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期结束,关雁回交了实习证明,又进行了两场考试,正式进入寒假。
关雁回和岳晓晓是靖城本地人,另外两个室友离校前提出聚会,还是老样子,找了家在有口皆碑的烧烤店,然后去KTV一展歌喉。
以往的话题是考试、情感、明星八卦,这回完全变成吐槽大会,从老板到同事,甚至连势利眼的保洁都没放过,通通吐槽了一遍。
除了上司个人需求难以满足,职场方面关雁回没什么好吐槽的,在一旁乐呵呵地嗑瓜子。
酒过三巡,岳晓晓开始哭酒杯,诉说这些年和李琦的分分合合,大家义愤填膺帮她骂渣男。
四人的感情生活都不丰富,岳晓晓长情恋爱脑,一根狗尾巴草吃了吐吐了吃,另两个嘴上一堆crush,实际上一个追星族一个吃谷人,关雁回的感情更是不足为外人道。
有意思的是,四个人凑到一起,理论经验够写一本书,说起来头头是道,说着说着,毫不意外地喝多了。
关雁回勉强保持清醒,叫王司机和侍应生帮忙,恐怕她们回学校照顾不好自己,只好带回市中心的公寓。
吴秀港岛之行结束后顺便去了趟X国,还没回来,房间刚好够用,挨个安置好,关雁回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自认为比微醺程度重一点,直到刷牙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有丝分裂成三份,才发觉真喝醉了。
酒精会麻痹人的神经,也会放大人的**和勇气。
好像找到了绝对正确的理由,关雁回从洗手间出来,找到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晏行知的号码打过去。
这是晏行知出差后,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不在乎时差,不事先询问,因为她喝醉了,醉了的人才不要顾虑那么多。
关雁回趴在床上,两条小腿翘起来晃啊晃,脸贴着被子,手机放在面前,滴声响了很久,久到她晃不动腿了,怏怏地放下来,眼皮撑不住往一起粘,无法接通的播报从中文切换到外文。
为什么不接呢,她鼻尖泛酸,嗓底干涩发疼,不是说好了,她可以给他打电话嘛。
哪怕醉了,关雁回也牢记电话礼仪,没有接连轰炸,而是犯了倔劲,板板正正坐在床上,盯着手机等他回电话。
迷迷糊糊睡过去好几次,手机可算不负期望响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酒精彻底起效,关雁回眯着眼看来电显示,又生气又委屈,直接抬手挂断。
不过须臾,对面又打过来。
第八次,关雁回上划屏幕,举起手机放在耳边,等对面先出声。
“怎么回事?”
没叫她的名字。
关雁回瘪了下嘴,仔细听他的声音,公事公办的平静语调下藏着焦急。
显得很凶:“说话。”
许是被哭了一宿的岳晓晓感染,关雁回开口也是哭腔:“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听筒中传出开门关门的声音,晏行知语气沉了些:“喝酒了?”
关雁回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察觉出她醉了,晏行知放轻声音:“刚才在开会,一结束就回给你了。”
“哦——”关雁回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
“雁雁?”晏行知叫她名字,“回家了吗?”
“不回,准备睡觉了。”
听她瓮声瓮气,晏行知以为她还在哭,“别哭,我们视频好不好?”
关雁回迟钝地点头,“好。”
视频接通,晏行知哄她转了一圈摄像头,看清装潢是市中心的公寓,这才安心打量醉得不成样子的小醉猫。
女生眼皮下坠,盖住水汪汪的眼眸,鼻梁粉红,想来是醉后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哭了一场,嘴唇嘟起,唇角下抑,还是头回见她不开心得如此明显。
关雁回距离屏幕非常近,她的视线尽数聚焦在晏行知身上,没头没脑说了句:“最近天冷了。”
晏行知快速破解她的谜语,解开西装扣子,展示马甲和衬衫的材质,“放心,还有大衣。”
关雁回竖起大拇指,神情满意,“晏行知,我困了。”
晏行知看了眼表,说:“躺下,我等你睡着再挂断。”
关雁回乖乖躺进被窝,直直盯着屏幕。
晏行知失笑,“雁雁听话,闭眼。”
关雁回不愿意,“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春节前。”
“好晚。”
女生嘴唇越嘟越高,有几秒钟,晏行知忘了要哄她睡觉的事,满脑子都是想亲,咬她的嘴唇、吮吸她的舌尖、听她哼唧呜咽,他扭开水杯喝水,喉结上下滚动,调整坐姿,“我尽快回去。”
关雁回不依不饶:“有多快?”
紧跟着又说:“我想你了,晏行知。”
“你已经出国四十二天了,我很想你。”
原来他们已经四十二天没见面了。
晏行知忽然说不出劝慰的话,改口道:“周末,够快吗?”
