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他差点儿死了——”
“就在你们约定好吃饭的那天,他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江云浩说完这句话就甩脸走了人,独留周洲脑袋嗡嗡嗡地伫立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五月的空气是温热的,早开的栀子花香氤氲在周洲周围。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是五感尽失,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只剩一道老旧机器失灵而发出的尖锐长鸣起自左耳穿至右耳后。
须臾后,周洲开始感觉到冷了,好比在数九寒天时,光膀子站在冰天雪地中。
周洲不禁连连打起冷颤。
周洲自己都不知道在原地怔了多久才勉强抬起如铅重的双脚返回了寝室,他魂不守舍的,连午饭也忘了吃便直接爬上了铺,机械般的平躺在床上,望着床帏顶部的格子发愣。
“周洲咋了?”刘铭发现了他的异常,他转头去问杨大文。
杨大文全神贯注地跟着视频举铁,视线一寸也没挪,“他发颠不理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常。”
刘铭收回视线,边朝铺上爬边自言自语:“我听说今天有人找他约架,该不会是打架输了吧?”
杨大文累得气喘吁吁,咬着牙口齿不清地回道:“有可能,就他这小身板,要是遇到了我这样的练家子,绝逼两招就给撩翻了。”
刘铭无语得丢了记白眼儿,没再接他的话。
“哎,兄弟,我说不至于吧!”两点过,外出晃荡的简遥回寝室了,他冲了个凉出来,边擦着头发边劝解着周洲,“不就是情场失意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还是输给东升集团的继承人,传出去也不丢人!”
“什么继承人,谁啊?”刘铭和杨大文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前者从床帏中探出了头,后者也难得地挺下了手中的动作。
“嗨,原来你俩都还不知道啊!”简遥非常乐于替人解惑,他叉着腰,与另两人围成了一个三角,情绪激扬地陈述着周洲和江云浩之间的爱恨情仇,“咱们的周洲与那个富二代同时喜欢上了舞蹈学院的阮秋,于是两人开始了很长时间的明争暗斗,今天就是最后的决战之日,遗憾的是,周洲惜败于江云浩,这不,受不了这打击所以才萎靡不振嘛。”
“哦——原来是这样啊!”刘铭拖着长长的尾音,恍然大悟。
“切,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杨大文不以为然,“结果竟是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俗事伤心。要我说啊,人还是不能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否则将来一定走不长远。”
“你还是撸你的铁去吧!”简遥怼道,“成天抱着一堆废铁,难怪没有女生看上你。”
“我,我这是不屑于谈恋爱好吧!”被戳了肺管子的杨大文不服,“我要是想,分分钟拿下!”
简遥和刘铭才不信他的鬼话,纷纷回了嘁声以示嘲讽。
“哎,周洲是咱们系的系草,平时都是被人追的,这下变成了追求者还没成功,心里不服气独自郁闷一会儿也是正常的。”刘铭感叹,“一点点小挫折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周洲,听兄弟一句劝,阮秋虽好,可咱们系的女生也不差啊,况且她们还那么喜欢你,找一个喜欢的总比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好。”
“就是!”简遥附和,“从你的追求者中选一个谈一场恋爱,很快就会把那个阮秋忘得一干二净的。”
“我说简遥,你能不能不要再造我的谣了?”周洲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身体没动,只转了头向外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哟!还活着呐!”简遥回头望着周洲笑。
周洲回:“差点被你气得归西。”
简遥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一脚踩上床梯,凑近周洲神秘兮兮地问周洲:“哎,你跟我们说说,跟那二世祖的交锋如何?”
周洲翻身侧躺着,朝简遥白了一眼,“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不着调的话?纯粹就是造谣诽谤!”
简遥丝毫不为自己作为传谣者而感到抱歉,反而还很骄傲挺直了腰杆,“他们都这样说的。我只是逐句复述了一遍而已,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他们?”周洲疑惑。
简遥解释:“就那些帮着传话的同学啊,还没下课呢,几乎整个系都知道江云浩要与你决战了。”
周洲叹气:“都是闲的。都怪江云浩,坏我声誉!”
简遥又是两声长笑,他说:“就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如果有异议,尽管提出来,我保证给你传达到位。”
“不必。”周洲皮笑肉不笑,“就凭你这热爱程度,不转去新闻系真是屈才了。”
简遥得意地回道:“嘿嘿,搞新闻,那是我的副业!”
