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前一个春风细雨的夜晚,父亲和母亲还在灯下商议着她的终生大事。
杜靖然是阴历八月初九的生日,秋天一到,她就十八了,早就到了该“出阁”的年龄。
杜振的很多亲朋故友都知道他家藏着一个既标致又聪颖的女儿,这几年就没断了有人来提亲,而且那些人家不乏在朝的大佬和名门望族。杜振从小对女儿百般宠爱,因此也就不愿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草率确定她的终身大事,对每一个来提亲的都要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可是,对于那些人,杜靖然竟然一个都看不上。
其实这也不奇怪。杜振是旗人,按照“旗汉不通婚”的惯例,来提亲的也都是旗人子弟。旗人,哪怕是汉军旗人这样的“高等奴才”,也仗着比汉人优越的政治地位养尊处优。所谓的“八旗子弟”,不管是满蒙八旗还是汉军八旗,都是一群纨绔,一身的寄生习气。别说女儿了,连杜振也觉得没一个中意的。
其实,正值花季的杜靖然已经有了心上人,只不过那不是真人,是她内心深处一个模糊的影像,但她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许多洒满朝阳的清晨,春风秋雨的黄昏,赤日炎炎的正午或是冰天雪地的冬夜,每当少女的春心萌动,那人就会带着亲切的微笑走到她的跟前,倾听她的诉说,抚慰她的心声。那一种非同寻常的甜蜜和幸福,就会顷刻间充满姑娘的心房。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杜靖然就更加鄙视那些虚张声势、不学无术的纨绔了。
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数算了半天,最后父亲说:好在然儿的年纪还不算大,既然现在没有合适的,那就慢慢再说。
直到在任灵城外离别邓伟卿的那一刻,杜靖然才猛然警醒:怪不得她老是觉得邓伟卿那样亲切,那样熟悉,原来,邓伟卿就是她心目中那个面孔朦胧的男子,就是她幻想多年的梦中情人。他历经坎坷,饱阅风霜,却在几年中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在紫云山上,直到等来了落难中的杜靖然!
而她自己呢,父母蒙难,家破人亡,身陷匪巢,几乎注定要被那凶恶的匪首龙胡子蹂躏。就在这最后关头,上天显示出了它普渡众生的仁慈和公平,将值得杜靖然爱恋一生的邓伟卿送到了她的身边,并与她一起朝夕相处地度过了三天美好的时光。
想到这些,杜靖然心潮逐浪,更加重了对邓伟卿的思念之情。她面对苍天在心里长叹:伟卿,你还好吗?你接到我的信了吗?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你倒是快点来啊!
风过树摇,杜靖然发现了郭彦铸。
她从绮丽的幻觉中惊醒,微微一笑,曲身行礼,叫了一声:“郭大哥!”
“哎哎。秀儿妹妹这几日过得可好?”郭彦钦裂开大嘴笑着问。
“很好啊,谢谢郭大哥费心。”
“哪啊,应该的应该的。对了,我爹几天后就要回任西原,他走了我当家,秀儿妹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那我先谢谢郭大哥了。还真是有点小事。”杜靖然说,“我那院子深藏后院,进出都要经过前面的正厅,郭老伯公事繁忙,来访的人多,我怕给郭老伯造成不便。要是能在院子的东墙另外开个门……。”
“明白明白。”郭彦铸心想你真能说到我的心里,这样一来,我常来常往,岂不是也就方便多了,“妹妹放心,我今天就去找人,明天开工,很快就能修好。”
“多谢郭大哥。”杜靖然也挺高兴。她要在东墙上另外开门,实在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这打算当然不能告诉郭彦铸。不过杜靖然忽然想到,要实现自己的那些计划,这个有头无脑的纨绔子弟,倒是可以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