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放假的第一天,周洲于上午十点半前赶公交车到了南雁湖——距离澄景庄园两公里外的公交站。
周洲第一次来这边,不熟悉周围环境的他正发愁是不是要步行前往澄景庄园时,他看到了距离公交站不远处的草丛里孤零零地躺着一辆黄色单车。
周洲扒开掩在单车上的草丛,毫不费力地将单车搬到了路边上。他粗略地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车身掉了些漆和车轮及把车有微微的弯曲外,并没有大的损坏。
周洲先用卫生纸擦了凳子和把手上的污垢,后才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点开“扫一扫”,周洲自然而然地将摄像头对准车头上贴二维码的地方,直到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没有跳出熟悉的界面,他才反应过来这车压根儿就没有贴二维码。
准备的说,原本贴有二维码的地方只剩下灰黑色的小方形,上面被刀划过的痕迹还依稀可见,不想也知道有人故意为之。
但周洲不信邪,他觉得在车身其它地方绝对还有备用的二维码,于是他从车头找到车尾。
嘿!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
周洲又扫了一下,页面跳转,但遗憾的是不是租车的支付页面。
只见炫白的界面上用微软雅黑赫然写着几个大写字:私人用车,禁止占用,放回原位!
周洲看完后气得不禁骂出了声。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周洲试着百度了解锁单车的好几种办法,可都没什么用,他不得不放弃。但他才不会那么听话的将单车放回草丛中,而是点开了公众号将这辆落单的单车位置反应给了官方。
六月的天气已经进入持续升温的时段,尤其是正中午,太阳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辣地炙烤着大地。周洲穿着运动鞋走在铺了沥青的油路上,感觉那烫意已经穿透鞋底烘烤着他的脚心。
也不知是不是周洲的错觉,他总觉得南雁湖这边的天空要更高更蓝,不像市中心,一抬头,入目尽是一层层叠加在一起的灰云,压抑得让人感觉喘不过气。
周洲出门习惯带一个双肩包,容量大又方便。
此时,他将包挎在左肩上,单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走在公路边上。
公路两旁是没有开发出来的空地,以前堆的是废弃的建渣杂物,后来环保工作提上日程后,政府便将这里推整出来撒了草种。因为临近雁湖,土地浸润,草苗长得出奇的好,也因此吸引了很多的市民来此露营,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这地方其实并不适合躺地上撒泼打滚,因为雁湖水从地下浸过来,慢慢形成了类似沼泽的地带,久而久之,来这里玩的人少了,商贩陆续撤出,这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僻静。
青草已经长到了一尺多高,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绿得发黑。时不时地一股热浪从雁湖那边袭来,将整片青草顺着同一个方向压倒,柔柔地,扬起此起彼伏的草浪,就像是翠绿的锦缎平铺在那里。偶有根茎稀疏的地方,显露出浅浅的水凼,泛着粼粼波光。
周洲只看着这景象,心中都没来由地感觉到了平静。他不敢想要是在这附近修座小院子住着,该是多么的惬意。
“哟,让我看看,这不是咱们的校友嘛!”突然,一辆骚红色的敞篷跑车停在了周洲身旁。
周洲讶然回过神看了对方一眼,认出了那张藏在墨镜后面的脸。
是江云浩。
江云浩左手靠在车门上,右手懒懒地搭着方向盘,以符合周洲步行的速度轻踩着油门。除了他,副驾驶和后排还坐了三个人,几人漫不经心地扫了周洲一眼,问江云浩:“阿浩,这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江云浩不想将周洲与自家大哥联系在一块儿,随意敷衍道:“就我上次住院时认识的病友,跟咱们是一个学校的,好像是中文系?”
周洲朝几人咧了下嘴算是打了招呼,也不管江云浩怎么介绍自已,只自顾朝前走着。
“哎,你去哪儿?”被忽视了的江云浩感觉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他猛踩了下油门跟上了周洲的步伐。
周洲抬着下巴朝前方一指,还没等他开口,江云浩抬起墨镜顶在头上,接着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语气反问:“莫非你也要去澄景?”
