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152章 又见四月

刚下过一场夜雨，四月的春风一吹，新生枝芽上的水珠便簌簌坠落，滴在苏鉴恰巧扬起的额间。

啪嗒！

水滴碎成一朵小小的水花，也将苏鉴从短暂的愣神中拉了回来。他抬手抹去水痕，眯眼望向马路对面笼罩在晨光中的居民住宅小区。

那是一座高级住宅区，其中多是不过四层的独栋别墅，坐落在云城西区太平路二十三号。这里是蓝伽宁所知道的虹组织交接任务集中汇报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们在2050年的基地之一。说来也巧，这座小区距离太平路十号的非防局并不远，恰恰印证了‘灯下黑’三个字。

几分钟后，蓝伽宁从小区中走出来，他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四顾无人才提步朝站在对面树下的苏鉴走过来。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鉴戴上棒球帽，把帽檐压低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睛，他一身黑色和穿着白衬衫的苍白少年站在一起恍若光与暗的两面。

蓝伽宁见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何必这么麻烦，做个面部投影伪装不就行了？”

苏鉴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那东西反倒容易暴露。”

蓝伽宁咂咂嘴，不懂为什么会容易暴露，却也懒得再问，转而道：“东西我已经给红哥了，他说这么贵重的东西BLACK应该会亲自见你，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先去解决一个麻烦。”

“什么？”

蓝伽宁忽然低头笑了一下，饶有兴趣的看着苏鉴说：“去会会你的老朋友。”

半个小时后，苏鉴见到地下拳场的人，就深深觉得蓝伽宁可能对‘老朋友’这三个字的含义有什么误解。

台上的格林一记上勾拳打翻小光头，见小光头倒地后再难以爬起，他往后跳了两步甩了甩头，一脸意犹未尽。恰巧此时瞥见了蓝伽宁，便走过来钻出擂台扯了条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纳罕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刚不是才出去？”

蓝伽宁脸不红心不跳，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演了一出自己假扮自己的戏码：“替红哥传个话。”

一听红哥名字格林还哪有心思想其它，立刻变了脸色，说：“你们是不是都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是克隆体？”

“没有看不起你。”蓝伽宁冷冷道：“我只是单纯传达任务指令。”

偌大的地下拳场除了刚才被打倒躺在擂台上昏迷的光头外，别无他人。昏暗摇晃的顶灯，投下三人前后交错的身影。

格林满面热汗，对蓝伽宁怒目而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将蓝伽宁纤细的脖子一把捏在手心里，直至颈骨断裂，人命归西。可他却一直咬牙忍耐着，他们交集不算多，但他却知道这位白衣少年在组织中的地位，并不是他想杀就能杀的。

而站在蓝伽宁身后阴影里戴着棒球帽的青年，从一开始格林就没有放在眼里，只当做是蓝伽宁的小跟班，只不过在某个瞬间，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格林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冲上头顶的怒意，说：“还要说什么，有屁快放！”

蓝伽宁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组织的意思是，让你先回去，这次的任务由三号完成。”

“不可能！”格林当场就否决了。

蓝伽宁也一早就猜到了没那么容易，否则红哥怎么说这是个麻烦事儿呢？于是他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麻醉枪，这种型号的麻醉枪可不是非防局那种低保麻醉，出弹速度快麻醉威力极强，一旦中枪生物便会在零点几秒内失去意识，整整昏睡三天以上。

格林一抬眼便看到了黑黢黢枪口，可他却只有一瞬的怔愣，而后身体瞬间偏移，几乎在同一时间蓝伽宁扣下扳机，令他惊讶的是格林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子弹！

这颗麻醉弹的瞬发速度至少与音速相当，格林竟然凭借**凡胎的力量生生躲开了这颗高速的子弹！也难怪组织要立刻回收他，他的确已经拥有了随时脱控的能力。

蓝伽宁一击不中，脑内思绪即使已经转了几个来回，身体的速度却依旧没能跟得上。只觉得手上一痛，麻醉枪就被格林击飞了，他身体后仰，下意识朝苏鉴看去。

蓦然间手臂被人大力抓住，下一秒整个人被扯着往后退开一大步，惯性地撞在了苏鉴左肩上，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回头见格林竟然一拳打碎了他身旁木质酒架上的两三瓶红酒！那个角度分明是冲着他去的，只不过一拳打空红酒们无辜遭殃。

蓝伽宁甚至可以想象，若真接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击，恐怕他不傻也晕，弄不好牙齿也得牺牲两颗。

