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了就不能回家吃年夜饭吗 第7章 出戏

江知予不爱在医院呆着，当天就想回家，至少回酒店，方嘉青一开始不让走，说在医院观察两天，江知予觉得无理取闹，说这发个烧有什么可观察的，最终方嘉青妥协了，只说那折个中，让他多在江城留几天，别急着折腾回去。

江知予同意了，把机票改到大后天，但总感觉中了什么圈套。

不过他也没在大后天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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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予在酒店正开线上会议，林小霖突然来敲他的门，说方嘉青经纪人把电话打到他这儿了，好像出了点状况，又说不清什么事，问他能不能过去。

江知予亲自给他经纪人打回去，听着他经纪人也搞不清状况，说“人没受伤，您别着急，就是状态不太对。”

他在路上给方嘉青拨了几次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没人接，每次都是自动挂断。

拍戏的地方在江滩，天空灰暗，映得江水也是灰沉沉的，从大桥上过的时候，江知予能从窗子里远远看见那边，看不真切。

他下车的时候方嘉青还在拍，他一下子就来火了，脸色沉下来，山雨欲来。

别说现场工作人员了，林小霖跟了他这么些年，都有点被吓到了。

但是经纪人说，是方嘉青自己坚持再拍一次，但是大家感觉他情绪不对，他刚刚自己还吃过药。

舍曲林和文拉法辛缓释片。

江知予记得，他查焦虑症的时候见过。

看了十几分钟，方嘉青台词不多，没有歇斯底里，江知予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还是被他那种巨大笼罩的悲痛带进去了。

方嘉青转身一下跳进江里，那一瞬间，江知予甚至忘了自己双腿动不了，想冲过去拉他，只是最终，双手握紧了轮圈。

现场专门的工作人员把他从水里带出来，江知予赶紧给人披上羽绒服，拉他去车里换衣服。

一月底底江城，水凉得刺骨，方嘉青却好像感受不到冷一样，也不说话，不问江知予为什么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知予给他递过毛巾，他就乖乖把身上都擦干，车里暖气烘得很足，但是江知予用手背贴贴他的脸，感觉还是冰凉的。

“方嘉青，你自己换件干衣服可以吗？穿湿的会着凉，嗯？说话。”

方嘉青面无表情，不答，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隔着什么东西，然后突然就流泪了。

江知予心里一紧，摸摸他后脑勺，口气软下来，“怎么了，嗯？方嘉青，刚才是演戏呢，不是真的。是不是？嗯？”

方嘉青哭起来，不是整个人哭、也不是整张脸哭，是只有眼睛在哭，琥珀色的瞳仁浸了水，眼尾泛红，湿漉漉的睫毛成了簇。

他一遍遍拿手给他抹眼泪，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完。

江知予实在没招了，只能把人拉过来按在怀里，方嘉青那么大只，却自动缩成一小团，搂住他的腰，江知予顺势按着他后脑勺轻轻拍拍他背。

隔一小会儿方嘉青就从怀里抬头看他一眼，叫他一声“哥”，听他应完就钻回去，江知予也搞不清什么意思，第三次抬头的时候江知予把他下巴捏住了，问叫哥做什么，方嘉青盯了他一会儿，吧唧亲了他嘴一下。

江知予面色一怔，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准确的说不是亲，是碰了一下嘴唇，但是这也完全不对劲，江知予眼睛瞪得滚圆，低头看方嘉青，方嘉青依然没什么反应，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小脸上还都是泪痕，看着可怜巴巴的。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小一会儿，方嘉青又把自己团起来钻进他怀里了。

江知予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自嘲般弯了下嘴角。

他听见自己漏掉一拍的心跳欲盖弥彰般续上，想起上次方嘉青给他上药，一样的扑通作响，他只怕方嘉青听见。

不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把他放在身边，你难道没有私心作祟吗？毁了人家父母兄弟，他恨你是正常的，却还心甘接受他的那些不知真假的好意，他不知轻重，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江知予突然有种无力感。

