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觉得很冷,他总是时不时就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是不是被卫济岷带去做配型后的后遗症。
当梦到惨白的病房、冰冷的器械和从管子里溢出的血液,他都会控住不住的被冷醒。
他再次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身侧昏暗,看见了穿着病号服的卫希。
少爷蹲在他身边,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灰,大概是很久没睡好了,疲惫的眼珠里布满血丝。
“你醒啦?”灯被打开,突然来的光刺痛了任星的双眼,他闭眼,卫希还在问他,“你有没有不舒服。”
刺鼻的药味和消毒水的气息漫上来:“我觉得你现在挺舒服的。”
卫希近得快要贴脸,任星往后仰,试图解开绑住自己的绳子:“你要干什么?”
卫希看着他挣扎了一会,伸手按住他手腕上的绳子:“这个不是我们以前经常玩的吗?你现在不陪我玩了吗?”
他很虚弱,身形肉眼可见瘦削了不少,但语气里全暗藏着怨气。
任星瞳孔轻颤,忍不住抽了口气:“卫希,你现在应该是医院里吧?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
“医生说你的心脏供体档案被撤销了,”少爷的眼睛更红,注视着他的眼睛,“之前你让我救救你,我去求爸爸不要伤害你,但你为什么现在不救我了?”
任星:“……”
他微微垂下眼皮:“已经在找心脏了,库里一有匹配的,就给你做手术。”
卫希突然笑了起来,眼里的怨恨更加浓重,很激动的扯开病号服的前襟,让任星看薄薄的皮肤下异常清晰且诡异的血管,摇头:“你看啊,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等多久呢?”
“而且我家的公司,我爸爸被你们……”说着卫希站起来,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就算有心脏,我还能做吗?我还有钱做吗?”
冰冷锋利的刀锋贴着任星的脖子,这少爷太过激动,一不注意就划开了脆弱的皮肤,任星只感觉到刺痛。
“我出钱,”任星稳住他,“已经全国,林峥渡也联系了国外的医院的,全球这么多人,还能没有匹配的捐献者吗?一旦有了,要多少钱,不够我出。”
刺目的鲜血顺着任星白皙的脖子淌下,说到林峥渡,卫希更加激动,眼下的红深了一圈,咬着牙念了好几遍名字:“我当初就该对他下手的。”
任星看到他的眼里闪过无穷尽的怨怼,和恶毒扭曲在一起。
血腥味蔓延,卫希拿开水果刀,看着刀刃上的血液,抬手摇了摇,问:“我现在不想要心脏了。”
他现在不想要心脏了,就算是活下去又能怎么样?自己爸爸出了这些事,公司没了,负债累累,千人指万人骂,从天之骄子的少爷变成如落水狗一样的存在。
卫希的嘴角扬起一个令人后背发凉的弧度,眼神瞬间亮出光:“任星,你一直在恨我,恨我和我爸爸对不对?我不要你的心脏了,你可不可以不那么恨我?”
他的眼尾耷拉,看似在可怜的祈求,整个人却是弓起来的,像是任星一拒绝,卫希手里的尖刀就会精准的插进任星的咽喉。
“我没有多久能活了,”少爷伸手抚摸任星的下巴,柔情和狠厉并存,字字都展现他在神经崩溃边缘行走,“我们一起好吗?”
任星震惊:“……一起什么?”
卫希在他下颌印下一吻,拇指按住他的眼尾:“一起死掉。”
“你疯了吗?”任星忍不住了,看着卫希的眼睛,“卫希,你还年轻,别干傻事。”
卫希扯出一个冷笑:“年轻?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傻事?我都要死掉了,还在乎做什么傻不傻吗?”
“如果非要说傻事,”他带着迷恋的看着任星的脸,“我卫希人生中,做得最傻的事,就是喜欢上你。”
笑声刺耳,任星被拽着跪起来,被拽着拖着走,他这才发现这里是卫希家别墅的地下室。
书架打开,一方小暗室出现在眼前,里面的东西让任星忍不住颤抖。
全是他的照片,有正常的商演、访谈,还是戏中剧照,也有居家服,连在楼下买烟的照片都有!
被掐住下巴按在桌子上,他看见桌面上铺了一层自己赤/裸身体的照片。
很多很多张,各种资方人,大老板,也有卫希,还有林峥渡!
忍不住挣扎,卫希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他被绑住了手脚,完全维持不了平衡,摔在桌子边:“卫希!”
卫希蹲下来按住他的脑袋:“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看啊,每一个你,都在闪闪发光,你说我怎能让你去成为别人的星星?”