江云浩和他的朋友上下打量了周洲一番,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周洲是能去那种地方消费的人。
“如你所想。”周洲偏头看了江云浩一眼,用淡然的语气不卑不亢地说,“我是去那儿打工的。”
江云浩歪嘴笑着哦了一声,他的朋友则用奇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着。
“这过去还有很长一段路,你怎么不开车?”副驾驶坐着的青年忽然开口问道。
这么弱智的发言还是很难听到的,几人朝他投去“你是傻逼吗”的目光。
“我不想开。”周洲揶揄。
那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耸了下肩憋着嘴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阿浩,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你就载人家一程呗。”后座左边的人又说。
“谁说我跟他是朋友了!”江云浩直截了当的否认。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感觉有些尴尬,说话者咳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周洲倒是觉得无所谓,江云浩说得没错,他们两个并不是朋友。
“不用,这也没多远,最多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周洲说。
“哼!我也没打算载你。”江云浩哼了一声,一脚油门下去,跑车搜地一下冲出去老远,很快便将周洲甩在了后面。
从左侧后视镜里看着那个渐渐缩小的黑点,江云浩拉下墨镜挡在脸上,他的神情从刚刚开始就凝固了,那脸色与墨镜颜色几乎要融为了一体,便显得很是相得益彰。
几个朋友早就习惯了江云浩间歇性的发疯日常,本来不打算理会,可又想到毕竟是人家请客,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场面话还是得说几句的。
“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人啊。”右边的人说。
江云浩哼都没哼一句,只是微微斜起的嘴角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周洲这件事儿。
“哎,他怎么得罪你了?”后面的人直接抱着椅子将头抻到了江云浩旁边,一脸义气地说道,“要不要哥几个替你出出气?”
江云浩张了张嘴,但脑海突然浮现出大哥的脸,随后他摇了摇头。
“这人究竟有啥本事?一个打工的穷学生而已,怎么能把你气成这样?”朋友非常的不解。
“而且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堂堂江家公子,竟然还有人敢惹你生气?哎,他知道你是谁吗?”
“要我是你,老子就直接动手了,还怕他不成!”
“就是。”朋友附和。
“他的本事可大了!”江云浩阴阳怪气地哼哼着。
把自己大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听说前不久两人又一起吃了饭,完了还去北雁湖那边散了步。
一想到这个江云浩就生气。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要说一点儿逾矩的行为都没有,鬼才相信。
自家大哥是那么一个纯情又老实的男人,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周洲那只狐狸精的诱惑。江云浩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浮现起大哥和周洲你浓我浓的画面。
然后,江云浩心态崩了。又是一脚重重的油门,跑车发出轰的一声雷鸣,似是在眨眼间就飞到了澄景庄园大门口,吓得车上另外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跑车安稳地停进车库,三人六脚落了地,仍是心有余悸。
就说江云浩是个疯子吧!三人脸色惨白面面相觑。
“别不开心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三人勾肩搭背地将江云浩夹在中间,推着他去了游戏厅。
周洲于十一点过一点儿赶到了澄景庄园,因为是兼职,入职程序就没有全职的那么复杂,也没有规模性的入职培训。至于所谓的面试,其实就是看一下长得怎么样,然后由人事部工作人员简单介绍了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后就算了事。
“工作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陪着客人四处逛,帮客人提一下东西。”工作人员是一位叫吴琴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她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穿着黑色正装,打扮起来很像周洲高中时的教导主任,不由得让他心中一紧,好在对方看到周洲后,严肃的面容中露出了一丝和颜悦色,她将一沓手册塞到了周洲手里,他粗略翻了一下,看到里面有庄园介绍并附了路线图、员工守则和一系列的禁止事项。
“咱们这儿来的都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吴琴与周洲并肩走着,她指着周围常用的设施同周洲嘱咐着,“客人非常在意个人**,所以只要在这个庄园里,就绝对不能用任何东西进行拍摄,哪怕只是拍个空景也不行。”
“我知道。”周洲说。他刚才在那堆手册里扫到了这一条。
吴琴又将其它大大小小的事情拎出来跟周洲说了一遍,她见周洲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而且每当她说一句,周洲都会配合着点头或者提出疑问。
吴琴心里不禁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又添了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