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王明,这里的摄像师,你叫我明明哥就行。”
桌子旁,3个人各坐一边,原本应该彼此熟悉的场面,但明显姜林早有些紧张迟疑。
男人好像看出她的疑惑,于是急忙解释了起来。
“不好意思呀,刚才这只是个意外,你不要介意,文化馆平时的工作还是非常的专业且紧凑的。”
王明一边看路瑶瑶脸色一边赔笑脸,想了想转移了话题,“早早是吧?我听馆长提过你。你是B市的吧,离长枫是还挺远的,怎么来的呀?”
“坐飞机,不远还行。”
姜林早有些羞涩地偷瞄了对面的男人几眼。
男人莫约三十出头,一身黑色却简洁干净,而置物架上大大小小的摄像机应该也都是他的。
姜林早有些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一个人出来实习,也是第一次接触从事摄影行业的工作人员,说到底与学校里接触到的不太一样,无形之中一股压迫感袭来,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局促。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于是路瑶瑶主动破冰,毕竟是她千辛万苦盼来的实习生,再让人觉得这是狼谭虎穴,那还不连夜拉着行李箱跑了。
晚上路瑶瑶便带着姜林早和王明去到市中心一处特别有名的餐厅吃饭,目的就是为了尽快拉紧几人的关系,也让姜林早早点融入工作集体。
第二天早上七点,姜林早便被一阵闹钟吵醒,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实习。
临近过年,市里也提前红火起来,今天也是阳光明媚,姜林早出工的路上发现街道上许多卖年画对联的摊子。
路过一处公交站牌,正好姜林早抬头,好巧不巧看到了站牌大屏上某个熟人,此刻某人应该还在她家里给她看门。
姜林早诧异,不由得在百忙之中抽空想念了一下他。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蓝屿白在干什么?
快到文化馆时,她注意到门口那颗极其高大的紫风铃树枝上,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也挂上了许多寓意美满的红布条。
“早啊爷爷!”
老人家还是觉少,大清早姜林早就发现文化馆昨天看门的大爷早已经拎着个躺椅在门口晒太阳,她打完招呼后便开门进了文化馆,而院子里王明早已经到了,依旧是昨天的穿搭,此刻正拿着相机不知道对着什么一顿猛拍。
“早,明明哥。”
也许是想要更快融入工作,姜林早今天早上紧急更换了装扮,今天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淡雅小开衫,简简单单配了一件白色的半身裙,侧丸子半扎发衬得她的脸颊温润又精致,元气又恬静。
姜林早主动打了招呼,有些好奇地凑上前看他在拍什么。
“今天天气真好,在拍紫风铃花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又调整了个角度一顿猛拍,然后停了下来。
“你看看。”王明将摄像机递给了她,“这个会用吧?”
“当然。”姜林早看了一眼王明手里的机子,“佳能单反配ef嘛,去年生日我妈妈就送的这个。”
姜林早将摄像机接过,如鱼得水地翻出了相册,摄像机里,紫风铃花几乎占据了整块屏幕,姜林早没在意,于是又往后翻了几张,无一例外的紫风铃花。
“你还说你没拍,这不都是吗?”
“非也,非也……你再看看呢?”男人一脸神秘微笑看着姜林早,“今天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不过第一步你要看出来我拍的照片里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姜林总不明所以,难不成要她在几十张一模一样的紫风铃花照片里找不同?
“角度呢?光线呢?不一样的标准是……”
“物品!”
“嗯?”
“你们学校应该有教的,你再观察观察。”
姜林早汗颜,明明她是来实习工作的,怎么感觉现在是要被教授武林绝学一样。
“不一样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花啊,没什么不同的,物品的话,有几束花?”
姜林早左看右看,女孩儿因为疑惑蹙起眉头,思索半天后破罐子破摔地指着一张照片,“这里,多了几只鸟。”
“对了,火眼金睛啊!”
