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他们从医院出来时天空就已经灰蒙蒙,15:27,天空下起了雨,滂沱大雨。
白曲名还在为没有带伞而发愁,若只是他自己,白曲名估计会直接跑,他看了眼身边还发着高烧的人,很着急。
钱子猷反而扣紧了大衣纽扣站在一旁,随后拉过白曲名,白曲名吓了一跳,语气带有惊讶“Alex你干嘛?”
钱子猷没说话,抽出缩进口袋里的手给白曲名理了理帽子和外衣,钱子猷没有意识到自己打破的社交距离。好近,湿热的呼吸打到白曲名的脸颊上,近到月亮照不透两人地上几近相拥的影子。白曲名出神地盯着钱子猷的脸,心跳得很快。
他瞪大眼睛,一时还没有动作,便见到钱子猷唇角的一抹笑,轻声问他“准备好了吗?”也没等白曲名反应过来就牵着他往雨里跑。
叫的Uber已经停在路边,他们牵着手穿过广场,行人停在廊下避雨,有说有笑,有人拿出手机记录下雨中的一幕——两个男孩子牵着手在雨中奔跑。
白曲名还盯着钱子猷的脸,耳机里的音乐突然跳了,前奏似乎随着雨点滴落,传来熟悉的女声,是孙燕姿的《半句再见》。
“为何不放既是过往云烟,想要遗忘怎么反复牵挂......”
他觉得好应景,北欧的冬天总是寒冷,黑暗和大雪纷飞的,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有,亮着的圣诞彩灯挂了满街。
Uber司机是一个高瘦个的热情男人,他很快拿了伞接两位客人。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车窗关得紧,司机还在用力扣,防止有风漏进来。
钱子猷浑身发冷,用衣袖将水滴擦干,白曲名用手试探了他的额头,钱子猷靠过去在他手背上蹭两下,他实在想不明白钱子猷为什么不让司机开车来接,偏偏要淋雨。
比刚才更加严重,嘴唇有些苍白,面颊红扑扑的,可他还在笑,白曲名皱了眉头。
钱子猷呼出两口气,轻声道“别担心!”
“你会不会照顾自己啊!”白曲名的语气像是坐过山车,最后缓和下来,没敢凶。
钱子猷很虚弱的笑了两下,可能是刚跑得太急,他很快出声,道“不会,但我可以试着。”
白曲名很无语,他背过身不再理会他,就见到窗外的雨渐渐停下来,咖啡厅还在亮着,屋外装饰有圣诞树。
年轻人捧着热饮料,坐在露天咖啡座、宽大的遮阳伞下,现在是用来遮雨和月亮的,白曲名觉得他们手里捧着的应该是格鲁吉,北欧式加了糖和香料得葡萄酒热饮,因为晚上喝咖啡是不助眠的。
钱子猷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很精致的侧脸,窗外的彩灯照进白曲名的眼睛,会发光的宝石,一半脸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直到灯光将白曲名整个笼罩,而他还在黑暗里。
雨停得很快,转眼便是天晴。他们乘着电梯上楼,在钱子猷进门前白曲名叫住他,“回家记得按时吃药,多喝水。”
钱子猷开了门点头,笑道“好,有事打电话给你。“白曲名愣一会儿,点头催促着“够直白了哈,去休息吧。”
白曲名进家找了药箱,没有药,他倒坐在沙发上给Muhtar拨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接了,“Cole,I'm sorry I couldn't accompany you today .”
“你朋友发烧了。”停顿了一会才说,白曲名没有回复Muhtar的道歉,也不想说太多的话。
放鸽子的是Muhtar,但他倒不会因为这件事与Muhtar闹掰。实话说白曲名是一个很给他人面子的人,他不会无理取闹也不想因为一件事一直揪着人不放。
“Cole......”
