水乡”的美誉。

天色已近黄昏。

一大队人马路过这边最知名的双桥时，夏天提示大家在这边合影留念。选了好几个角度，都不尽如人意——既想拍到双桥的全观，又想照到大家，实在是有点儿为难了！

路一鸣：干脆我走到桥对面给大家拍吧！这样能拍到整个双桥。

符苏在人群里突然说：那你自己不在里面啊！

路一鸣：没关系，先拍一张看看，等下，我过来，再找别人帮忙拍一下。

很多年后，方田看到这两张照片，因为时间久远，记忆都已经模糊，但双桥的合影照上，同学们或坐或站或依，五官虽然都看不清楚，但快乐的场景就仿佛就在昨天，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地面对镜头……

民宿的二楼露台上，同学三三两两倚着栏杆，楼下的一棵柿子树，树冠已经高于二楼露台，青涩的小柿子挂满枝头，方田觉得小柿子长得还真可爱！忙指给身边的符苏看。路一鸣随手摘了一个，递了过来。

符苏在一旁制止道：哎~你摘它干嘛？还没熟呢！

路一鸣没急着回答，把小柿子转了下，给她看看朝手心的另一面，原来小柿子上已经被小鸟啄了一块，已经留存不住了。

青柿子很硬，没有甜美的果香味，一股青涩的气味。

晚风轻柔地吹过，符苏的发梢不期然地缠到了路一鸣覆在栏杆的手上，路一鸣低头看着那柔长细软的发梢，一股柔情涌上心头……

路一鸣的心，此时就在晚风中荡了又荡……

水乡这边住家还真是惬意！方田掩不住好奇，到处走走看看，丝毫没有察觉到同伴间萦绕的缕缕情丝……

蹦蹦跳跳地从露台下来，抬眼就看到乐梅正坐在天井的一个小石桌边，她还在看那本《查令十字街84号》，已经到了尾声。乐梅放下书本，招呼方田坐过去，喝茶。

方田大剌剌地坐下，翻了翻她手中的书：这本书是两个人来往的信件啊？

乐梅抬起头，望向她，若有所思地答：嗯。一个是住在纽约的女作家海莲，另一个是伦敦旧书店的书商弗兰克，他们俩二十年间始终未曾谋面，相隔万里，却延续了一段书缘情缘。

方田奇道：二十年没见过面啊！真是不敢想象，那差不多就是我们从一出生到现在的这些年，那一个呱呱坠地的小娃娃都长大了，一个青年人都变成大叔了，能维系这样漫长又深厚的情意的怕只有亲情了……

乐梅略微想了想：也不尽然吧——爱情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展现铺陈，她并非消失，而是变成了另一种更好的语言：名叫机缘、叫责任、叫蕴藉、叫沉默或者是叫怀念。

方田睁大眼睛看着乐梅，感觉她此刻说的话太过深刻，一时间领悟不了。

乐梅：哎呀，这话不是我说的啦，是一位评论大师说的，我觉得形容得很贴切。

方田：唔，很深刻的样子……

乐梅：那你觉得现实中的“一见钟情”和“日渐生情”哪个好？

方田：嗯……“一见钟情”的概率太小了吧？不过，相对而言，“一见钟情”确实很能打动人心哎！你想想看，仿佛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或者是被一道雷电劈中，突然间，你就被一个身影打动，天雷地火，呆若木鸡，如痴如醉……然后就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忘怀……

乐梅听了，不禁笑了：哈哈哈哈，呆若木鸡，哈哈哈，笑死我了……

方田有点不好意思：形容嘛！有啥可笑的！

乐梅：但我觉得还是日渐生情得好，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

方田：呵呵，还细无声……还是夏天的暴雨好，向我们的青春，劈头盖脸浇过来！

乐梅：春雨好啦！小呆瓜！

第二天一早，晨雾中古旧的青石板路、蜿蜒的河道上，大家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河对岸不远处错落有致的白墙黛瓦，河边忙着浣洗的妇人，石栏边奔跑追闹的孩童……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兴奋地穿梭于地图上标明的各个点，而符苏和路一鸣的目光，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交汇，又羞涩地移开。

在游览怡顺堂出来的路上，阳光正好，一个小商贩正在兜售一个个瓷吊坠。吊坠琳琅满目，各式各样。一个青绿色的柿子型吊坠映入符苏眼帘，符苏伸手正要去拿，斜上方过来一只大手早先一步把吊坠拿走了……

符苏懊恼地抬起头，发现拿走青柿子吊坠的，竟然就是路一鸣！

路一鸣：喜欢吗？

符苏点点头。

路一鸣把吊坠小心地放到符苏摊开的掌心。

那颗青柿子青涩地躺在符苏手心，像是一个微微开启的青春秘密。

两个人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好像两颗心靠近了，依偎在一起，胜过千言万语。

游览完古镇，同学们相约去乘坐乌篷船到镇南面的南湖秋月园。园区很大，湖面辽阔。符苏小心翼翼地踏上乌篷船，船身稍微晃动了一下，路一鸣赶忙伸手拉她，他的手触碰到符苏的手臂，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两人的身体。

船桨在水中轻轻划动，泛起层层涟漪。路一鸣看着坐在身旁的符苏，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符苏穿了一件乳白色的丝质中式改良版旗袍裙，肩下一点有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路一鸣回头看湖的时候，符苏坐在那儿，就像融入了一幅画当中……

他不由地赞叹道：南湖风景，真美！就像是一幅画。

符苏浑然不知自己也是景色中的一部分，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头应道：是啊，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船行至一处河道较为宽阔的水面，周围的景色一步一景，移步换景。

等船快要靠岸时，岸边垂柳依依，随风轻舞着绿枝条，似在与湖水低语呢喃。路一鸣的目光追随来、又移开。

少年的心此时浮浮沉沉，随着湖水荡到岸边，一波又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