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樱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同桌要拿自己的作业本,然后假装没有拿,陪着自己一起找。这是一种什么很新的高中校园游戏吗?还是说自己被巧妙地霸凌了呢?她本能的认为应该是被霸凌了,但是对方的态度又不像是嘲笑,认真的,假装的帮自己找了一圈,从本子堆里抽出来早就藏好的作业本还给自己,翻了翻,没有被乱画,没有被撕掉。
这样几次之后,她认为对方一定是很无聊,所以对方一让她起来给朋友让座,她马上起来去教室空闲的地方看书,背单词。和朋友坐在一起聊天应该就不会无聊了吧,她在教室的角落里抽空半分钟观察对方眉飞色舞的神情。要和妈妈说这个人吗?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必要,这个人没有拉着全班孤立自己,也没有让别人欺负自己,她可能就真的只是很无聊。谁让班主任把自己安排成了她的同桌呢。她也想过要不要和班主任去说,把自己调去别的同学身边,让她和朋友坐在一起,自己没有对方那么善于聊天,也并不想和别人聊天。
然后下学期,她缠着自己告白,这样的发展令人猝不及防,就算是八风不动的叶千樱也难得怀揣着恐惧的心情回家和妈妈说自己好像被同学捉弄了。“她好像在捉弄我,但是又不是想要看捉弄我的乐趣那种捉弄,真奇怪。”她认真的和妈妈分析,“忽然就告白了,这肯定是捉弄吧?或许我应该告诉老师,告诉班主任的话,她一定会把我们分开,这样她就不会再捉弄我了。”妈妈噗嗤笑出声,问她如果对方不是捉弄呢?如果对方是认真的呢?她立刻摇头说自己并不喜欢对方。
“那你就告诉他,你并不喜欢他。”妈妈说。
于是第二天她压低声音让对方出来一趟,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拒绝了对方的告白,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她一早就定下来自己的高中生涯的基调,要考上某大学,因为那所大学的微电子专业是最好的,她想要未来在这个方向有所发展,就要去这所大学。她为了万无一失,要努力保送进这所大学,而不是高考,高考只是附加的选项。
对方好像自从被拒绝之后就一直在反复告白,每天都会说爱。高中的学生知道什么是爱吗?她对此表示怀疑。告白成为了每日必备的日常噪音,早上一见面就说爱,晚上放学再说一次爱。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告诉班主任,但妈妈说,爱并不是过错,如果将这种事情告诉班主任,或许那位同学会很难堪,或许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她毫不怀疑就算全班都知道对方喜欢女生,也没有人会霸凌她。对方漂亮,美丽,标致,和时尚杂志上的模特一模一样,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喜欢自己呢?真奇怪。
告白也并没有打扰到自己的学习,她又想,对方考了年级第一,比自己还要优秀,碰到不会的题问一下,对方也会教自己,或许就这样一直告白着也无所谓,反正她并没有受到影响。两个人一起背知识点,一起去参加了第一个竞赛,她得了冠军,这本就是她擅长的方面,对方得了亚军,两个人在领奖台上高兴地抱了一下。回到家,看到对方在空间里说没有拿第一,嫉妒自己,她觉得很有趣。
妈妈越来越常听见她说起那个人了,每次说起的时候都会觉得对方很有趣,很聪明,很厉害。那个人总是能拿到年级第一,自己只能拿到年级第二,她有很多很多不会的题,对方很轻松的就可以解答出来。“不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她在吃饭的时候忽然说,这种非常想要知道对方梦想的心情像一根深绿色的水草,在水中摆来摆去。爸爸说她既然想要了解对方,就去问问。
她问了,对方一长串的说出了生日,家里有几口人,什么年纪,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喜欢的明星,喜欢的颜色……她不得不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最终从长篇大论的信息中发现对方并没有梦想,只是觉得拿第一可以做到就拿了第一,觉得她参加的比赛很有趣就一起参加比赛。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想,于是说起了自己的梦想,要去某大学,去学某专业,希望能保送,这样就不用担心高考。两个人的话题最终在对方捂着脸说受不了闪闪发光的她,落荒而逃之后暂停了。
她回家和妈妈说起这件事,心里的水草仍然在摆动。
妈妈问她对方的名字是什么,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我同桌”、“我同学”、“她”,每次在饭桌上她总是用这样的称谓开头:我同桌得奖了,我同学和我一起参加比赛,她总是来对我告白。妈妈说,想了解一个人,就先从名字开始了解吧。
第二天她偷走了同桌的作业本带回了自己家,指着本子上的名字对妈妈说我同桌叫时兼蕴。
时兼蕴在作业本失而复得之后发了一条空间,说自己的作业本肯定是被异次元的自己拿走了,不然为什么昨天怎么找也找不到,今天找一下,就在原来的位置上放着。叶千樱觉得很好笑,为什么想不到是作业本被人拿走了呢?
