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26章 承诺

昏暗狭窄的巷道里，两名穿着一样的女孩手牵着手用尽全身力气狂奔着，仿佛两只逃命的兔子，拼命想要逃离身后饿狼的爪牙。可她们慌不择路，一步走错撞入死胡同，尽管是一座矮墙，可她们这样的身形根本无法翻越过去。

吕萍看着眼前的绝路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她双唇毫无血色，那并不是因为害怕或者紧张，而是单纯的虚弱。饶是如此，她还是将旁边的垃圾桶一把拉了过来，靠在矮墙前对身旁满脸泪痕的女孩儿说：“莉莉，快，从垃圾桶上爬过去！”

女孩儿用力握紧姐姐的手，指节发白，双唇咬得紧紧的，漂亮的双眸噙着泪水，不住摇头：“我走了，姐姐怎么办？我不能丢下姐姐！”她也知道，吕萍这样虚弱的身子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爬上垃圾桶逃走的。

“莉莉！”吕萍猛地一甩手，挣脱开吕莉，含着眼泪怒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必须要逃走！”

噗！

话音刚落，一梭子弹就打穿了吕萍的右肩，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口哨，在吕莉慌乱的眼神里，吕萍又见到了那个可怕的怪物。她缓缓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举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方才他就是用这把枪杀死了救助过她的男孩。背后的昏黄路灯描绘出他高大的身形，可唯独将杀人恶魔的面容隐没了，黑黢黢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可吕萍却能感受到他那双闪着杀意的冰冷目光。

“快、快跑！然后去报警！”吕萍咬紧牙关，拼命把吕莉往垃圾桶上推。

“你们以为弄得一模一样我就分辨不出来谁是谁了么？”黑暗里，男人低哑的嗓音轻笑道：“我的确认不出来了，可我不在乎啊，哈哈哈！既然认不出来，全都杀了不就好了，哈哈哈哈……”虽然格林并不打算真的杀死她们，可教训一下好让自己顺顺心气儿，也算是安抚了这一路追来的辛苦。

说着就朝嘴边的猎物走去，步履缓慢，一步一步眼神疯狂，可每一步都是对猎物的凌迟。

在吕萍的帮助下，吕莉终于爬上了垃圾桶，接下来她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翻过这座矮墙，从恶魔的獠牙下逃出生天，可她却看着脚下的吕萍，不肯挪动一步。

“你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只有你活着，我的一切牺牲才有意义！”

吕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说个长句都气喘的她居然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吕莉骤然愣住，虽然迅速抬手擦去脸上被溅到的血迹，重重点了点头，旋即扭头就准备跨过这堵墙。

“想跑？”黑暗中男人举起了枪，对准了正在翻墙的女孩后心，下一秒子弹脱膛而出。

“莉莉！趴下！”吕萍想要挡下子弹，可那个高度她根本无法阻拦。

就在她以为吕莉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团黑影席卷而过，几秒之后定睛去看，发现原本半跨在墙头上的人又回到了她身旁，除了衣服有些皱褶，竟然毫发无损，而她们的前面还站着一个人。

黑衣青年回头扬唇一笑，道：“对不起，来晚了。”

如果说，过去的一个月她们都住在黑屋子里不见天日，那此时此刻吕萍头一次睁开眼看到了光。

“别看到帅哥就发愣了，躲一边儿去！”苏鉴冲身后两个满脸泪痕吓傻了的姑娘摆摆手。

旋即他回过头看向眼前举着枪凝视着自己的男人，也几乎在同时耳边Honey的电子音便给出了对方最详尽的战力评估：“手持美产M24，右侧后腰枪套里有一匣备用弹夹，左腰有一枚烟雾弹，右小腿装有匕首类刀器。”

苏鉴低笑道：“这次没有B9 了吧……”至于其他鸡零狗碎都是老顽童过家家罢了。

似乎也体会到了主人的心情，Honey居然十分配合地发出一串机械的“哈哈哈……”

苏鉴兴致不错，是打算和Honey聊聊天的，可他对面的人却不允许。

站在他十步开外的格林完全没有听到苏鉴看似神经质似的自言自语，在苏鉴出现的刹那，他全身的血液就沸腾了，那种遇到强大猎物前的兴奋和即将要捕食前的冲动，刺激得他肾上腺素快速分泌，浑身每一根汗毛都战栗着，渴望将猎物撕碎。

“又见面了，警察同志。”格林咬着牙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猛兽捕食，一次不成就已经是极大的侮辱，这一次他定然要将猎物拿下。

“哟呵，不打自招？肚子上的伤好了？”苏鉴笑呵呵地取下鼻梁上的茶色眼镜，小心翼翼收进衣服里侧口袋里拉好拉链，手摸到腰后轻轻握住了一把银色手枪。“两次杀人未遂，我想想哈，该判你几年呢？”

听到这话，格林居然缓缓放下了枪，低头忽然笑了。

苏鉴道：“我说了什么笑话吗？”

“在送你归西之前，我只想知道你这么有趣的警察叫什么名字？”格林刀疤横亘的眼睛露出凶光。

苏鉴一听这话更乐了，他抬起头用难得认真的语气道：“那你可要听好了，把你收拾进监狱的是一位叫做修少钧的伟大警察！”

