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76章 彩虹福利院

西区是云城这座古城残留的历史倒影，这里没有被现代科技所倾轧，无论是建筑还是风土人情都还残留着世纪初的复古气息。

清水街四十九巷的早市，是周边家庭妇女们每日不可缺席的地方。从天亮到十一点这段时间是人流最多的时候，提着菜篮子带着遮阳帽的大婶们一头扎进去，足足要逛个把小时才心情舒爽的满载而归。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位身着黑色运动卫衣的青年带着红色耳麦哼着小曲儿穿流在人群中，与周围扯着嗓子讨价还价的大妈格格不入。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菜市场里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手边的菜摊上。偶有几个陪着妈妈出门买菜的女学生一眼瞥见，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青年样貌格外出挑，白皙的皮肤衬托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见少女望过来，青年眨眨眼扬唇一笑，便在顷刻间俘获了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可等到愣神的少女被妈妈叫醒再抬眸去找的时候，那名芳心纵火犯却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青年穿过人群走出早市，顺着四十九巷一直往里走，人烟渐渐稀少，等拐过巷弄尽头的一棵老榆树后，一扇铁门便出现在角落尽头。

铁门早已锈迹斑驳摇摇欲坠，可上面依旧上了锁。透过铁门可以看到两栋三层高的小楼房，都不算大，呈‘L’型排列。青灰砖瓦已经风化腐朽，里面似乎也是人去楼空，唯有正对门的小楼顶上褪了漆的‘彩虹福利院’五个字依稀可辨。

青年走到门前，低头看了眼锁，微微一顿而后猛然回头，只见一位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正静静地看着他。

老人背驼得厉害，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和青年对视了几秒后走近问道：“你找谁？”他的嗓音十分沙哑，仿佛破了风箱的旧风琴：“我是这儿的院长。”

闻言，青年伸出左手道：“您好，您就是傅院长吧。”

傅院长眸子一闪，忽然瞧见了青年露出的小臂内侧，那里有一片小小的纹身，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灰蓝色小鸟。他皱了皱眉，蓦然间想起了什么，而后伸出左手轻轻与青年握了两下，徐徐道：“来吧，到里面说话。”

胡彬彬接到苏鉴电话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反复和电话那头确认同时还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相信真的不是在做梦，她激动的双手捧着手机，强忍住颤抖的声线道：“苏哥，是你吗？我是彬彬，你没有打错人吧？”

苏鉴的声音里似乎也含着笑：“没错，是我，我就是找你，胡彬彬。”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胡彬彬压抑着声音尖叫了一声，但依旧被旁边开车的修少钧听见了，他默然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在心里给胡彬彬记了一笔。

“……半个小时后清水街四十九巷口见，不要声张，一个人过来。”稍稍寒暄了几句，最后苏鉴这样给胡彬彬安顿道。

挂了电话，苏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修少钧略抑郁的神色，望着前面堵车的道路缓缓道：“我和格林二号打赌，如果能连胜二十场拳赛，他就告诉我蓝伽宁的来历身世。所以在赌约开始之前，我们就把各自的筹码录进了云端备忘录，只等赌赛结束后败者的语音指令便可打开自己的那份筹码。”

一说起案子，修少钧的神思便迅速回笼，闻言低低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会钻空子，其实这样的筹码，就算你输了也一样能够得到。赌约只不过是为了诱导格林，在他答应赌注并录入云端的一瞬间，你就已经达成目的了。”

云端备忘录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高保密私人文件存储软件，以无懈可击的强大保密功能著称，几乎消除了互联网信息安全的各方面隐患，成为许多商界精英人人必备的存储工具。可再怎么完美它依旧只是仅仅实现了这个时代的网络信息安全，如果遇到honey这样的超时代人工智能，恐怕依旧会被轻松攻破。

苏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既然你已经达成了目的，何必在那种危险的地方装模作样的打拳？”修少钧道：“你就不怕我晚来一步？”

“怎么会，我相信你。”苏鉴笑着说道，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修少钧前一个问题。

修少钧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还没有告诉苏鉴他被局里怀疑的事情，如果那些个奇怪的高科技装备可以解释，那监控镜头下他和格林、蓝伽宁两人形同好友的情景就有些说不清了。修少钧不知道二十年后的科技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是否可以通过某样东西改变人的容貌或者篡改监控录像画面？还是说，视频录像中的那个人是苏鉴的克隆人？

似乎，无论哪种结论，对于眼前模糊不清的形势而言都十分不利。

唯一修少钧想确定的是，苏鉴究竟站在那一方？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宋局可以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现在修少钧现在能做的就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走，尽量不要牵扯进来更多的人，自己的选择全部由自己承担后果。这也是方才他为什么不想叫胡彬彬来的原因之一。

