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116章 祸事

早上九点三十分，非防局顶楼模影室。

秦泠抬手将眼前放大的尸体模影调转了个儿，指着两具尸身说：“我们抵达福利院的的时候，估算受害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宋良朝当时看到尸体的时候，人应该刚死。”她漂亮的眼眸微微低垂，按了下手中的操控面板，然后尸体上伤痕的位置全部发亮标红，秦泠继续说：“两具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超过几十处，钝器、利器伤皆有。一名孩子的致命伤是胸口利器穿刺，另一名则是身首分离，致命伤都很明显，没有疑点。”

修少钧围着尸体模影走了一圈，结合昨夜看到的尸检报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回头对于一扬和苏鉴道：“你们怎么看？”

于一扬顿了片刻，便道：“高菲菲案与此案可并案调查。”

苏鉴则更加直接了当道：“同一伙儿人干的。”

秦泠点头认同：“的确和高菲菲的尸检情况类似。另外，我还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说罢，秦泠将尸体模影关掉，打开两张尸体局部的照片。修少钧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心就提了起来。两张手臂处的照片，放大展示了上面青黑色的数字，由于尸体没有腐烂，皮肤表面的数字还非常清晰，070227和070228，十分规整的加粗黑体，仿佛给尸体盖了章。

“两具孩子尸体的左大臂上侧分别有这两串刺青数字，前四位完全相同，后两位数字顺序相接，多半是犯罪团伙留下的。”略微一顿，秦泠又放出另外一张照片，她指着照片上腐烂的皮肉说：“类似的标记在高菲菲的左臂上也发现了，虽然模糊，但也依稀能分辨出数字是070225。”

闻言，修少钧没有立刻回应，他默不作声扭头看向苏鉴，只见苏鉴那张白皙俊俏的面容平静似水，如墨双瞳波澜不惊，仿佛单纯的只是在看一条案情线索，又仿佛是在强行镇定佯装冷静。

饶是他此刻表现得如何平淡，修少钧都记得他发现高菲菲手臂上的数字时，异常明显的情绪起伏，包括后来他说的那句比喻——‘仿佛猪肉出厂时的印章’，如此种种都令他如鲠在喉，隐隐感觉这串数字定然不同寻常。

苏鉴说black在猎捕实验对象，是不是可以有这样的合理猜测——每个实验对象身上的编号，就是实验个体的编号。那么，black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25、27、28……”苏鉴平静道：“我想，我应该知道26号是谁了。”

修少钧接口道：“傅远洋的同事，清洁工老周么？我看未必，毕竟这段时间失踪的人不止他一个。”修少钧皱了皱眉，继续说：“李风林也有可能。”

于一扬说：“老周的可能性更大，他不是本地人，社会联系极弱，在我调查的失踪人口列表中，比较符合这伙人的猎捕条件。”

苏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于一扬，然后点点头说：“此案，十有**和虹组织有关，得尽快找到在这边接应他们的人。”

秦泠虽不在办案第一线，但也听说了昨夜苏鉴自爆身份的事情，此时听罢不由得感叹：“犯罪凶手不在这个时空，你们要怎么抓人？”

是啊，要怎么抓人？

修少钧咬牙想，如此恶劣残忍的命案接连发生，可他们连凶手的影子可能都捉不到，这种缚手缚脚无计可施的感觉让修少钧蓦然回忆起了十年前。

那时他还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少年，父亲在自己面前遭受折磨跳楼身亡，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然后一辈子活在自责与后悔的阴影里。

未等到回答，倒是一声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

修少钧拉回神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看了眼来显没有回避三人，直接接了起来。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机，面色微沉。“市医院的心理医生，说到现在福利院的孩子还没到医院，小宋也联系不上了。”

苏鉴一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距离早上宋良朝打电话说要去接孩子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按理说应该到了。不过，若是遇上堵车，现在没到也有可能，可为什么宋良朝联系不上了？

于一扬已经在打电话了，可电话拨过去果然是‘暂时无法接通’。修少钧又拨通了石中松的电话，结果却是一样。

南坊镇虽偏僻，但也不至于没有通讯信号，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实现通讯信号全面覆盖了，按理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存在收不到信号的情况。除非是人为干扰，或者手机关机。

