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晏行知从酒楼离开,席上有几位前辈和同窗,不好推拒多喝了点,上车后,他降下车窗,闭目养神。
仲夏软风和顺,像女生与他耳鬓厮磨时呼出的微热气息,晏行知捻了捻中指,问:“小姐回家没有?”
李秘书自然接话:“刚刚王司机汇报,小姐和室友吃完火锅去KTV唱歌了,现在还没结束。”
晏行知掀开眼皮,“什么时候去的?”
“八点半左右。”
吃吃喝喝玩了将近六个小时,还没玩够?
晏行知压下给她设置门禁的冲动,重新合眼,待车子启动,开出两条街,忽又开口:“去接她。”
司机踩刹车减速,等李秘书投屏导航,确定目的地后,打转向灯掉头。
——
KTV在盛茂国际三楼,关雁回和室友吃完火锅顺路K歌,团购嗨唱五小时只需要两百块,包括果盘酒水套餐,四人欣然下单。
一首歌接一首歌,岳晓晓还录了两条整活视频,小姐妹们越玩越没边,一不留神喝光了套餐内的八瓶酒,摄入酒精后精神亢奋,吵吵嚷嚷又点了一提酒和几款小零食。
喝多了的后果就是频繁跑洗手间。
岳晓晓和唐莉结伴去,回来的时候双目放光,你一言我一语叭叭走廊见闻。
关雁回放下麦克听八卦,昨夜叫破了嗓子,今天又放纵喝酒唱歌,可谓是雪上加霜,反应过来时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狂干矿泉水紧急拯救。
“我先说我先说,我们看到一个大帅哥!”
“你审美不行,找对象净找河童,晓晓你说。”
“真是极品,就在楼梯口那站着,穿得挺正式的,看着像男模。”
“不是吧,商场里的KTV也敢提供男模服务?”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哪个小姐姐带来的,现在点个男模又不贵,一两千就能陪玩好几个小时。”
“那不能,”岳晓晓又开了一瓶酒,“他长得比明星还牛逼,怎么也得几万块吧。”
正说着,门从外边推开。
包厢内五光十色的氛围灯打在不速之客脸上,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疯狂蹦迪,男人不适地眯了眯眸,目光扫过众人,落向立麦前的倩影。
岳晓晓呛了一下,扭过头,小声:“近看更带劲了!”
关雁回同样目瞪口呆,手掌用力捏紧矿泉水瓶,瓶身喀拉一声瘪下去,水窜出瓶口,地面多出一滩水,一小部分溅湿裙摆。
唐莉翻出手机跃跃欲试,问:“帅哥,你有事吗?”
晏行知没回应,定定看着关雁回。
关雁回装鹌鹑装不下去,沙哑的声音通过麦克在包厢内传开:“帅哥你是不是走错了。”
下一秒,男人眸中露出一丝危险,嗯了声,“走错了,我来找我女朋友,不好意思。”
唐莉瞬间萎靡下来,“帅哥再见。”
门关上,唐莉哀嚎:“哪个姐妹吃这么好!有这么帅的男人不回家睡觉,跑出来k歌?!”
“看着像来抓人的诶,凶巴巴的。”
“宝贝,你记住,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成为Daddy,不过他可以!”
关雁回听得心惊胆战,很难想象,刚刚她们还亲如姐妹,现在就集体声讨她暴殄天物,缩在角落,翻出被遗忘几个小时的手机。
半小时前。
【YAN】:结束了吗?我在停车场E区。
十五分钟前。
【YAN】:两条手链喜欢哪款?
五分钟前。
【YAN】:哪个包厢?
关雁回深吸一口气,听见室友叫她,没听清内容,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去洗手间,不用陪,马上回来。”
穿过走廊,果然在楼梯口看到熟悉的背影,小步跑过去,有点心虚地叫:“晏行知。”
晏行知转身,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指尖绕着条白贝母手链,眼尾一挑,目光瞥过来,“不叫帅哥了?”
关雁回目光闪烁,解释:“我怕吓着她们。”
晏行知略微颔首,语气意味深长:“我还以为关小姐觉得我拿不出手。”
“……”她得醉成啥样敢做这种梦,不过他这语调怪酸的,应该错觉吧。
关雁回急忙找补,什么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不要钱似的从嘴里往外蹦,吹了半分钟彩虹屁,直到实在没词了,却见晏行知仍然漫不经心地摆弄手链,脑子一抽,蹦出一句实践后的真心话。
“虎背蜂腰,器大活好!”
晏行知动作一顿,掀起眼睫瞧她,再垂眸时嗓底溢出笑音。
关雁回只觉半个身子酥软了。
“还要玩多久?”
“团购嗨唱五小时,”关雁回老实说,见他蹙眉,赶紧补充,“宿舍有门禁,我们已经准备结束了。”
晏行知这才满意,“手。”
关雁回抬手,晏行知绕上手链扣好,长短正好适合。
“我在门口等你。”
关雁回摸了摸凉润的白贝母,点头说好,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还在,扭头加快速度跑起来。
回到包厢,室友们正在收拾东西,酒水不能退,岳晓晓把剩下两瓶揣进包里,准备带回学校择日再喝。
四人全体微醺,手挽手往外走,唐莉尤其醉,说话控制不住音量:“雁子,你跟我们回学校不?”