姜林早:???蒙对了,天选之子。
王明十分赞许地目光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哥,多了几只鸟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你应该知道拍摄的几种机位和手法,那关于节目录制这一类,跟拍、远近景、全景,无人机诸如此类经过后期剪辑变成咱们平时看到的一两个小时的综艺节目。”
姜林早点头,她是个综艺迷,学校里老师上课也曾逐帧给他们分析过拍摄镜头,所以对于王明说的,她自然也容易理解。
“不过……”她打断王明,“这和你拍的这些有什么关系吗?你在跟拍小鸟?”
男人摇头,浓眉大眼里流露出对姜林早这个初入职场的新人的关怀和耐心,“看机位不要太死板嘛,这么多拍摄手法,多想几个啊。”
说着他从姜林早手中拿过相机,然后对着他自己的脸调转镜头,“你再观察观察。”
镜头里,刚刚那颗紫风铃花入镜,还有姜林早发现的枝头的小鸟,唯一不同的是镜头左下方的男人入镜,在镜头的捕捉下,男人似乎是感应了小鸟所在的位置,于是手指轻轻拍了拍镜头里小鸟的位置。
一瞬间,姜林早恍然大悟,结合刚刚王明所说的话,她瞬间明白这是机位中最能体现两者关系中的关系机位。
电影中最为普通的挂肩机位,故事直叙;或是通过人与某一关键物件同时入镜,以此强调物件的重要性……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清楚了,其实你应该在我入镜的时候就想到了吧。”男人看懂了姜林早的表情,突然笑出了声,看着她的模样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
“我刚接触工作的时候也想你这样,生怕自己说错话,所以就不敢多思考。不过这不是学校,不用一板一眼按照老师教你的知识去回答问题,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我看你竞赛的作品了,你这么优秀,自信一点。”
说着王明朝着镜头狡黠地眨了眨眼,“坚定一点,只要你足够自信坚定,别人才不会下意识质疑你,反而会自我怀疑。”
“学到了……”姜林早深受启发,对着镜头比了个赞。
“所以,今天的任务就是干什么?”
“找机位嘛,节目组的人下午才到,不过馆长提前沟通了工作,咱们两个主要负责一些嘉宾与非遗工艺的镜头,早上熟悉一下场地,找找怎么拍好看的灵感,下午跟着他们有一下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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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K市,裴珂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
几天连绵不断的大雨让城市被一片阴郁笼罩,踏出机场的那一步,头顶的乌云密布,压的人喘不过气,高跟鞋皮面被滴落的雨水溅湿,脚背传来一阵凉意,女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愁容。
“喂……”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声平静又虚弱的声音。
“还在医院吗?午饭吃了吗,我给你买了鸡汤。”裴珂刚下飞机便直奔一家有名的粤菜馆点了一份煲汤,只是女人例行公事的语气显得格外凉薄,电话那头只听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好像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无奈只能说道:“我出院了。”
餐厅里人多喧杂,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保温盒,女人这才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
路之帆公寓里,刚刚办理完出院手续回家入住的男人拿着手机的动作一顿,听到裴珂略带冷意的声音心情莫名有些紧张,男人默默咽下一口气,“我出院了。”
“出院?”正准备打车去医院的裴珂动作一顿,“你什么时候出的院,我怎么不知道?”
路之帆不禁回想起了刚出道时的时光。
那时的裴珂和他还没有如今这么忙,事业正起步,正是荣辱与共、相互取暖的关系,但自从他们两个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彼此越来越忙,起初裴珂还会日常关注着他,不过很快公司便给她安排了新人,如果不是这次出事,或许她根本不会主动找他。
“昨天下午。”路之帆语气很别扭,似乎不想说太多,这让裴珂不由得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
“在公寓吗?叔叔阿姨在你身边吗?黄宇呢?”
