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82章 朋友

幻世的游戏开发公司不止在云城，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巨头。其全称是幻想联动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游戏产业发家，随后业务也逐步扩展到网络信息的方方面面。在如今的AI时代，除了沉浸式AI游戏，他们的智能家居机器人也广受好评。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社会上对幻想联动的风评还是不错的。云城政府也因为幻想联动创造了几乎本市20%的GDP，提供了上千个就业岗位，而成为政府的重点合作企业。

这样一家企业，因为一桩情况尚不明朗的刑事案件需要被调查，多多少少会受到阻拦。关键核心人员多半难以见到的，而搜查证申请也会耗费很大功夫，需要层层审批，搜查证下发到手，少则一周多则半月。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再多的证据都早被销毁了。

从一开始，于一扬就明白这个道理，同样的修少钧也肯定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从他们发现幻世游戏可能有问题后，没有第一时间派人调查幻想联动。

但派人调查，不代表完全不调查。非防局公事有公事的调查方式，私人也有私人的调查方式。

于一扬在收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直接赶往了幻想联动总部。他收到的是一段窃听信息，其内容令人闻之色变，一旦真的实现，必然会在云城酿成一起前所未有的大祸。

而这祸端的开始，便是幻想联动原定五月一号发布的幻世游戏二代——【幻影】的公测。

于一扬虽然不知道参与幻影公测的玩家会有多少，他平常很少接触游戏，但也能从办公室里殷航等人的口中知晓幻世的火爆程度。如此看来，幻影公测时玩家应该不会少。

打车抵达幻想联动总部大楼下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火烧云在微暗的天幕上铺开成一大朵一大朵的曼珠沙华，金红阳光落在大楼的玻璃上，将那风卷流云的瑰丽色泽也投映其上。

于一扬站在大楼对面的街角，穿着刚刚买来的黑色夹克外套，裹住了里面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看了一眼幻想联动总部前草坪上的立体logo，随后身子又缩回到街角阴影里，原地踱步想了想掏出手机调出修少钧的号码。

往日里，遇到事情毫不犹豫就会拨出的号码，此时在于一扬眼里却倍显挣扎。他皱着眉，手指在拨出键上停留了片刻，终究还是退出修少钧的通讯页面，拨通了殷航的电话。

“喂，殷航。”

只听得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而后殷航的声音传出来：“于哥？！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你现在人在哪儿？”

于一扬直接忽略了殷航连珠炮似的提问，开口道：“你听我说……”

交代完之后，于一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然后穿过斑马线逆着人群走进了这座钢铁巨兽。

同一时间，殷航挂了电话，回头在旁边的小吃摊点上买了一串烤火腿和一个煎饼果子，结过账，用手机拨通了一个不记名的号码，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而后若无其事的关了手机，一边吃着烤火腿一边提着煎饼果子溜达着回家了。

此时，修少钧和苏鉴正在前往非防局的路上，银灰色的SUV毫无意外的被堵在了距离非防局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修少钧和苏鉴都有些焦躁，如果他们的推测没有错，就必须尽快见到殷航。可从修少钧家里出来殷航的电话就无人接听，方才更是直接提示对方已关机，这样的反应就仿佛对方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在极力拖延时间，不让他们见到殷航。

修少钧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或许是‘刑警直觉’的魔咒，他一念刚起，电话就响了起来。

“小陈？”修少钧用免提接通，尽量以平稳的口气道：“什么事？”

“修队！于副队他……他从医院跑了！”陈毅刚被护士唤醒，第一时间就给修少钧打了电话，语气中满是自责：“都是我不好，一时不慎被偷袭了……”

说话间，车流终于松动了，修少钧一脚油门踩下去，连超几辆车，拐过一个弯，然后就看到了非防局的大门。

“好，我知道了，你伤势如何？”

陈毅着急道：“没什么大碍，必须要马上去追于副队，他走之前说是接到了线报，去了幻世的开发公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修少钧：“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你待在医院。”

电话中，陈毅显然还想说什么，修少钧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直接去幻想联动？”苏鉴问。

修少钧将车停在非防局大门口，顺势掉了个头，然后说：“分头行动，你骑机车去幻想联动，这个时间点，开车过去太堵了。我去殷航家里找他。然后去幻想联动公司总部会合。”

苏鉴微微一挑眉，向修少钧敬了个军礼嘴角微扬道：“收到，队长！”

