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赚不赔。
晏行知素来用词严谨,但他没有为这个词附加主语,关雁回敏锐道:“这不像一位商人会说的话。”
“赢家是谁尚未可知,”晏行知不做赔钱生意,他自是有利可图,“关小姐已经决定和我赌这一盘了?”
“为什么不呢?”关雁回反问。
她自诩机会主义者,放任摆在面前的机会溜走简直罪大恶极,更何况她对自己有信心,如果她意志不坚定,早跟大哥混社会去了,而今不过一场人格测试,不值得畏惧。
吴秀说“平平淡淡长流水”激发了她的野心,晏行知此刻胜券在握的态度催化了她的愤怒。
凭什么有钱人就可以高高在上玩弄人心,她偏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晏行知对她眼底升起的志气视若无睹,“我的秘书会给你发电子合约,没有异议的话记得签字。”
他弯下眼眸,并非真心,而是警告她遵守规则,“做交易,契约精神最重要。”
“当然,我也相信晏先生不会出千。”关雁回反唇相讥。
晏行知轻轻摩挲手指,压下掰断她利齿的破坏**,说:“我已经下注了,关小姐别让我失望才是。”
“您放心,绝对让您值回票价,”关雁回怎么拿出文件和黑卡,怎么原封不动收回去,折腾一通着实可笑,她微微蹙眉,拎起包,“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
晏行知施施然起身,目送她离开,待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拿起尾戒,对着阳光晃了晃,光影中,女生的长马尾愤怒地摇晃。
——
关雁回来到一楼大堂,待命的司机立刻迎上来,请她在大厅稍等片刻,他去开车过来。
餐厅暖气开得很足,恍惚间,她又闻到晏行知身上那股清冷沉稳的乌木香,环顾一周,意识到是自己身上沾染的,心底蓦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关雁回离开大堂,站在台阶上,冷风刮过来不闪不避。
“在吹风?”
清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那股挥散不去的乌木香再次侵袭而来。
不等关雁回扭头,男人已经并排站在她身边,纡尊降贵地低头看她。
“精神精神。”她敷衍道。
两人安静地站着,不多时,司机一前一后开车过来,关雁回开口告别。
车子启动前,车窗被人敲响。
关雁回降下车窗,仰头,“晏先生还有事交代?”
晏行知言简意赅:“手。”
关雁回觉得自己真的有病,就这么一个字,她竟然能理解。
“做什么?”一边问,一边伸手。
晏行知虚虚捏住她的手掌前端,翻过来手背向上,指尖光芒一闪,一枚戒指滑到食指根部。
“警醒点,别弄丢了。”
晏行知走后,关雁回盯着戒指沉思,戒圈很大,将将能被指骨卡住,知道可能会丢,为什么留给她。
那句提醒又在隐喻什么,警醒不要弄丢戒指,警醒,弄丢——
警醒点,别弄丢自己。
关雁回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第一反应便是摘掉戒指,戒圈撞上指骨,十指连心,疼得她立刻清醒过来。
赌约是赌她能否坚定本心,晏行知该盼着她输才是,怎么会好心提醒她。
后视镜中,晏行知的车依旧跟在后面,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他想让她活生生剖开自己,承认人格卑劣的一面,清醒地沉沦在他为她编织的幻梦中。
零下二十度的天,她惊出一身冷汗。
晏行知就这么肯定她会输,关雁回无意识地转动戒指,神经质地怀疑自己能不能扛过这次测验。
要不算了,她一个普通人,跟晏行知这种天上仙倔什么呢。
“叮——”手机来信。
关雁回神思回笼,点开消息,李秘书发来电子合同。
【李秘书】:关小姐,签名时注意签在横线上方,有异议的话请及时和我联系。
【向阳】:好的,谢谢你。
关雁回点开电子合同,自动弹出人脸认证系统,按部就班登记,合同刷新出来。
比晏行知口头说得更详细,不限额黑卡、世界各地房产信息、车辆信息、各类vip身份等等,洋洋洒洒几十页介绍她能享有的权利。
有权利就该有相对的义务,她往后翻,很意外,直接进入违约赔偿环节,而且是终止协议、公开道歉之类不痛不痒的象征性惩罚。
翻到最后一页,晏行知已经签了字,证明合同不会更改。
不过因为晏行知多此一举的提醒,关雁回点开签字栏,对着“用楷体清晰书写”的提示语发呆。
就在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YAN申请加你为好友】
【关小姐,你会弄丢我的戒指吗?】
关雁回自动翻译:你会弄丢你自己吗?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倔强劲按捺不住,利索签了字,经过两次同意弹窗。
【提交成功】
心咯噔一声。
关雁回咬牙,喃喃自语:“晏行知,你好手段。”
