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沈耀星只想留在他身边,依赖他,但在那些动荡不安的时刻,确实有很多意外无法预料。
他可以将心灵寄托于林寒江,却绝不能将生命的全部筹码押在这份依赖之上。
冒险投注的代价过高,他不忍见其承受失败的苦果。
在最危急的时刻,他曾反思,幸好放走了星星,那时的决绝换来的是对方的自由,沈耀星不会再回首,而是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绽放光彩。
他足够机敏,让林寒江不需要再为其忧虑。
然而,危机解除之后,林寒江便急不可耐地想要修补那些断裂的纽带,利用曾经布下的诱惑,试图将其召回。
他既渴望成为对方的唯一支柱,又恐自己某日不堪重负,将对方一同拖入深渊。
因此,他教导他独立,希望他不必依靠任何人。
但当沈耀星真正独立,很多时候不再需求他的陪伴,林寒江心中却空落落的,想要将对方藏于只有自己能见的世界里,独占那份依赖……
这场内心的挣扎并非沈耀星孤军奋战。
林寒江同样深陷矛盾之中,总在即将失控时,回想起沈耀星那满含信任的眼神,便压下**,为对方献上充满鲜花的世界,不让一丝恶意靠近。
唯有重逢的那一刻,在这短暂的一周里,林寒江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抑制心中的渴望。
那些久积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溃坝的洪水,无法阻挡。
林寒江常想,若非那场分离,他们或许早已走到了一起。
星星早已表白心迹,林寒江也将他视若珍宝……
而此刻,
“我不会原谅你的。”沈耀星在他怀里低语。
林寒江知道,他将要用漫长的时间来抚平对方六年的创伤,直到获得那句真挚而不需要掩饰的喜欢。
在顺利登机后,沈耀星始终握着他的手,时不时抬头望向他,似乎害怕他会突然改变主意。
直至舱门关闭,飞机滑行,最终消失在夜幕中,沈耀星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灯火,再看看身旁的人,心中涌起一股迟来的喜悦。
林寒江真的与他同行。
这仿佛是一次逃离地球的疯狂之旅,仅有他们二人携手并肩,未来也只需彼此相依为命。
沈耀星轻抚着他的手指,脑海中天马行空的想法令他忍不住微笑,嘴角轻轻上扬。
尽管十小时后他们就将结束这场幻想中的地球逃离,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沉醉于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林寒江预订的头等舱,提供了足够的**,将他们与外界完全隔绝。
六年前的那次分离并非沈耀星的首次出国,自林寒江成年以来,他们便利用每个闲暇时光周游世界,最长的一次在国外逗留了半个月。
无扰无忧,只有彼此。
至今刻印在沈耀星心底的,是童年时在许愿池旁,他拽着林寒江的手,抛掷着一枚又一枚希望硬币,那奶声奶气的誓言:希望哥哥能永远不离开。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听说,愿望只能许一个,过多则会显得贪心,惹得神明不高兴,愿望落空。
听闻此事,沈耀星泪如雨下,无法忍受哪怕片刻与林寒江的分离,那对他而言,定比心爱的糖果掉在地上更令人心痛。
于是,林寒江更改了计划,重回那座池畔,亲手抛掷硬币,许下陪伴的诺言,而在此之前,他从不曾为自己祈愿,因此他的愿望纯粹,定会获得倾听。
沈耀星这才安心,紧握哥哥的手,继续享受这段珍贵的时光。
然而,当夜幕降临,林夫人打来电话,说他们在外玩太久了,假期这才无奈画上句点。
沈耀星总不爱飞机上的餐食,习惯在飞机升空后戴起耳机,沉入梦乡,直到飞机着陆,由林寒江唤醒。
这一次,却不同以往,六年前的那次别离,他独自踏上归途,心中空落,仿佛心碎一地,无法拾起。
依旧,他戴上耳机试图睡去,落地后关闭飞行模式,林寒江安排的车辆如期来电。
独自拎着行李,与司机沟通,他顶着哭红的双眼,跟随指示牌,与司机相遇。
坐进车内,司机报出目的地,确认是否正确,并递给他一瓶冰水,这份细心令沈耀星眼眶再次湿润。
冰水的存在,显然出自林寒江的细心安排,一个整天在外奔波的司机,不可能恰好备有冰水。
被匆匆送走的沈耀星,有许多事情未来得及思考:比如手续是否已办妥,他能在外国停留多久,落地后该何去何从,能否应先找旅馆暂住?
