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日期定在两天后,沈落的签证也顺利下来。
这几天,霍北辰去了节目录制现场,因为是户外运动综艺,地点选在了距离南城一千多公里外的C市。
那边气候好风景美,唯一不爽的是录制时不能使用私人手机。
霍北辰当场发起了脾气,说早知道有这条合约,打死他都不来。
丁豪劝他冷静,毕竟合同是沈律师亲自把关的,既然已经签了,再不爽都要硬着头皮录完。
说起合同,当初过条款的时候,沈落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可就是这么凑巧,就好像是他故意瞒着霍北辰似的。
沈落不禁想,霍北辰会不会怪他呢。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沈落又觉得无所谓了,真要怪的话那就怪吧,他们之间的误会,好像也不多这一个了。
霍北辰进组的几天,沈落乐得清闲,也终于可以认真的,谨慎的理一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有霍北辰给他制造情绪压力,他更容易将自己从当事人的角色里摘出来,有些以前忽略的事情,也逐渐清晰起来。
唯独出国这件事,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霍北辰。
出发在即,沈落那天没有加班,准时收了电脑准备回家,结果许久没有联系的王平山给他打来了电话。
以前,王平山联系他,多半是跟法援中心的案子有关,可自从小雨的案子撤了之后,王平山很久没有找过他了。
沈落快速在脑中搜索,想不出王平山此时找他的理由。
不过电话还是要接的,沈落清了清嗓子,按了接通键:“王局,您好。”
对面的明显顿了一秒,但很快就发出爽朗的笑声:“沈落,咱叔侄俩好久没见了,今晚有空吗?叔叔请你吃个饭。”
沈落眉心微怔,这么明显的私人宴请,那想来不是工作上的事。
不过,王平山刻意拉进关系,沈落也不能驳他的面子,他语气也亲近了些:“王叔,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是我太忙了,应该我去拜访您的。”
约好后,王平山给沈落发了个私人酒楼的地址,沈落觉得有点奇怪,以前都是约在茶室,怎么忽然换在酒楼。
沈落简单收拾了一下后,驱车前往目的地。
酒楼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贸中心,沈落停好车之后,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乘坐电梯往四楼包厢去。
服务生推开门时,沈落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沈落脚步顿住,以为走错了地方,正想打电话给王平山确认一下。
结果那位女士见到沈落后,眼神亮了一瞬,接着起身朝他点头示意:“是沈律师吗?”
沈落手机停在半空,电话没有拨出去,半带疑惑的点点头:“我是,您是?”
女士抬手,朝他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那就没错了,进来吧,总不能就这么聊。”
只这两句话,沈落立马就明白今晚是什么局,之前王平山开玩笑说给他介绍对象,没想到他居然动真格了。
不过既然来了,沈落自然不会转头就走,至少是要等王平山来,把话说清楚才行。
沈落走进去,服务生离开后顺道关上了门。
包厢里是一张中大的圆桌,摆着三张椅子,两人把主位空着,分别坐在两侧。
自沈落进来后,女生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脸上也挂着温柔大方的笑容。
等沈落坐定,她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唐甜甜,是南大政法系的研究生,之前经常听王叔叔提起你,你可是我们系学生心目中的男神。”
沈落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淡雅的笑意:“唐小姐,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律师。”
“你叫我甜甜就好了。”唐甜甜笑得如同她的名字,声音细腻柔和,“算起来,我应该喊你一声师兄吧?”
“......”沈落顿了一秒,他还从未应付过这种直白的示好,只得生硬的解释说,“其实我大学不是在......”
话还未落,包厢门被人推开,打断了这尴尬的一幕。
王平山笑盈盈走了进来:“都聊上了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王局。”沈落立马起身,唐甜甜也起身迎了过去,撒娇似的挽着王平山的胳膊,“王叔叔,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三人落座,服务生进来倒了茶,王平山让两位年轻人点了菜。
服务生出去后,王平山这才气定神闲的喝着茶,聊起这场饭局的来历:“之前一直说要给你介绍我们政法优秀的女同志,后来一忙就给忘了,最近刚好去南大沟通年后春招的宣讲会,赶上甜甜负责这个活动,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唐甜甜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她接着补充道:“你刚回国那次演讲,简直就是我们政法系的活招牌,明年的春招会还想邀请你,沈师兄肯给面子吗?”