不知道抱了多大一会儿，两个人紧贴着，方嘉青半湿的衣服沾得他衣服也湿了，不过车里不冷，只是穿着潮热，热得发晕。

在他感觉自己腰都坐僵了的时候，方嘉青终于从他怀里钻出来。

一看眼神就知道刚刚那劲儿过去了。

江知予把人推开，不着痕迹地倚了一下靠背借力。

“醒了？”

“把湿衣服换了去医院。”

江知予这次不容置疑。

方嘉青理智渐渐回笼，斟酌了一下，“应该……应该不用去，只是焦虑症躯体化。”

“只是？”

方嘉青再次沉默。

江知予不理他，直接让人开车往医院去。

医生的说法和方嘉青说的确实差不多，就是躯体化突然发作，他问医生失忆呢，医生说很可能是焦虑、抑郁或者重大悲痛引起的，无法判断现在也没有恢复，只能问患者本人。

医生问患者本人，“躯体化发生频繁吗？”

患者本人说，“极少。”

“多久一次？

“嗯……只有两次。”

“失忆恢复到什么程度？”

“什么都没想起来。”

江知予非常怀疑他回答作假了，但是患者本人坚持说是真的，江知予拿他没办法，也不敢说重话，只能把人带回去了。

方嘉青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两个人“亲”了一口这件事儿，天天和他回酒店住，住得坦坦荡荡，住得心安理得。

休息了几天他说想回去把后边的戏份拍了，说剩的不多，也没有情绪起伏大的戏，江知予不敢和他扭着劲儿来，就让他去了。

他不放心，一有空就往片场跑，不得不承认，对待演戏这件事他很认真，干的也是像模像样的，不似他以前以为得那么随意。

他们小公司给他的工作室也不错，除了经纪人吴姐，其他就是几个爱整活儿的小孩，特爱给方嘉青拍物料，每天拿着各种相机拍来拍去，还有花絮小视频，拍到好的就剪辑发到社交平台上，不一定火，但是都用心运营，江知予觉得挺有意思的。

江知予除了第一次来，之后都没发过脾气，也不跟在公司时候似的拿那种领导架子，经常请全组人喝奶茶、吃宵夜。

再加上他坐轮椅，身体看着就不太好，安静的时候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错觉。

自从上次他发烧，方嘉青一直喊他江哥，组里人也就跟着他喊。

来的次数多了，几个小孩和他也熟络起来，趁方嘉青拍戏暗戳戳打探他俩关系，他不想说，随口乱糊弄，他们也不刨根问底，偶尔起哄，也没什么恶意。

陶婷婷是主要负责片场物料的。

一开始，闲下来她就主动给他看以前拍的花絮，江知予看着有趣，吃饭、睡觉、背词、被夸帅哥还会害羞、看自己吃他做的饭的时候眼睛亮晶晶，有照片也有视频，他其实没见过方嘉青这么多鲜活的时刻。

再后来，陶婷婷喜欢把他也拍进去，他腰痛，被方嘉青小心翼翼抱下车；方嘉青下班往车里跑，自己坐在里面等他，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还有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在车上对着电脑工作，方嘉青把脑袋挤过来，又被他面无表情地推回去。

江知予一开始其实不让拍，虽然他不说，但是其实他觉得自己不好看，不是脸长得怎么样，只是坐在轮椅上就没办法好看，拖着不能动的下半身什么也做不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拍过照了。

但是小姑娘嘴甜，各种夸他好看的彩虹屁一串一串的，每次拍完都发誓绝对不往外发、全导到方嘉青的硬盘里只让他自己看之类的，还敲了他一台富士相机，说公司抠门不给买他能不能赞助。

时间长了江知予也被拍习惯了，就随她去了。

有一次江知予问她为什么方嘉青的超话为什么叫“6a级风景区”。

小姑娘意味深长，“方嘉青的首字母是fjq，和风景区一样，而且他很a，非常a，所以是6a！”