更别提未来,他可能需自力更生,大学梦破灭,沉浮在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中,面对生活的重压、竞争、失业、房租……一切未知。
在飞机上,他其实未能安眠,脑中全是林寒江缺席的未来。
然而,从接到出租车的电话那刻起,沈耀星明白,林寒江早已为他安排妥当一切。
“星星……”有人在耳边轻唤。
沈耀星朦胧醒来,眼前是林寒江关切的容颜。
“我们快降落了。”林寒江轻声说,一边将他桌上散落的小物整理收好。
随着耳机被轻柔地摘下,音乐的庇护消失无踪,林寒江那低沉而深邃的嗓音突显出来,醇厚而富有磁性。每个字句的尾音,都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沙哑柔情。
身为音乐学院的一员,沈耀星对声音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而林寒江的声线,无疑是那最为迷人的存在。
那也是他最钟爱的声音,所以在童年时光里,他总是缠着林寒江讲故事,直到那些温馨的篇章伴他入梦。
尽管林寒江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他仍会抽出时间承担起这份温馨的任务。对林寒江而言,这非但不是负担,反倒是繁忙生活中的一抹宁静。
他的故事讲得并不生动,甚至有些枯燥,就如同在读一份失败的会议记录。
但沈耀星就是偏爱这样的时刻,那低沉的嗓音,以及特意为他放慢的语速,都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特权,这份独特让他在林寒江的陪伴下总能安然入睡。
每当这时,林寒江会细心地帮他掖好被子,将故事书收进抽屉,然后回到书房继续自己的学业和工作。
随着飞机的平稳降落,他们在晨光中于十点钟抵达了外国。
沈耀星握紧他的小指,跟随林寒江的脚步走出了机场,坐上了驶向新住处的专属轿车。
自林寒江将他送出以来,沈耀星一直有人引导。
到达公寓时,有人递给他门卡和一叠类似租房证明的文件,并告知他周边的商场和便利店位置。
沈耀星提着行李,茫然接受了自己在这异国他乡意外获得的住处,一住就是六年。
学校离这里不远,骑车只需十五分钟,且课程并不要求早起,因此他并未选择住校。
入住后的第一件事,沈耀星就更换了门锁,心想如果那个曾决然离去的林寒江某天悄悄来看他,也只能在门外苦等到他放学归来。
然而,六年过去了,那个他期待的身影从未在门前出现。
而现在,那个梦寐以求的人就在他身旁,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沈耀星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目光在林寒江和房门之间徘徊,却迟迟未将钥匙插入锁孔。
“怎么了?”林寒江询问。
沈耀星终于鼓起勇气,坚定地说:“这是我的家。”
心里补充道: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进入。
只需一个眼神,林寒江就读懂了他的心思,于是礼貌地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沈耀星轻轻地哼了一声,心中充满了主权在握的满足感。
“我得考虑一下,我的家不是随便可以进的。”
“为什么呢?”林寒江的语气充满了礼貌,但手上却轻轻地托起了他的下巴,目光既冷漠又充满了危险,“难道里面藏了人管着你?”
这件事看似不可思议,但事实上,除了偶尔有朋友相约前来,一起在家小酌游戏,大多数时间,沈耀星总是独自一人。
直到后来,有了沈乐乐,这处宅子里才稍微有了一点点人气儿了。
他没有雇佣家政服务,一切家务都是亲力亲为,仅仅是为了避免生活中不必要的打扰。
这一切,林寒江都心知肚明。
然而,他却故意发问。
沈耀星倔强地回答:“就不告诉你。”
林寒江轻轻握住他的手,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推门而入,淡然道:“好吧,那我就自己看咯。”
这一连贯的动作快如闪电,让沈耀星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急忙伸手阻拦:“你不能就这样随便进别人的家。”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吗?”林寒江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所以,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不再是别人的。”
沈耀星这时才恍然大悟,那天晚上让林寒江替自己挡桃花,无疑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如今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才不是!”他固执地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