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未等盛似谨作出什么反应,她自己差点咬到舌头,尴尬的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恰巧这时,服务员送餐上来,摆盘的空档暂时缓解了卫夕颜的羞窘。
盛似谨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喉间似是溢出一声轻笑,她挑了下眉梢,不答反道:“为什么这么问?”
卫夕颜脑袋都快要低到桌子上,踟蹰几秒,小声开口:“刚才你说,你家里催得紧,缺一个结婚对象,所以提出了要和我结婚的话,可是,刚刚跟你相亲的人是个男的,你转头跟一个女人领证结婚,你家里会怎么想?”
盛似谨没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四两拨千斤道:“只要我能结婚,对象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我妈没那么古板的。”
远在家中看电视的丛楚萍突然打了个喷嚏。
卫夕颜讶然,心想,现在的父母都这么开明了吗?
想当初她跟白煜闻在一起的时候,她爸妈可是反对了好久。说她这种恋爱观是畸形的,是不被大众所认可的,更是不被社会所接受的,让她迷途知返,不要任性。
那时候的同性婚姻法还在起草中,所以两个女孩子相恋交往,在他们眼里就是错误的。何况,她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乍然丢出这么一个“重磅炸| 弹”,他们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母亲五次三番的找她劝说,甚至还请了一堆亲戚朋友过来跟她讲道理,她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汤,就非白煜闻不可,立场很坚定,谁说都不管用。
父母没辙,眼睁睁看着她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愁的茶饭不思,夜不能眠。
后来,有个亲戚给他们二老出了个主意。
两口子觉得不妥,犹犹豫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他们给卫夕颜找了个对象,但是一开始没有告诉她是去相亲,只说是一个朋友的儿子来这边旅游,学校近期挺忙的,有好几个会要开,没空招待,所以让她帮忙带着逛一逛,尽一下地主之谊。
卫夕颜对父母向来孝顺,除了在白煜闻这件事上,她很坚决之外,其他的要求她基本不会拒绝。闻言,也没多想,直接就应了下来。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父母朋友的儿子,而是父母给她找的相亲对象!
恰巧,那天白煜闻也在那家餐厅吃饭,撞见她跟男人相亲,当即就不乐意了,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卫夕颜急火攻心,旧病复发,险些没能抢救回来。
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白煜闻,她可以不追究父母欺骗她的事,也不再奢望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只要别再想方设法的劝说她回归什么正途,别再插手她和白煜闻之间的感情,她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做他们眼里懂事孝顺的乖乖女。
不然的话,她宁可死在手术台上,也不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非得要找个男的过一辈子。
最后,卫父卫母没有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现在想想,她当初为了一个白煜闻,不惜以命相逼的样子,可真愚蠢。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盛似谨借口上卫生间的功夫,直接去前台把账结了。
卫夕颜知晓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自己那双干净又清澈的眼睛对她发起控诉。
盛似谨装作没看见,语气淡淡地说了句让她下次请,卫夕颜这才作罢。
两人出了餐厅,散步一般的走到停车场那儿,盛似谨以乔筝的交代为由,坚持要送卫夕颜回家。
卫夕颜推拒不过,只得应下。
街边霓虹微闪,树叶沙沙,夜幕深沉的像一抹化不开的浓雾,空气闷热的要命,乌云聚堆,天边月亮早已不知所踪,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抵达卫夕颜家已是十点多,瓢泼大雨顷刻覆下,阻挡住了卫夕颜下车的脚步。
卫夕颜家住东环九路四区,这里是个老城区了,楼房破旧,位置比较偏僻,道路又窄又不好走,车开不进去,就只能停在巷子口处。
巷口的灯光明明灭灭,昏暗不堪,垃圾桶边放着几个歪七扭八的塑料袋,烂掉的菜叶和剩饭丢的到处都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还有苍蝇在上面飞转。
盛似谨启动雨刷器,让卫夕颜在车上等着,她自己下车,抬腿往后面走。
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折叠伞撑在头顶,挪步走到副驾驶那儿,打开车门,将手递了过去。
卫夕颜犹豫一会儿,把手搭上去,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巷子里面走。
大雨如注,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伞面上,顺势流淌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洼。
卫夕颜身体底子不好,只是走这么一小段路,脸色便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唇瓣轻轻抖了两下,冷的浑身打颤。