“格林明明输了，却使阴招毁约。你真的是太莽撞了，说了多少次了，你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修少钧语气略有些抱怨的意味。

苏鉴却听笑了，他转过身子歪头看着修少钧，看得修少钧浑身不自在，努力绷着脸道：“你看什么？”

苏鉴抿嘴憋着笑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的修队长人情味儿有些浓，挺难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清水街，修少钧导航找了一座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和苏鉴步行前往四十九巷。

“苏顾问，据你所知有没有什么技术可以完全替换视频中的人像？把视频画面中的一个人物换成另外一个人？”修少钧一边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苏鉴轻松道：“当然有，AI换脸技术不就是？现在也已经很普遍了吧。”

修少钧却摇摇头，这种已经在大众间普及的换脸技术在一开始就被非防局排除了，殷航作为技术担当第一时间就做了精密的检测比对，何况那并不是一段普通的视频，而是公安系统的监控录像。

“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修少钧追问。

苏鉴似乎有些猜到了修少钧的意图，他摸了摸下巴道：“把视频中的一个人通过技术手段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方法有很多，当今技术难以鉴别的也有很多，我需要具体看到视频。”

修少钧点点头，无论是监控录像还是匿名寄来的非法监控，他现在都还不想给苏鉴看。

“苏哥！修队！这儿……”

修少钧一抬头就看见胡彬彬站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劲儿的挥舞着手臂，她今天还穿了件特别显眼的红色风衣，站在街头很是扎眼。

修少钧冷着脸：“你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你是吧。”

胡彬彬低头撇撇嘴，抬手脱下外套换了个面露出里面的黑色解释道：“我这衣服是正反两穿的，适合躲避的时候随时换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最近修队变得有些话多了，以前的时候就算心有不满也从来不会直接开口指出。话多是个好事儿，虽然略有些刺人，但总比原来冷冷冰冰开口就是非防局办案守则的好。

“走吧，应该就在这巷子里。”苏鉴说罢就提步往巷子里面走去。

“苏哥你没事儿就好，我真的要吓死了，差点以为你……”胡彬彬穿好风衣，小跑着追上苏鉴，神情动作真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修少钧迈着长腿走在一旁，冷冷道：“别苏哥苏哥的叫，人家还比你小一岁呢。”

胡彬彬：“……”还是原来那个开口就讲办案守则的修队长好。

格林留下的信息非常简单，只有五个字——‘彩虹福利院’。苏鉴本以为这样烂大街的名称在云城境内应该能搜到不少，没想到一搜之下居然只有一家福利院的名字和这个完全相同。

三人先穿过了一片人流熙攘的菜市场，再往里走几分钟人流渐渐少了下来，然后就看见了不远处铁门后面的旧楼上‘彩虹福利院’五个字。

如果在幻世隐界中蓝伽宁所说属实，那他极有可能是云城七中精神霸凌的源头。他作为隐界中权力的巅峰‘红A’，就算不是他一手建造了虚拟七中，也必然脱不开联系。

可是为什么呢？蓝伽宁现在已经不是云城七中的学生，他甚至加入了那个神秘组织，他为什么还要以云城七中学生的身份出现在隐界里？

苏鉴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两个字——报复。

那些蓝伽宁带他看到的画面里，那些欺凌的弱小的霸凌者，最后都‘自杀’躺在了太平间里。

除了最近刚刚死亡的女学生陆晶晶，唯有她是站在蓝伽宁这边的。可苏鉴更觉得陆晶晶只是个意外，前面那些死去的‘霸凌者’才是蓝伽宁的目标。

如此这般，除了‘报复’，苏鉴想不到其他的动机。

三人在福利院门口站定，胡彬彬凑过去看了看铁门上的锁，退回来道：“这里好像已经废弃了。”

“应该有人刚刚来过。”修少钧指着水泥地上一道短弧痕迹，那是铁门打开时地插没挂住落在地上摩擦出的痕迹。

苏鉴点点头表示认同，旋即上前掀起外衣从腰后取出一把银色手、枪对着门锁就是一下。

胡彬彬吓得低呼了一声，可意料之外的并没有什么响声，看不清枪□□出了什么东西，只听得一声轻微的钝响，锁便被打断了。

修少钧看着苏鉴手上那把肯定不是现代产物的枪，忽然想起了在绿疗环保科技大楼顶上的那扇被激光烧化的铁门，不出意外应该也是这把枪的杰作。

只是一眼，修少钧就知道这样的武器放在今天绝对是毁天灭地甚至动摇政局的存在，他默不作声吸了一口气，深深觉得非防局刑警是个超高危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