快学期末的时候,时兼蕴带着一张宣传海报的照片告诉她,那个大学的专业和德国开启了联合培养。“我们一起学德语吧。”时兼蕴在这句话之后补充说这样两个人就能一起去德国继续生活了,所以要答应自己的告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是德语的诱惑吗?还是因为什么呢?她后来也没想清楚。
对方是个黏人的家伙,一旦确立了恋爱关系就软磨硬泡来自己家吃饭,每次都会带很多水果。妈妈对于周末多一个孩子吃饭并不介意,两个人在家里也是跟着老师学德语。有时候她也会在周末被拉去对方家,然后带着一大口袋莫名其妙的东西被司机送回家。
爱慕虚荣会多留神一眼的鞋子,看到手机上的商品图思考过要不要买的双肩书包,偶尔会思考是什么味道的昂贵水果……妈妈在时兼蕴来的时候委婉的提过很多次希望对方能拿回去这些物品,时兼蕴说没关系,她喜欢送这些东西给小叶。
切成一盘一盘的粉色菠萝,她吃过之后觉得和自己平时吃的菠萝也没有什么区别,失望的将购物车里粉色的菠萝删掉了,换成了普通的菠萝。带着花果香的葡萄真的很好吃,她开开心心的吃了一整串,临走的时候收到了一口袋这样的葡萄,回到家非常开心。妈妈用很奇怪的口吻问她为什么开心,她说因为葡萄真的好吃,希望天天都能吃到这样味道的葡萄。爸爸嘲笑她贪吃,然后将准备好的礼物递过来,让她下次去对方家的时候送给对方作为回礼。
学生谈恋爱的事情并不能瞒过班主任,况且时兼蕴也并不打算低调的遮遮掩掩。于是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双方的家长都被请到了学校商谈。两个人坐在凳子上听着班主任长篇大论的说着为什么学校不提倡早恋,尤其是同性之间的早恋。班主任希望双方家长能拆散这对鸳鸯,不要耽误双方的前途,马上高三近在眼前,就算是两人的保送已经稳妥,如果因为这种事被拦一下,也并不好。
叶千樱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说拦就拦吧,自己正常高考一样能考进这所学校。说出口之后非常后悔,但又无法收回去。时兼蕴看她这样说,立刻站起身声明希望老师能不要再管自己的恋情,两个人会看着办的。高宛君认为既然两个人相爱,成绩也没有后退,在一起谈恋爱也没什么,就算是孩子一时之间糊涂,等到了大学遇到了新的恋情自己就会明白。叶千樱的父母还沉浸在自己女儿的反抗中回不过神,妈妈走出门的时候幽幽说:“这就是青春期吗?真好啊。”
最终两个人还是保送进了同一所大学,学了不同的专业。
学校辅导员当然清楚这俩人是不会住宿舍的,系里崭新的实验楼,崭新的实验器材,全是拜这对恋人所赐,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最好不过了。但不知道谁这么闲得慌,跑来辅导员这里告状,说两个人谈恋爱耽误自己学习。辅导员象征性的找两个人谈了一下,当然又被拒绝了,时兼蕴扬言要找出这个神经病,辅导员害怕事情闹大,连忙说也不是某个人,可能就是系里女生太少,男同学被拒绝了有点钻牛角尖。
时燕侠找到叶千樱说起“弱小论”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真的选择了分手,他想:这俩人爱的死去活来怎么可能分手。没多久听到两人分开的消息,他立刻向妻子承认了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去找了对方才导致两个人分手的。他害怕这件事被妹妹知道了,会断绝父女关系。“你是妹妹的妈妈,她怎么说也在你肚子里呆了九个月呢,又对你最好。”
高宛君暗示时兼蕴两个人分手的事情是自己做的。正如时燕侠想的那样,时兼蕴没有埋怨妈妈太久,三年之后两个人就和好了,他偶尔在听女儿撒娇的时候会愧疚一下,但时间久了,这种愧疚也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