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柱子将写有“同升杂货店”字样的铺板一张一张上好了,正准备“下班”,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拉住他,要“借一步说话”。
那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孔白皙,五官清秀。尽管衣着俭朴,看上去却风度不凡。
柱子有些迟疑,问道:“恕我眼拙,请问大哥你是?”
那人说:“在下于小六。有点事情要请教柱子老兄。西街上颐盛园的驴肉不错,劳烦老兄去那里一坐?”
进了颐盛园后厅的雅座,叫来酒菜之后,于小六从衣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推到了柱子面前。然后才问道:“我听说前几天北面街上的魏记客栈失火,烧死了两个客人。老兄一定清楚此事吧?”
柱子眉开眼笑地收起银子,连忙点头:“知道,知道。火烧得好大,救了大半夜呢。大哥想问什么?尽管说。”
“听说老兄原是客栈的‘帮工’,想必认识住在店里的徐大叔吧。实不相瞒,他是我的东家,出门多日没有音信,徐大婶十分惦念。特意差小六来看视。”
柱子先说:“认识自然是认识。不过我那晚上出去看个亲戚,不在店里,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清楚。当时救火队来过,兵马司也来过,你何不去那里问个明白。”
于小六抬眼,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柱子:“该问的地方我都问过了。不过,据说还是你老兄知道的最清楚。”
“不不不,老弟你听我说,”柱子显得有些慌乱,他伸手把银子掏出来放到桌上,起身就要走:“我忘记了,今晚还有应酬,我得去了,实在对不住。”
“老兄留步。”眨眼之间,于小六就横在了柱子的前面。“你何必如此。小弟是外地人,昨天进京,今晚就走。些许小事,你实在不想说也就算了。耽误老兄的功夫,小弟再以一枚鹰洋为谢。”说着于小六的右手上就出现了一枚亮闪闪的墨西哥鹰洋。柱子还没看清那洋钱的模样,于小六轻轻把手腕一抖,只听“当”的一声,那鹰洋出手,竟直直飞出五尺远,插在了对面厚重的木墙板上。
柱子大惊。过去看那鹰洋,大半块插在木头里,拔都拔不动。于小六过去用手指一弹,鹰洋落在他的手心里,他举到柱子眼前说:“不成敬意,老兄留着玩吧。”
柱子老实了。
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后生,竟然是个功夫高手。柱子今天算是见了世面。
在得到于小六绝不会“连累”他的承诺之后,柱子说了实话。
除了“徐大叔”之外的那几个“当事人”,他认不大全。他只认得郭彦钦,那是“郭抚台”的大公子。黑胖子姓卢,管那个郭彦钦叫“大哥”。另外他还认识“坊里老爷”贺老五。杀死“徐大叔”的,是姓卢的同伙;而“焚尸灭迹”,则是他们几个一起干的。
夜幕沉沉,天低星隐。化名于小六的徐秉哲在魏记客栈的断壁残垣前面,肃立良久。
他的爷爷徐应芳就死在这里。前些日子徐秉哲含冤入狱,爷爷为了救他的命,忍痛要舍弃那块珍贵的玉玺。可是,他徐秉哲越狱逃生,爷爷却惨遭杀害,玉玺也被人夺走了。
他徐秉哲自幼父母双亡,和爷爷相依为命。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可那些干尽坏事的恶人们却面对着血染的玉玺弹冠相庆!
徐秉哲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猛然,他双膝跪下,朝着那废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咬牙发誓道:
“爷爷你走好。我徐秉哲不报此仇,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