沈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其实他知道,出现在这个饭局,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这只是一场简单的邀请,那他丝毫不会犹豫,可王平山说话极有水平,一开始他就奠定了那个基调,给他介绍政法系优秀的女同志。
那话不言而喻,就是变相的相亲,只不过将其包装成一个体面有档次的社会活动。
沈落心道,在这个系统混到王平山的位置,想来各种手段都会,他不禁想,当年他父亲跟王平山和管斌真的能成为铁三角的挚友吗。
在沈落记忆里,他父亲完全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沈落半天没说话,王平山还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主动说:“之前你以公益律师的身份给法援中心办的案子,律协和司法局那边都是知道的,而且也大力支持年轻律师进入国家公检法机关,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
说到这,王平山停顿下来,目光森然的看着沈落,透着些行政机关领导的威严,言语也是四两拨千斤的官话:“你放心,这些都不是问题。”
沈落勾唇一笑,淡淡的点头:“王叔,宣讲会我要是能抽出时间,肯定会去的,您放心。”
王平山立刻笑了起来:“那具体的事情,就让甜甜跟你沟通。”
唐甜甜笑弯了眼:“没问题,沈师兄,那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好联系。”
沈落默默拿出手机,两人一来二去加了好友,菜刚好上来。
吃饭期间,王平山临时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提前走,让沈落务必把唐甜甜送回学校。
虽然是百用不厌的老套桥段,可沈落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离开酒楼后,沈落开车送唐甜甜回南大,路上一直是唐甜甜在说,沈落偶尔附和一句。
平时加班道十一点后回家,偌大的南城市区一路畅通,可这时候才八点多,南城的交通似乎正是繁忙拥堵的时候。
一路红灯,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开了四十分钟。
抵达目的地后,将唐甜甜安全送到宿舍楼下后,沈落终于长舒一口气。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唐甜甜掐着点发来信息。
唐甜甜:【沈师兄,你到家了吗?】
沈落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但还是礼貌的回了信息:【嗯,到了,谢谢关心。】
唐甜甜:【不客气^_^,师兄早点休息,宣讲会的演讲主题,我跟学院确认好了再找你。】
沈落锁了手机,第一次觉得赴这种约比办案伤神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王平山这个时间节点约这个局,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清。
沈落瘫倒在沙发上,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休息片刻后,沈落准备去浴室洗澡,结果电话响了,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深夜的陌生号码,总会让人联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沈落深吸有口气,接通了电话:“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沈辉的亲属沈落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我们这里是宜城大学附属三院血液科,我是刘主任。”
沈落猛地一惊,忙回答:“刘主任你好,是我弟弟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啊。”刘主任轻声解释,“是这样,之前你在我们这儿做了骨髓配型,结果出来了。”
沈落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喉结上下滑动:“结果怎么样?”
那头道:“很抱歉,你和沈辉的骨髓配型结果不太理想,不适合做移植手术。”
这个结果不算是意料之外,亲属配型虽然概率会高一点,但也并未达到百分百的程度,就连沈辉父母都匹配失败,所以在做这件事之前,沈落就想到了这种结果的可能性。
可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正被宣布结果的时候,沈落还是有些失落的。
那些陈年旧事在他心底留下的伤痕,在上次重逢之后,也并未完全消失,可每个人都无法预估自己在遇到一些人生大事时,会做出如何的反应。
沈落也不例外,在见到沈辉的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些年,他也曾无比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沈辉还那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如果没有生病,他应该会是比自己更幸福的一个小孩了吧。
大抵是这种无法割舍的情感延续,沈落在离开叔叔婶婶家时,无比希望沈辉能够好起来。
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去做了骨髓配型,虽然结果不太理想。
沈落蓦然叹道:“这样吗?那......”
然而未等他说完,刘主任忽然激动的打断他:“沈先生,虽然你的结果不匹配,但是骨髓库里面却找到了配型成功的!”
仿佛被海浪吞噬前,陡然发现一颗浮木飘了过来。
沈落诧然惊颤:“真的吗?”
“当然!”刘主任同样又惊又喜,说,“所以我才这么晚打电话通知你!”
惊喜过后,沈落甚至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缓了好久,沈落才逐渐平复心情:“刘主任,知道对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