“唉别说那么多。”
“Alex?他还没退烧呢?”Muhtar愣了会便问道。
“嗯。”
“那我过去看看。”Muhtar的语气很小心,
白曲名挂了电话就去洗澡,淋了雨的衣服还湿着,暖气吹得整个人在凉飕飕的。洗了澡出来就开始咳嗽,他去买些药备着。
北欧的天气就是麻烦,白曲名出门不久就开始飘起雪。
风吹得呼呼响,门一关一响,像是有人在敲门。路边的车流还算多,车灯照在雪地上,似乎是海底的探寻者,白曲名溺在海里,周围是红绿黄色的灯光,一排排的屋子外还装饰着圣诞物,孩子还会在床头挂红色的袜子。
Muhtar到钱子猷公寓门口时还在白曲名门前站了会,他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开。
而此时白曲名在从药店回来的路上,他抬手理了理帽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是Muhtar的语音信息。白曲名把手机靠在耳边听了,听筒里传来,
“Cole,你在哪?”是Muhtar的声音,是他的男朋友。
可白曲名愣住了,他见到钱子猷站在路对面,飘雪落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在橘黄灯下格外柔和。
车流经过他也没有消失,白曲名突然生出“和Alex谈恋爱肯定很幸福”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有Muhtar,那个谈了许多年的异地恋,白曲名真的会有“被Alex爱着”的错觉。
他很彷徨,以至于不明白钱子猷是什么时候靠近他,在他耳边唤“Cole…”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
Muhtar是没有温度的,钱子猷才有温度,至少能在赫尔辛基让他感到温暖,白曲名一瞬间觉得。
他很想问“你在这干嘛”,白曲名一直觉得“你在干嘛”和“你在哪”是没关系的,至少前者是在关心我,而后者只是在关心在哪。
他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钱子猷笑道“我在等你。”
好标准的答案,让他开口却反驳不了,于是他只说,“Alex,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今天你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怕你晚上感冒。”钱子猷没回答他的问题,白曲名觉得他应该没听到,他也很自私地希望钱子猷没听到,
“干嘛啊Alex,我淋个雨就违背祖宗了,那你祖宗也太不开明了吧。。”白曲名音量提高了,作势要打钱子猷,钱子猷也没躲,笑道,“赶紧走吧,再站会雪都化了。”
听着白曲名伸手试探了他的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敲门声?”白曲名走在钱子猷身边,像是在讲鬼故事的开头。
“摔门人?”
“哇Alex,你把我的疙瘩都吓出来了…”白曲名假装揉了揉手臂,往钱子猷那边靠,“等会他从你家溜到我家,你别说,这声音还真像摔门声。”
“他不会去你家。”钱子猷说得很认真,像是在较劲,小孩子之间的较真。
“为什么?”白曲名愣了一下,没懂。
“我会把他留在我家。”
“……你神经病吧。”
不是5级,是十级神经,白曲名要远离这个神经病,至少要把病源隔离。
钱子猷很快看了眼手表,拉着白曲名往停在街边的车走,“走吧,我开车来的。”
“上一次谁把我赶下车的?”白曲名表现得漫不经心,拉开车门上车,还不忘调侃。
钱子猷笑了两声,转过身给白曲名拉了安全带,在昏暗的路灯下盯着白曲名,“我错了错了。”
迷离的疯感,跟我道什么歉呢?
“没这必要,Alex。”白曲名躲开钱子猷的视线,埋下头而后侧脸望向窗外,他轻轻叹口气,道“回家吧Alex,我累了,你也要休息了。”
钱子猷将车窗升上,车辆行驶一会儿在Cafeteria Ekberg停下。白曲名睁开眼见钱子猷冒着雪下了车,“Alex,做什么?”
ekberg里人还挺多,冒着雪排队,钱子猷排了队,差不多十分钟,白曲名正要下车时就见他提着手提袋回来。
“拿破仑和布达佩斯,现在已经17点多了,中餐晚餐一块吃吧。”白曲名接过手提袋时还没反应过来,心跳漏了半拍,“干嘛这么折腾。”
钱子猷没说话,专心开着车。回到公寓时Muhtar已经不在门口,钱子猷同白曲名告别后进了家,才发现Muhtar还在客厅等他。
Muhtar给他检查一遍后,开了药,便收到白曲名的电话,“Muhtar,我没带民宿钥匙。”
Muhtar打了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对钱子猷挑了眉,钱子猷甚至看到Muhtar顶了顶腮,“我正好在隔壁,回我家?”
钱子猷很不意外的听到对面的人回了声“嗯。”
他估计自己才是今天那个摔门人,因为那个“嗯”将门重重关上,不知所措。
那种感觉很不爽,还在发着烧的人靠在门背,想着明天要把Cole绑去西西里,不对,不能是明天,要今夜,不是在梦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