路之帆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间,“爸妈回去了,黄宇这几天一直照顾我,今天给他放了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路之帆说自己出院后那一瞬间,裴珂的内心格外的难受,但是极致的理智还是让她顾不得怀疑,快速更换了地址,“你在家等会儿,我十分钟后就到。”
门铃响起,下一秒门就被打开,裴珂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路之帆已经拧着门把手在门口等候多时。
干净整洁的玄关处,男人穿着一身薄绒灰色V领居家服,露出脖领处的锁骨,凌乱柔软的短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裴珂的身上。
女人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朝门外退了一步。
“进来吧。”似乎是两人站了太久,男人布料下胸膛起伏后默默叹了口气,接过女人手中提着的保温盒转身离开,“冷不冷?我给你拿块干毛巾。”
“恩?”裴珂这才发现自己刚一路从公寓门口跑过来,大雨打湿了她的头发,还把她的大衣也浇的半湿。
而她一路上心情格外忐忑,当时没注意这么多,后知后觉的女人才感觉到身子有点冷。
客厅里,一眼望去灰白色的全屋定制,配套的灰色沙发,整个房子里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给。”路之帆从屋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吸水毛巾递给了坐在沙发的裴珂,“你怎么过来了?”
裴珂看了看路之帆,男人尚未养好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日常的生活几乎可以自理,女人默默擦干身上的雨水,在他的注视下将保温盒的盖子打开。
保温盒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裴珂轻车熟路从厨房拿来汤匙,给路之帆盛了一大碗。
热气腾腾的鸡汤举到了他面前,在男人略带疑惑的表情下裴珂睁大了眼睛,一副理所当然,“过来看看你。”
“毕竟我是你的经纪人,总是要确保自己手下的人健健康康啊。”
“……你还挺积极。”
病好了路之帆整个人也活泼不少,男人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接过鸡汤,在某人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喝完了,我没什么事,你走吧。”
气氛一瞬间掉到了冰点。
窗外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雨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两颗沉重微妙的心脏跳动。安静的客厅里,在路之帆下了逐客令后沙发上的女人沉默了许久,直到眼前那盏明黄色的光点越来越模糊,女人回过神来,幽黑的眼睛看向他。
裴珂默默叹气,其实她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说服路之帆推掉年前关于一直在做的节目的录制。
“我知道你已经接到通知了,但是年前的录制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拒绝。”路之帆在尽力压抑自己。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外出进行拍摄,你需要静养……”
裴珂又拿出了经纪人管理的那一套,只是这次对方却没再给她商量的余地。
“这也是公司的决定。”
下一秒,沙发上一股倾压性的力量朝女人而去,眼前突然陷入黑暗,在裴珂诧异的神情下只见路之帆那双以往平静如水的眼底掀起一抹讽刺和失望,黑暗中男人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她,“又要用公司来限制我吗?”
“路之帆,你在干什么?”
裴珂此刻又羞又恼,但奈何路之帆刚做了肋骨手术,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把推开他,此刻只能窝在他怀里无能狂怒。
“放开我,你这样伤口不疼吗?”
见他硬的不吃,裴珂只能来软的。
“我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你先别生气,坐下好好说可以吗?”
“你会和我好好说吗?裴女士,你哪次不是以命令的方式来安排我?”
裴珂有些不可置疑,“我没有!”
路之帆不为所动,依旧盯着她。
“从一起共事起,你说什么我不听你的,去工作,上综艺,争取让自己变得更好,突然有一天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一切都在朝更好的地方发展……”
裴珂睁大了眼睛,上前想要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可是却在下一秒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掌心的炙热灼烧着她的皮肤,空荡安静的房间只剩两道交错跳动的心跳,一切隐匿在黑暗的情绪被慢慢放大。
再抬眼时裴珂看到路之帆正红着眼眶看她,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车祸那一刻如同回马灯一般从他面前闪过,失望、落寞,通通换了种方式滋生在阴暗面。
“直到有一天,某人告诉我这不过是我建造的一场乌托邦,而成年人的世界,不过就是你情我愿,利息互助而已。”
男女力量的悬殊让裴珂根本挣脱不及,即使面前的人半个月前刚刚断了几根肋骨。
手腕上的力量被收紧,而眼前的人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好像换了一个皮囊。
“放开我路之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向理智自持的裴珂难得有心虚脆弱的时候。
可是路之帆现在却不打算轻易让她回去了。
“既然裴经纪人难得来一趟,在我们正式解除合作关系之前,好好算算这笔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