【李秘书】:收到,未来一个月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关雁回回复谢谢,转到新朋友界面,通过晏行知的好友申请。
【向阳】:晏先生,感谢您的慷慨。
【YAN】:关小姐,赌桌之上无赢家。
【向阳】:我会赢的。
晏行知没有回复。
关雁回点开他的头像,忍了又忍,没拉黑他。
司机见她收起手机,好心提醒:“关小姐,还是把窗关上吧,小心着凉。”
关雁回用手背贴了下脸,脸凉手也凉,根本分辨不出温度。
她抬起控制按钮,升到一半,后方的车提速追上来,两辆车并行一段路,在路口分开,他直行她左转。
自始至终,晏行知紧闭车窗,关雁回却固执地认为,他在透过车窗看她,目光冷淡沉静,径直穿透她的灵魂。
——
晏行知的车径直驶向埃瑞酒店。
酒店是任洲的产业,起初为了风雨无阻地玩乐,留下顶层作为派对场地,渐渐地,名声在圈子里越来越响,地方不够用,发生了几次抢位置的事情,便将面积扩建到上五层,甚至为了照顾全年龄段,设置了运动馆和儿童乐园。
任洲有专用包厢,平时不开放,前几日他得了一株素冠荷鼎,借此名头开花展,实际还是派对。
素冠荷鼎摆在中央展台,在喧闹中安静盛放,宛如遗世独立的优雅女人,八个安保全方位保护,不是因为珍惜,只是作为所有者炫耀财力的证明。
晏行知对花草不感兴趣,压着花枝拨弄两下,手指沾染一片湿润,撤回手,花枝复位,花瓣颤了颤。
像她,表面唯唯诺诺任由搓揉,撕掉外壳,就能发现脊梁骨挺得笔直。
晏行知的车开进酒店后,立马有人通报给任洲,等了半天不见人,任洲出来找。
“怎么样,好看吧?喜欢送你。”
晏行知慢条斯理地擦手,“养着麻烦。”
“不识货,抱回家送给芝姨,她肯定高兴,”任洲本是随口一说,说完觉得有理,一拍手,“对啊,你把她哄高兴了,不就不催你相亲了嘛。”
“不过你最近风评变差了,好像是从王心玉嘴里传出来的风声,说你是什么清朝余孽,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发现好友的眼神像是想让他滚出酒店,不走电梯也不走楼梯那种。
任洲没音了,“不是吧,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晏行知目的达成,不在乎别人讨论,反正都是私下偷偷说,也就任洲敢不要命地贴脸嘲讽。
任洲离开时牌打了一半,好友来催,见晏行知也在,邀请他一起。
晏行知坐北风位,一圈牌轮到他,坐庄五把牌。
这是第六把,任洲见他一连扔了几张五六七,嚎道:“不是吧哥,坐庄就别搞大的了。”
这时,晏行知手机响起来,他一手摸牌,一手接电话。
牌桌静下来,扔麻将的声音控制到最低。
任洲离得最近,听见对面说什么“小姐”“保健品”“副卡”之类的词,瞬间无心打牌,歪着脑袋八卦。
“是我的人,”晏行知瞥了任洲一眼,亮出手里的幺鸡,推牌,“给她拿最好的药,单子发给我。”
简单吩咐后挂断电话。
有侍应生算筹码,不用他们操心,把牌推进麻将机,任洲开门见山:“你哪来的人?副卡都给出去了。”
“一个小女生。”晏行知敷衍一句,查看药品单子,一溜保健品,有几样在徐曼芝桌上见过。
支付短信弹出来,-578,000。
半小时后,又弹出一条,-3,999。
前后差距过大,后者有零有整的,没砍价,不像她的作风。
晏行知看着这串数字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地出牌,给任洲点了个对对胡。
任洲阴阳怪气:“唉,心中无女人,打牌自然神啊。”
晏行知勾起嘴角,心道哪是什么女人,浑身刺的刺猬才对。
说来奇怪,自从收到副卡消费信息,他再没胡过牌,又当了一圈慈善家,他起身,说:“让人替我,我打个电话。”
“扫兴啊晏哥,”任洲故意抱怨,“算咯算咯,你头回谈恋爱,让让你吧。”
晏行知轻嗤,用力在他头上按了下,“少说两句。”
走远些,他听见任洲半提醒半威胁其他人不要出去乱说,其他人自是答应。
没人相信晏行知会恋爱,只当他包了个情人,不好宣扬。包情人在圈子里不算新鲜事,若非因为主角是晏行知,见怪不怪才是正常反应。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多嘴多舌拿这个作谈资,出了这扇门当自己失忆了就是。
晏行知倚在窗边的沙发里,倒了杯酒,酒液摇晃,是很迷离的颜色。她酒量应该不错,喝烈酒时眼都不眨,今天却只抿了一口,不合口味,还是就好那口烈的?
他捏着手机,滴声响了七次,稍微卡顿后,传来一阵窸窣摩擦音。
拨通的是司机的号码,接电话的却是关雁回。
她声音略微失真,原本清亮的音色变得含混倦懒,不过该扎人还是扎人。
“晏先生,心疼了?”
晏总:先交出财政大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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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