“江哥，你觉得起的怎么样，嘿嘿难道嘉青哥不a吗？”

江知予扶额，仔细回想了一下，有时候可能吧，一阵阵挺唬人的，不过那是他们没见过他哭的时候……

他在江城待到方嘉青的戏都拍完，就临近年关了。

杀青那天晚上整个剧组一起吃庆功宴，方嘉青异常沉默，两杯啤酒下肚，头有点晕，但是还没到醉的程度。

他这段时间很开心，江知予常常来组里陪他，每天回酒店都能见面，小小的冒犯都可以被容忍。

但是他知道，江知予念了旧情，还把他当弟弟，顾及他的抑郁症和焦虑症。

方家那些旧事他几乎不用查也能知道，小时候，江知予来方家前，他就知道，他们家这种看起来是豪门的家，背地里都是肮脏事，都裹着钱和血，亲情爱情都是演给外人看的。

他最早学会的事就是粉饰太平。

但是他觉得不应该把江知予拽进来，江知予干干净净，他觉得不应该，可是却亲眼看着他越陷越深，在这片泥沼泽里走不出去。

以前他的喜欢，隔着兄弟的身份，现在好像又多隔了些血海深仇，他觉得江知予心里的恨还是很多，只是从来没有摊开在他面前。

可是像演戏会杀青，总有一天美梦会醒，他害怕。

娱乐公司一到年底都忙得要死，春节档是一场硬仗，各家都莽足了劲儿争热度，可偏偏这段时间自愿上班的艺人不多，压力就都压到了幕后工作人员。

说实在的，星芒看着是老牌，实际上在转型赛道也是刚刚起步，江知予不在公司，等着他批的文件也不少。

今年还不太一样的一点是，工作稍微一上强度，他就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熬夜熬不动，神经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力不从心。

江知予合上电脑，靠在床头捏捏眉心，萌生出把股份转给方嘉青的想法。

他知道方嘉青这段时间背后查过不少，虽然搞不清楚他赖在自己身边想做什么，但是他身上左右不过这点东西可图，两个人摊开了也就这么回事，江知予自嘲般一笑。

外面传来刷房卡的声音，方嘉青刚回来，在外面没有一丝停留走过来，把他房门打开一条缝。

这小孩今晚喝酒了。

江知予招招手，他走过来趴到床边上。

“喝了多少？”

方嘉青比了个二。

“两瓶？！白的啤的？”

“不是，是两杯，啤酒。”

江知予扯了下嘴角，两杯都能醉成这样。

“你认识我是谁吗？”

“江总。”

这次倒不是叫哥了，变成江总了。

“你是谁？”

“我是方嘉青。”

“那咱俩什么关系你就闯我卧室？”

“我是你的……情人。”

江知予轻咳了一声，忍住没笑。

看起来醉酒后他记得的是当时包养那档子事儿。

江知予想了一下，问他为什么突然做演员，他说，他忘了很多事，直觉告诉他这条路能遇见他想相见的人。

“你现在见到了吗？”

“见到了。”

“……你说的这个人，是你之前说想谈恋爱的那个人？”

“……”方嘉青不答。

“你的问题机会用完了，该我问了！我也要问你三个问题。”

江知予乐了，喝醉了倒是不吃亏，就是不会数数。

“你问……”

他话没说完，方嘉青一下子把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覆上他的腰。

方嘉青的手掌烫得要命，在他手术的刀疤上摸索，在感知平面两侧横跳，他身体瞬间紧绷，呼吸都一滞，立刻抓住方嘉青不安分的手。

方嘉青手不松，固执得圈着他，只是轻轻问他“疼吗？”

他的声音太轻，像一片羽毛扫在心上。

江知予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控制不住好像要陷进去，眼眶发烫，也只是说，“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