她问话时,晏行知就在几步远。
关雁回拒绝:“不了,我回家。”
“那不行,你自己一个人多危险啊!”岳晓晓拉住她,“你跟我们回学校吧,床位还给你留着呢。”
唐莉提醒:“你忘啦,今早阿姨来收东西,床铺清空了。”
岳晓晓一拍脑门,“哎呦,我真忘了,那你跟我一床睡,咱俩挤挤呗。”
她们经常一被窝,有时候一起看鬼片,有时候聊天到凌晨,她们体型都小,懒得挪窝就侧过身,大被一蒙,顶多第二天睡醒腰酸背痛。
往常提起,姐妹们嘻嘻哈哈,觉得是关系好的证明,眼下,关雁回却如芒在背,身旁的男人快把她盯穿了。
岳晓晓拉着她的手不放,正好她也不放心她们自己回学校,于是让王司机充当一回滴滴司机。
挨个弄上后座,三人挤挤挨挨,贴在一起不怕摔倒,关雁回嘱咐:“不用担心,钱已经付过了,到学校给我发消息啊。”
岳晓晓期期艾艾:“雁子,雁子,你就跟我们,回去呗,你如花似玉,我害怕。”
关雁回看见王司机瞥她好几眼,尴尬道:“没事,我男朋友来接我,很快就到了,我们一会视频行吧。”
“那行,”岳晓晓放手,“那我们先行一步了。”
“走吧走吧,”关雁回碎碎嘱咐,“别忘了定闹钟,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千方百计把人送走,余光里出现一道影子,蓦地抬头,见是晏行知,心中竟是一点不意外,“你跟出来了啊。”
“嗯,怕你应付不来。”晏行知看她眼睛。
关雁回莞尔,说:“都没喝醉,不会摔倒的。”
晏行知眼神定住一瞬,遂又移开,脑海被她浅浅微笑的模样占满。
上车后,空间缩小,又是密闭环境,两人身上的酒气渐渐侵占对方的领地,也是这时,关雁回方才察觉晏行知也喝了酒。
难怪他今天行事反常。
关雁回不动声色递去目光,他酒后仍然保持着端正矜雅的姿态,只隐约显出几分慵懒和疏淡,平时也有,不过加以隐藏,更加隐晦。
她见过他喝酒的模样,不由想去探究他今天参加了什么酒局,是否如初次见面那样纸醉金迷,他在聚光灯焦点中,抛开筹码,咽下晶莹的酒液,喉结轻滚,四周响起呼哨声。
不知不觉入了神,晏行知的声音将她拖拽出来:“在想什么?”
关雁回恍然,睫毛飞快眨了眨,边拧矿泉水边回复:“没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关雁回拧了两下没拧动,蹭得手指发疼,身旁伸过来一只手拿走水瓶,“咔”一声,完全拧开后,递回来。
关雁回喝水压抑心中莫名的燥热,想问司机还有多久到家,抬起头,被不知何时升起的中央挡板隔绝住视线,心脏重重一跳,只觉得身侧男人的存在感更强烈了。
她向车门的方向缩了缩,摸出口袋中的柠檬糖,撕开放进嘴里,糖块包了一层巨酸的糖衣,她毫无防备,五官挤在一起,口腔疯狂分泌口水,止不住打哆嗦。
“怎么回事?”晏行知攥住她手臂,见她说不出话,急切地揽住她的腰,将人带过半个座椅。
关雁回几乎是腾空摔进他怀里,来不及反应,齿关便被手指撬开,动作轻车熟路。
“唔唔——”她哼声,“我没事,糖太酸了。”
晏行知手指擎在半空,食指和中指略分开,牵扯开一条银丝,眉眼垂下,看女生红润唇瓣一张一合,浅黄色糖块在舌上若隐若现,酸甜的柠檬味盘桓在他们之间,一时盖过复杂的酒气。
晏行知抽出纸巾擦拭手指,声音低沉,仿佛蒙上一层薄雾:“酸的糖?”
关雁回半个身子躺在他怀里,目光落点恰好是他的嘴唇,薄厚适中,唇峰清晰,唇色近似蜜桃的粉。
她从未观察过他的嘴唇,从前都是切身感受,它接触身体时温凉又柔软,有时会带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更多是痒和刺激。
但他们没有接过吻,一次都没有。
口中糖块缓缓融化,糖水滑入咽部,她猛地抽离思绪,记起他的问题,回答:“一开始是酸的,你要尝尝吗?”
说着,她掏出糖,辨认味道,“这颗是桃子味的。”
糖纸撕开,她递到他唇边,莫名地,她感到紧张,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好像要跳出来。
男人启唇咬住糖块,没有含进嘴里,而是朝她压过来。
糖块蹭开嘴唇,磕到牙齿,有点麻,关雁回还记得那股要命的酸意,本能地抗拒,下巴被人用力捏了下,牙关开启,温热的舌尖顶着一块糖,闯进她的口腔。
口腔温度的正常值至少36.3℃,糖衣迅速融化,酸味再次在空腔中蔓延。
她用舌尖推开那块糖,却被对方狠狠缠住,糖块在口腔中翻来覆去,她一边提防两颗糖划入咽喉,一边忍受舌根的痛麻,蜜桃清甜的味道出现时,她劫后余生一般嘤咛。
男人动作一顿,吻得更深了。
不像是吻,更像是一场搜刮掠夺,他越来越娴熟,一下一下地缠绕顶撞,都是为了再听一次她的声音。
良久,关雁回实在喘不过气,呜咽着挣扎。
晏行知终于放过她,两人都有些气喘,她不断地吞咽,柠檬味混着蜜桃味,很乱,和他的吻技一样。
晏行知用拇指擦去她唇角的糖渍,鬼使神差地,放到嘴边尝了一口。
关雁回瞪大眼睛看他,酡红的脸几欲滴血,甩开他搭在她身前的手,逃回座椅另一端。
晏行知没做反应,靠着座椅,闭上眼,酸、甜、女生舌尖的温度和难耐的喘吟,糅合而成一次初吻。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
太甜了,甜得过分——想要、不对,是渴求,渴求再尝一次,渴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