盛似谨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对方那边倾斜了一点,单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卫夕颜身上。
卫夕颜正要婉拒,盛似谨目视着前方的旧院子,低声说:“到了。”
卫夕颜轻抿了下唇,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承下她的好意,小声说了句:“谢谢。”
盛似谨颔首,本来平淡的声音被猛烈而来地劲风吹散几许,以温柔的语调飘进了卫夕颜的耳朵里:“起风了,外面冷,赶紧进去吧,回家煮碗姜汤喝,别感冒了,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
卫夕颜蠕动了下嘴角,原是想问问她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可看着这狂风大雨,外加不见丝毫光亮的夜空,怕回家的路不好走,再耽误了她,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点头应了声:“好。”想了想,又轻声叮嘱了一句:“那,路上小心。”
言讫,卫夕颜推开门,迈步走进了院子中。
院门开了又合,盛似谨撑着伞,在门口站了两秒,等到大门彻底关闭,她才踩着被雨水冲刷地湿漉漉的地面,一步步往巷子口走去。
这边。
卫夕颜刚进家门,就看到卫母岑秀芳支着伞急匆匆地走出来,母女二人在门口险些撞个正着。
“妈?”卫夕颜拉住岑秀芳的胳膊,见她一脸着急,便疑惑问:“您这是要去哪儿?”
岑秀芳看到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当然是去找你呀。”
收起刚刚撑开的伞,赶忙把女儿拉进屋里坐下,握着她的冰凉的手给她取暖:“你这孩子,怎么回来这么晚?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还有,你手机怎么关机了呀,妈妈给你打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你……”
后半截话她没说出口,只是眼眶倏尔红了起来。
卫夕颜既心疼又愧疚,倾身抱了母亲一下,柔声道:“我没事,妈。对不起啊,让您担心了。”
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安抚两句,而后从包里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竟自动关机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岑秀芳修剪完阳台上的花枝,准备去厨房做晩饭。
卫夕颜正好从卧室出来,说要出去一趟,晚饭可能不回来吃。
她身体才好没几天,岑秀芳不放心,便多嘴问了一句:“去哪儿啊颜颜。”
卫夕颜没有隐瞒,如实回答:“去见白煜闻。”
岑秀芳闻言,心头一紧:“见她做什么?”
卫夕颜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垂眸思考一瞬:“有些话需要跟她说清楚。等爸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岑秀芳沉默几许,点了点头:“好,到了地方跟她好好谈,能和平分手最好,谈完就早点回来,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卫夕颜简单应了句,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包,推门出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岑秀芳不敢再过多干涉女儿的感情事,只能默默祈祷着二人好聚好散,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卫世昌学校里有事,今晚回不来,岑秀芳一个人吃的晚饭。
等收拾完,时间还早,便在沙发上看起了书。
一边看书一边等女儿回家。
墙上的挂钟分秒必争的走过,窗外又突然下起了大雨,而卫夕颜还没有回来,岑秀芳几通电话打过去,对方却是关机状态,她瞬间慌了神,换好衣服打算出去找人。
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女儿回来,心里一块大石落下,松快了几分。
花了几秒时间,岑秀芳平复好担忧慌乱的心绪,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注意到卫夕颜身上披的黑色外套,她皱了下眉,问:“是她送你回来的?”
这个她,指的明显是白煜闻。
卫夕颜怔了下,摇头:“不是。”
回答完母亲的话,她偏头咳嗽两声,眸中瞬时沁出些许清泪。
岑秀芳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看着女儿苍白如玉的脸色,怕她身体再有什么闪失,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然后转头去了厨房。
卫夕颜喝完水,待身体暖和了一些,脱下外套,跟岑秀芳说了一声,提步去浴室洗澡。
不多时,岑秀芳端着一碗姜汤出来,卫夕颜也刚好吹干了头发。
岑秀芳把汤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来,颜颜,喝点姜汤,驱驱寒气。”
卫夕颜放下吹风机,温软地笑了一下:“谢谢妈。”
岑秀芳也跟着笑了一下,看着她一口一口的把姜汤喝完,收了碗去厨房洗净。
擦干手出来,岑秀芳觑着女儿渐渐红润起来的面色,沉默片晌,异常小心地开口:“颜颜,你跟她谈的怎么样啊?”
盛似谨:明天我来接你,去民政局。
卫夕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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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