“周洲,既然不是因为谈恋爱的事儿,那江云浩找你干嘛?”刘铭好奇问道。
“看不出来啊,竟然攀上了东升集团这层关系。”杨大文的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尖酸,“什么时候也给哥几个引荐引荐呗。”
周洲直接忽略了杨大文,跟刘铭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之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油溅他身上,他那身衣服挺贵的,但我没钱赔,这不便来找我要钱嘛。”
周洲的谎话信口拈来,他心中愧疚,可还是不能实话实说,毕竟江云寒喜欢男人这事儿外界应该鲜少有人知道,他要是给传了出去,那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律师函外加巨额赔偿金了。
简遥这几个大喇叭,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赔。
“江云浩这人也真是,都那么有钱了,还为了一件衣服对你穷追不舍。”刘铭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周洲说,“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既然是我弄脏的,我就应该赔偿。”
“你说得对,可是你有钱吗?”简遥担忧道。
“没事,我跟他约好了分期付。”周洲回,“就是时间可能拖得长些。”
“那就好。”简遥和刘铭纷纷点头。
“没品!”杨大文讥讽道。
几人并未对周洲的解释产生怀疑,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件衣服要赔好几万,这样的倒霉事儿无论落在谁身上都令人无比头疼。
下午的课,周洲也是没心思听。他从微信里找到江云寒,点开对话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上次的聊天记录他晃了会儿神,然后退出,不一会儿再次打开。
他为什么不解释?
周洲想不通。
周洲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虽然已经约定好了要吃饭,可就算江云寒临了才告诉他有事去不成,周洲也不会介意。周洲并不是没那个耐心等,他只是恐惧于漫无边际的等待。
又或者,在那天见面的时候,江云寒跟他说一句路上出了点事,他也不至于恼火到当面给他甩脸色。
回想起江云浩的话,周洲仍心有余悸,后背更是冷汗涔涔,要是那天江云寒在回来的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又回忆起自己那天对待江云寒的态度,周洲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太他妈不是人了!”周洲懊恼得直接吼了出来。
“嗯?周洲同学,你说什么?”台上正激情澎湃地讲着课的老师突然停顿下来看向周洲。
接着教室里的同学齐刷刷地朝周洲看过去。
周洲羞得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他硬着头皮迎上老师的目光,声如蚊蝇:“对不起,老师。”
年过半百的地中海老头扶了扶老花镜,神色和蔼:“上课别开小差啊同学。”
周洲再次垂下了头。
经历了四节课三个多小时的思想挣扎,周洲终于鼓起勇气给江云寒发了一句问候。
周洲:在吗?
直到晚上周洲已经洗漱完毕爬到床上躺着后才收到江云寒的回信。
周洲紧张的点开,看到对方回了一句:刚才在忙,有事?
周洲几番深呼吸后,又回:听说你前几天出了车祸?
周洲担心会影响到他们兄弟的感情,所以不打算把江云浩来找自己这事儿告诉江云寒,他还做了思想准备,要是江云寒问起他怎么知道的,他就说是网上看到的。
尽管在从江云浩口中得知此事后,他立刻就去网上搜索了一番,却一点消息也没查到。
但在这个网络告诉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没有完全不透风的防火墙,周洲一口咬死就是在网上看到的,江云寒也没法证明他话中的真假,更何况事情的重点不在消息来源上。
结果,江云寒直接回了一句:阿浩找过你了?
周洲呆住了,不知道该肯定还是否认。
不等周洲回复,江云寒又接着说:一点小意外,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得很轻松,可周洲心里却有巨石压着。
江云寒无法理解他的感受,就像他不知道江云寒为何出了那么大的事都跟他说一样。
说到底,还是觉得无关紧要罢了。
周洲回:哦。幸好你没出事。
否则周洲就是罪魁祸首。
不过,江云寒似乎理解错了他的表述。
他问:你关心我?
周洲愣了,这确实也不能说是不算,但他脸皮薄不愿意承认。
周洲:总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江云寒回了个“好”。
就在周洲准备按下电源键锁屏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点开,还是江云寒发来的。
他问: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这......这人好像是差这一顿饭似的。那么大的老板,怎么好意思逮着自己这个穷学生薅?
周洲愤怒地戳着屏幕: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把钱都转你了,不是说已经扯平了吗?
江云寒似是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几乎是秒回: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是我请的客,当时就说好了,你还得回请我一次。
周洲:......
周洲咬牙:行吧,等你有空了就请你。
周洲想着再去做几次兼职,一顿饭的请也就够了。
但江云寒说:明天就有空。
这人怎么得寸进尺的。
周洲恼怒:明天我没钱!!!
江云寒回:那我请吧,我有!
嘿,这顿饭还就躲不过去了!
周洲把牙咬得咯咯响:不必!你等着!
周洲:hui谤,他hui谤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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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