关雁回掰着手指算日子,勉为其难道:“凑活吧。”
就在这时,晏行知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他快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关雁回眼巴巴看着黑掉的屏幕,侧耳听墙角。
“行知,怎么急匆匆的?”是徐曼芝。
晏行知回答:“任洲找我有事,已经挂断了。”
“还以为雁回那丫头呢,”徐曼芝声音不辨喜怒,“她独自在家还好吧?”
晏行知不动声色降低手机音量,“学校刚放假,我给她安排了其他课程,见天的比我忙。”
“真是个好孩子,”徐曼芝夸了句,话锋一转,“就是帮不到你。”
晏行知起身,“妈,爸那边聊完了吗?”
徐曼芝叹气,“结束了,一会儿去餐厅,克莱德家的小女儿也会来,你们小时候见过。”
晏行知完全没印象,敷衍过去,说处理好任洲的事就过去。
徐曼芝离开后,晏行知想到上次关雁回因为玛西亚误会过,准备第一时间开口解释,不料重新翻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女生恬淡的睡颜。
被子后露出小半张脸,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额前碎发毛茸茸的,像只酣睡的猫。
没听到也好。
晏行知静静看了会儿,卡着时间,切断视频。
视频挂断,关雁回重新睁开眼。
她依旧是醉酒的状态,只是听见徐曼芝的话,本能地选择逃避。
身份,是她永远跨越不了的鸿沟。
——
翌日酒醒,关雁回看着几条通话和视频怔愣半晌,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绞尽脑汁回忆,竟是将晏行知母子间的交谈复原得一清二楚。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给晏行知发消息。
【向阳】:对不起对不起!
-[白熊鞠躬]
-昨天和室友聚会稍微多喝了一点,不是故意打扰你工作的,你千万不要在意啊!
意料之中没有回信。
关雁回起床,简单洗漱后出门,没着急订早餐,以她对室友的了解,她们必然不可能起太早。
接近中午,室友陆续起床。
岳晓晓最后,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站在客厅,愣愣环顾一圈,“我靠,这么大?雁子,你中彩票了?!”
关雁回招呼她过来吃饭,“没发财,借用男朋友的房子,头疼吗?”
“有点。”
岳晓晓坐下,吃了一个包子,忍不住感叹:“雁子,你真是做大事的人。”
“谈恋爱就算做大事了?”
“非也非也,”岳晓晓摇晃手指,“我现在是看开了,爱情算什么玩意,真金白银才是最好的,我和李琦谈了两年,他给我买过最贵的东西是一条手链,什么古法工艺,鉴定证书,后来我才知道,直播间秒杀,99一条,第二条半价。”
室友捧场:“怎么发现的?”
岳晓晓微笑,“在孩他妈手上看见本体了。”
“咳咳——”关雁回捂着嘴咳嗽,“吃饭呢,你有病吧。”
“哈哈哈哈!”岳晓晓没心没肺笑了一阵,忽然收声,“我说真的,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要是真信了男人的话,那就是倒霉的开始。”
吃完饭,四人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岳晓晓回家,两个外地室友回学校收拾行李。
房子安静下来,关雁回面无表情地躺在飘窗上晒太阳,收到晏行知的回信,眼底才有了几分波动。
【YAN】:难不难受?
【向阳】:不难受,昨天实在不好意思。
【YAN】:不好意思什么?
【向阳】:打扰你工作了,以后不会了。
【YAN】:我说过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向阳】:你说的是“我有事”的情况下。
【YAN】:嗯,修改一下,任何时间。
关雁回抿唇。
【向阳】:反正你别在意我,我昨天没乱说话吧?
【YAN】:断片了?
【向阳】:嗯……
[对方正在输入中……]
【YAN】:你说想我,也是乱说的吗?
关雁回扑腾坐起来,脸颊温度逐渐攀升。
救命,她竟然说了这么羞耻的话!
羞耻过后是一阵茫然,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原来她对晏行知真的动了心思。
如果她承认,晏行知会不会因此和她解除协议?
毕竟晏家……
【向阳】:抱歉,我记不清了。
【YAN】:不必抱歉,好好休息,我要工作了。
【向阳】:好的,你忙吧!
聊天告一段落,关雁回脱力地靠在抱枕上,望着金红色的太阳,算不上刺眼,但她有点想哭。
她已经很努力地保持清醒,可晏行知那样的天之骄子,一举一动都闪着光,很难让人不动心。
演下去吧,她告诉自己。
可是表演爱很容易,表演不爱却万分艰难,要斟酌每个眼神、每个词句、每个动作,唯恐透露出半分感情。
视野中忽然出现晶莹水渍,定睛看去,有雪花落在窗户上,来不及融化便冻成冰。
下雪了啊。
关雁回掌心虚虚贴着玻璃,仰头,凝望这场比往年迟上许久的初雪。
雪片簌簌飘落,不出半小时,整个世界覆上一层霜白。
眼泪如雪花一样,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在这个浪漫的初雪天,关雁回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