任星的内心一阵一阵的发凉。
“我有病,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卫希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我死掉了身体一定会变好的,到那时候,我肯定比林峥渡好。”
“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活着不好吗?”任星靠着桌子躲开他的手,眼里的失望和冷凝聚起来,“卫希,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你就是非爱林峥渡不可了吗?”卫希最终爆发。
他眦目,拽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推搡,撞在桌上“咚”的一声。
任星被撞得后背钝痛,听见他魔怔了一般反复念:“林峥渡,林峥渡,林峥渡林峥渡,你心里只有林峥渡。”
瘦削的身影抱着脑袋,死死的攥着头发抓扯,如陷入病态的重复,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瞪着。
任星费劲地抓着腿上的绳子,试图解开一个又一个的绳结,卫希突然冲到他面前,不知道怎么搞的,水果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长长血痕滚出血珠。
血腥气味更加浓重。
“我不该让你活得这么干净的,”卫希拽起他的胳膊,“我不该,我不该叫我爸爸介绍那些不会艹你的人!”
快要疯掉的人力气很大,他把任星又拖起来,手上的血沿着手腕淌到他的手臂上,任星的心里凉了一片。
“林峥渡一定是,知道你自始至终只被他碰过,”卫希大力地敲地下室的门,等待的间隙又转头掐住任星的脖子,“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如果你不再只属于他,林峥渡不会再爱你。”
“你要干什么?”任星扳着他的手腕,快要不能呼吸,眼里也发了红,咬牙,“你想干什么卫希?我是人,不是商品,也不是,说剖开身体掏出器官就掏出来的牲口……”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两人激烈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口鼻被一块白手帕罩住。
后背挨上一个男人坚硬的西装,他涣散着瞳孔看着卫希,卫希的眼睛里全是怨恨的眼泪,也有贪婪的期待:“你会主动来到我身边的。”
闭眼之前,模糊之间,任星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染着笑意:“真舍得让我带走?”
*
“医院那边说卫希今早上离开病房的,”宋子霁喝了口水,“都以为他是出去吃早饭了,他身体不好,现在这节骨眼,也不可能坐飞机跑去外省。”
沿路有监控缺失,只能看到卫希是出了医院大楼。
刑赫诏打电话来:“找到了,卫希回了自己家,但是一回去,那边的监控设备都被损坏了!”
林峥渡拽了车钥匙往自己车上走,宋子霁追出来:“不一定在他那里吧?他怎么做到把任星从剧组带到自己家别墅的?会不会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
林峥渡系安全带的手顿住,仅仅几秒,他还是扣好了,发动车:“你留在这等刑赫诏的其他消息,我先过去。”
宋子霁总觉得内心不安,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她一边着急上火,一边掏出手机拨电话。
通话很快被接通,对方的声音懒懒的,声调高雅悠扬:“怎么了亲爱的?”
“能不能叫点人去跟着林峥渡啊?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宁,怕出事,”宋子霁没有多废话,“我把地址发给你。”
“没问题我亲爱的,”女人异常的好说话,但讲条件,“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宋子霁:“事发突然,办完这些事就回,不超过一周!现在任星突然不见了,莉莉丝,我觉得要出事!”
莉莉丝不关心谁出事,只问宋子霁:“你已经有很多次说话不算数了。”
“这次真的,”宋子霁哄着,“你找点厉害的人,越早找到任星越早解决这些事,我就能快点回家!”
“好吧,”莉莉丝的语气很勉强,声音染上了不开心的色彩,“那亲爱的,下次回来,带上你的离婚证好吗?”
宋子霁连连答应:“好,一定。”
一位穿着皮衣皮裤的长发女人走到别墅后面的院子里,发动机车的同时,林峥渡为了走近路,从绕城的辅道赶去卫希家的别墅,刚从山边的岔路下道,身后就跟上了两辆黑色的越野车。
他驶离主干道,后方的其中一辆黑车突然加速,从最左侧的车道开到林峥渡的左前方几百米的地方。
后面的车紧跟其后,但一直不远不近的尾随着,等林峥渡发现两辆车不对劲时,后车猛地加速,直冲冲的撞上后侧方的车灯。
方向盘瞬间失控,林峥渡急踩刹车,尖锐的摩擦声响彻整条马路。
还没来得及稳住车身,在车前的黑车突然转头,林峥渡飞快地挂挡,打方向盘,眼看着冲来车辆上的驾驶员,他戴着黑口罩黑色棒球帽,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