手机关机不太可能，没有任何一个警员在护送涉案人员的时候会关机失联。

短短几分钟，温度降至冰点，在场的四人都生出了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修少钧最先动作起来，他拨通殷航的电话快速道：“马上问陈毅，今天去福利院接孩子的车辆牌号是多少，查这辆车今天的行车路线！”

宋良朝苏醒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是被蒙住了眼睛，他头脑还有些晕涨，半晌才回忆起先前发生了什么。

他和石中松二人带着十二名孩子去市医院做心理治疗，大巴车才开出南坊镇不久，他就突然感觉耳边一阵嗡鸣，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人就晕了过去。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感受身体状况平静心绪，在发现并没有受什么伤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牢牢绑缚的手脚还是令他手心捏了一把汗。

很显然，他被绑架了。但他也知道，绑匪的目的绝不是他，而是那些孩子！

宋良朝穿着短袖加一件薄外套，此时背靠着一面墙坐在地上。地面有些潮湿，已经浸湿了他的裤子，冰冷的空气让宋良朝敏锐地意识到他此刻恐怕已经不在云城境内了。云城已经进入了夏季，平均温度超过了二十度，虽下过雨，但温度也不低，还不至于到穿了外套都觉得冷的地步。

或许，他此刻已经是在距离云城五十多公里外的鸾鸣山上……

再或许，他已经不在2050年5月的云城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宋良朝自己都觉得遍体生寒。

不……宋良朝猛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如果他都已经丧失了信心，那些只能依靠他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也许是意识到这里只有他是警察，只有他是这些孩子获救的唯一可能，宋良朝便强打起精神，努力调动五感，感受周围可能辨别的事物。

地面粗糙，有些硌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味，有点像火药。耳边依稀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而在这隐约雨声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等了片刻，便轻轻挪动身子，用反绑在身后的手指朝旁边摸了过去，一点一点，一路摸得心惊胆战。突然，他摸到了一片布料，似乎是什么人的衣角，良久没有反应他便大着胆子用力拽了一下。

“啊啊啊啊！！！”

可惜回应他的并不是安静回拽的暗示，而是撕心裂肺的叫喊。他立刻想捂住对方的嘴，一伸手却发现手还绑得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此时他也听出了这声音是出自谁——开大巴车的年轻司机小赵。

“小赵，小赵！是我。”宋良朝忙压低了声音说。

谁料，小赵似乎完全没听见他说话，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小赵应该是站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咣’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乱踩几步，‘扑通’一声重新坐回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响声，吓得宋良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过几十秒过去了，似乎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便索性大声道：“小赵，是我，你没事儿吧？”

或许是被撞的有些发懵，小赵隔了很久才吊起嗓子惊道：“宋警官，是你吗？！”

“是我……”宋良朝太阳穴有些痛，他无奈道：“我们现在被绑架了，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

这时石中松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不怪他害怕，青天白日里莫名其妙晕倒，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架了谁不害怕？”

“石校长，原来你也在。”宋良朝说。

石中松轻叹一声道：“校长就不必了，叫我石老师就好。”

宋良朝发现，他其实距离石中松非常近，如果此刻摘掉眼罩，可能一扭头就能和石中松撞个对眼。但这也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里除了他们还有谁？孩子们去哪儿了？

他之所以觉得这里没有孩子，是因为孩子和他应该是同样的情况，此时如果在身边，总有一两个苏醒的。可从方才他苏醒到小赵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都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出声，罪犯多半是把他们三个大人和孩子分开了。

三人稍微冷静了一下，而后迅速交流了彼此所知道的信息，得知他们的感知所差无几，都是同样的突然晕倒，醒来后就已经到了这里。唯一不同的是，石中松和小赵只是被蒙了眼绑了手，但腿脚依然不受限可正常行动，只有宋良朝，被绑得像只硬邦邦的冻带鱼。

似乎，对方发现了他警察的身份，已经提防着他了。

眼下，情况虽然糟糕，但小赵和石中松可以行动便是不幸中的万幸，思索片刻，宋良朝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