说完便准备开门下车，修少钧却突然开口道：“等等。”只见他在手机投影屏上戳了几下，而后跳出了一个通话，上面的署名是‘修夫人’。

电话接通，一个苏鉴曾听过的女士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什么事儿？”

修少钧道：“妈，帮我个忙。”

电话那头显然怔愣了一下，紧接着方才还四平八稳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一个调：“你居然叫我‘妈’？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需要你老妈我出面摆平？”

修少钧没工夫和她贫嘴，开门见山道：“妈，能不能把你在幻想联动的高级客户通行卡给我用一下？”

修夫人顿了顿，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可以是可以，但……”

“我知道。”修少钧连忙解释：“你儿子绝对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是为了查案方便，这不是办搜查证麻烦嘛。”

得到这个理由，修夫人没再推脱，痛快道：“好，我马上发给你。”

片刻之后修少钧手机上收到一个自带秘钥的ID虚拟卡，修少钧顺手发给了苏鉴，然后把修夫人紧接着发过来的秘钥也给了苏鉴。

道过谢，修少钧挂了电话，对苏鉴说：“用这个卡过门禁，我没记错的话，想要进入办公区需要过三道门禁。这张卡应该都可以通过，保安问就说是弗瑞总裁的秘书过来拿文件的。”

苏鉴笑道：“其实没有也行……”

修少钧当然知道以苏鉴的能耐，顺利通过现在这种级别的公司门禁不成问题。可他依然觉得能通过合法途径解决的问题，就最好站在法治范围内。

看到修少钧的神情，苏鉴就懂了，这位队长的脑子里永远都摆着法典。既然有办法顺利通过，他也没理由拒绝。

“行，那我就走了。”

说完，苏鉴开门下车，却在半个身子已经走下车的时候突然被修少钧从后面抓住了。

修少钧身子朝副驾驶位上倾斜过来，右手抓住苏鉴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沉声道：“注意安全。”

苏鉴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抽出手道：“我知道了。”走下车他又补了一句：“你也是。”

殷航的住处距离非防局不算太远，地铁也就三站路，开车顺畅的话最多十五分钟。为了防止又被堵在同样的位置，修少钧选择了另外一条稍绕远的路，一路几乎畅通无阻，也在十五分钟内抵达了殷航的小区。

其实以殷航的父母的地位，他的经济条件理应非常可观。可他父亲是个野路子的，殷航刚一参加工作就断了他的家庭补助，强制殷航自己租房搬出去住。平时房租、水电、一日三餐什么的都是自己负担，再加上他个人对电子产品的狂热爱好，非防局并不算低的工资在他手里居然有些入不敷出。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距离近但条件不怎么好的旧小区。

修少钧曾经来过一次这里，还是殷航和于一扬非要拉他去家里吃火锅，他才去的。他记不清是几年前的事情，只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殷航买了一箱啤酒，把自己灌了个烂醉，趴在桌上指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火锅大骂自己老爸，骂着骂着突然就委屈地哭了起来，于一扬没办法在一旁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慰他。

修少钧的性子冷，在局里几乎没和几个人过多来往，唯有殷航和于一扬两人，在工作之余处出那么点朋友的交情。

因为少，他也就分外重视，虽然表面上不怎么说。

思索间，他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微微定了定神而后抬手按响了门铃。

意料之外的，里面的人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隔音不太好的门板很快就传来里面人走路的声音，然后修少钧看到猫眼那头黑了一下，紧接着门就打开了。

门后，殷航带着黑框眼镜一脸疑惑道：“修队？你怎么来了？”

修少钧先抬脚卡出了门，然后抬手扳住门沿，冷冷道：“怎么不接电话？”

殷航微微顿了一下，低头看到了修少钧卡着门的脚，索性松开手，耸了耸肩无奈道：“手机没电了。刚进门充呢，队长什么事儿？”

修少钧摸了摸腰后的枪，那是出发来殷航这里前特意去办公室拿的配枪。

“那天晚上……我和苏顾问去四监的时候，是你泄露了消息。”修少钧并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简单直白的陈述了事实。

闻言，殷航突然抬起眼眸，阴冷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修少钧眼里。他从未见过这种气质的殷航。

“是，又如何？”殷航承认了。

修少钧问：“为什么？”

这个时候，殷航反倒微微一怔，用一种‘你居然不知道原因’的口吻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修少钧不置可否，继续追问：“我真的不明白。”

殷航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垂下头捂着脸低笑了两声，缓缓抬起手指着修少钧的鼻尖怒道：“你害死我哥哥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