他并不打算和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再多费口舌，深夜暗巷没有监控，两名受害者已经吓得抱成一团不敢抬头，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最适合速战速决。苏鉴缓缓抽出腰后的银翼V6，却就在启动之前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达轰鸣声，下一秒整条暗巷被一盏大灯照亮，霎时间恍若白昼。

苏鉴被灯光晃的眯了眯眼，可他还是认出了刀疤男身后巷子口停着的正是自己那辆六眼魔神！

这可真是……苏鉴无奈仰头捂住脸，默默放回了自己的银色小宝贝。

“喂！对手面前可别分心啊！”下一秒，格林按下了扳机。既然引来了其他人，他就只好先下手为强。

修少钧只听得一声枪响，紧接着面前便涌起一团刺鼻的烟雾，他只来得及大声喊出一声“苏鉴！”，眼前的人影就掩盖在了浓浓的烟雾之下。

那个家伙居然有枪！修少钧这个时候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给苏鉴配枪，可事到临头后悔也于事无补，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烟雾里的情况，可除了白茫茫的烟什么都看不清，只不过耳边不断传来的跑步打斗的声音让他知道方才那一枪应该没有打中苏鉴要害。可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是苏鉴身手再好拳头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枪！躲得过第一次，不代表第二次也能全身而退！

“苏鉴！听到就答应一声！”只要能判断苏鉴的位置，他就可以赶得及，可回应他的却是第二声枪响。

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其实换做任何一名合格的警察，这个时候都不该独自闯进去而是原地求援待命，可独独修少钧无法做到。平日里所有的冷静、理智在这一刻全部分崩离析，记忆里闪回的一幕幕不断敲打这他的心扉，这一生就因为他的一次犹豫而断送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第二次发生！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置烟雾之中了，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两个缠斗在一起的影子，而影子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修少钧，开枪！快，开枪！”烟雾中苏鉴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哪里？”修少钧如此问道，却在第一时间辨别清了声源处。

“开枪！”苏鉴再一次大喊。

砰！

枪声宛如一把利剑划破寂静的夜空，一分钟后烟雾消散，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修少钧看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苏鉴，他脚边侧身躺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黑衣人，黑衣男子左边脸颊朝上，左眼上的刀疤赫然在目。

“Good job！”苏鉴半撑起身子冲修少钧竖了个大拇指。

看到苏鉴还能笑得出来，修少钧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也和苏鉴一样就地一坐道：“你也不怕我打中你？”

苏鉴扭头笑嘻嘻道：“我相信你的枪法嘛，更何况打中又怎么样，麻醉弹顶多睡一天……”

头一次，修少钧深刻体会到了麻醉弹的好处。

“你这样就地一坐，也不怕弄脏了制服。”苏鉴如果感觉没错，修少钧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强迫症。

修少钧却摆摆手道：“没事儿，我只是很累，需要缓一口气。”

“喂！不行啊兄弟。”苏鉴一巴掌拍在修少钧背上，嘲笑道：“我这徒手制歹徒都没喊累……”话说了一半突然就顿住了，然后他心虚的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车钥匙，又看了看修少钧骑来的那辆六眼魔神。

“想问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修少钧瞥了眼苏鉴问道。

被戳穿心思的苏鉴无语望天。

“只许你隐瞒不报追踪犯罪嫌疑人身上的定位器单独行动，就不许我查自己车上的定位仪了么？”修少钧道：“你可真行啊，苏顾问！”

“那个啥……”苏鉴猛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抬头作数星星状：“后面那两位是我九死一生救下来的重要证人，我们赶紧回局里……”

“第三次。”修少钧随之起身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什么？”苏鉴扭头看着修少钧，一脸懵懂。

修少钧：“这是你欠我的第三次，我记下了。”

听到这话苏鉴先是一愣，而后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拍了拍修少钧的胸膛：“哎哟，修队，我都说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老这么小肚鸡肠嘛，要不就肉偿呗……”话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大力将他肩膀抓住整个人就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猛地撞到墙上。

温黄灯光，潮湿空气。修少钧气息压下来的时候，苏鉴有那么一瞬的呆滞，足足几十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顿时脑子里生出一串问号——老子这是被壁咚了？

“修……修队？”

修少钧却定定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在灯光下宛若宝石，流光溢彩温暖夺目，那目光中似乎饱含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苏鉴读不懂，可修少钧自己却知道那是一路狂奔而来的担心和看到苏鉴安然无恙时的舒心。

修少钧说：“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苏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只得懵懵地点了点头。

修少钧却在盯着他看了快一分钟后缓缓松开手，站直身子，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污渍，转过身淡淡道：“你以后不许一个人行动。”

“遵命，修队……诶？”苏鉴凑过去疑惑道：“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怎么？做不到？”修少钧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冷漠。

苏鉴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做到就免了我那四万五补漆费？”

修少钧淡淡‘嗯’了一声，往吕萍吕莉那边走去。

“诶，不是，修队……你这也太大方了吧……”苏鉴追在后面：“真的不考虑让我肉偿？”

修少钧忍无可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