就当他以为苏鉴又要大展拳脚，上去与格林大战三百回合之际，却看到格林冲过来的脚步突然一滞，紧接着原地踩了两下砰咚跌倒在地，摔进了刚刚撒在地上的红酒渍里。

“这……怎么回事？”

蓝伽宁猛地回头，只见苏鉴悠悠地收了非防局配的低保麻醉枪，说：“能用武器解决的，咱就不动手了，省事儿。”

说罢，他松开蓝伽宁，走过去捡起被格林击飞的枪，冲着人又补了两下，旋即将枪扔给蓝伽宁说：“叫人来拖走吧，少说也得睡个三四天。”

蓝伽宁觉得这样的苏鉴似乎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被他这样一系列潇洒操作莫名帅到了。

苏鉴：“好了，接下来怎么办？这位已经倒地回收了，那到底是哪个格林跟‘我’打擂台的？”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高速公路堵截毁了NE超跑之后，这个时候修少钧还在医院昏迷，而原本的他应该就关在这座地下拳场的仓库里。就在明天晚上，他会和格林在这里打擂台，之后修少钧会出现接他回家。

同样的地点，即将到来的熟悉剧情，让苏鉴颇为唏嘘。他甚至想现在就去那个仓库把自己救出来，这样非防局众人就不会有明晚的行动，于一扬也就不会为了保护修少钧而中弹……

可他不能。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无数次不受控制的改变了某个历史的细节，可最终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结果依旧不变，过程甚至更为惨烈。

‘时间修正’，这个他和苏察曾经认为最具安全感的四个字，如今看来成了他拯救修少钧路上最艰难的阻碍。

方才过来，一路上走得急蓝伽宁还没来得及和苏鉴解释太多，此时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便定了定神，说：“没想到有你在，事情解决得这么快。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个是克隆格林不知道几号，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在培养的时候各方面要素拿捏有误，导致他的体能和智力各方面都远超格林标准指标，最近发现他已经有了失控的征兆，于是派我们来尽早回收。”

苏鉴笑了：“听你这话，原来被我们关进去的那位也不是本体。”

蓝伽宁耸了耸肩说：“据我所知，格林是这个组织更换频率最快的色标成员，专业杀手，脏活都是他干。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他，或许在基地的培养皿里有几十、几百个也说不定。”

蓝伽宁与组织约好的接应时间是在下午。在午后三点钟，组织派来的两个人抵达地下拳场回收了被放倒了的格林，等一切收拾妥当，蓝伽宁和苏鉴动身去接新的格林。

说来也挺奇妙的，早上才亲手放倒一个，下午又要去接另一个，这种速度堪比机器人量产。虽说是人，却很难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人，他的存在、他的价值，就单纯的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他永远无法拥有人类最珍贵的特质——感情。

苏鉴没有问蓝伽宁接应地点，所以当蓝伽宁停在酒吧一条街的地铁站口时，苏鉴几乎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接应地点是在这儿？”苏鉴一脸诧异：“这么光明正大？”

蓝伽宁一脸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忽然目光就被什么吸引了，只见他朝着熙攘的人群一抬下巴，说：“来了。”

顺着蓝伽宁的目光望去，如织的人流中一位身着军绿色冲锋衣、戴着帽子的人朝他们走来，他的身材过于高大健壮，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格外醒目。

甚至无需过多确认，苏鉴知道这个人就是格林，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格林身上，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格林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张医生，辛苦了，特地送过来。”蓝伽宁迎上去对格林旁边的人说道。

直到这时，苏鉴才看到格林身边的人。男人个头平庸又戴着一顶驼色渔夫帽，和一枝独秀的格林站在一起很容易被人忽略，可苏鉴看了他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眼，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客气，我也是要做社会观察和测算的，万一再和上次一样，上头就要怪罪我了。”

或许是因为刚挤地铁有些热，这位张医生说着说着就往地铁口旁的广告牌后站了站，躲掉了阳光。他脱掉帽子扇了扇风说：“那就这样，我这就回去了。”

“好。”蓝伽宁点点头说：“您慢走。”

“等等！”苏鉴凑上去一把抓住张医生的手臂，这一下动作太大几乎要把遮在前面的广告牌撞翻。

张医生也是吓了一跳，抬眼看向眼前的青年：“你……”他问句还没出口，蓦地就愣住了。只见张医生先是皱了皱眉，好似在思索什么，而后他瞳孔骤然放大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张明华！”苏鉴一字一顿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