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鉴十分自觉,甚至不需要修少钧开口说就自己走到了那辆黑色SUV旁,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不多时,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修少钧坐了进来。
“你到底……唔……”修少钧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苏鉴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苏鉴就像是一个踽踽独行的冬夜旅人,在几乎要被冻僵的时候遇到了修少钧这簇火苗,于是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想要从这簇火苗中获得丝丝温暖,而这种靠近了就不想离开的温暖让他愈发惧怕离开火苗后的寒冷。
唇齿间是可乐残留的糖分,有些甜,让人欲罢不能。修少钧在第一时间就觉得时间场合都不合适,想要推开,可他却在抬起手的瞬间就被苏鉴扣住,手指插入最后十指紧紧相扣。
苏鉴的动作明明很急迫,修少钧却在他的一呼一吸间敏锐的感受到了一丝隐忍,那种宛若在烈火中求生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在苏鉴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似安慰。
SUV的玻璃是单向透光,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可他们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车里还有第三个人。
殷航趴在后座椅子上,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告知前面二位自己的存在,他怕一出声就被修少钧当场掏出配枪麻醉了,然后再拖去私人医院做药物洗脑。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车?在线等,急!”
殷航在手机上敲下这一行文字发到社圈里,短短十几秒就收到了回复:
——大哥,你这是在什么十八禁的地方?
——放弃吧,车门焊死了。
——为什么要下车?车里怎么了?
看到令人绝望的回复,殷航摁灭屏幕,眼一闭双腿一蹬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响亮且悠长的哈欠。
“啊——困死我了……咦?修队,苏顾问,你们回来了?”
在殷航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修少钧就猛地推开了苏鉴,极力装作恍若无事的模样靠回驾驶座。
四下安静,静得只能听到修少钧急促的呼吸声。
半晌,还是苏鉴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按照他以往的警觉性,定然会在上车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车里还有一个人在。但方才他神思飘忽心情复杂,注意力完全在其他的事情上,就没有发现车后排居然有人。
殷航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继续装傻:“我在车上查公园监控视频啊。”
“为什么在车上查?”
“因为我的笔电在车上。”
“你的笔电为什么会在我的车上?”修少钧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懊恼。
殷航委屈道:“头儿,我和你们是一起从四监过来的啊……下车的时候就顺手把包放车上了……”
修少钧已经没有脸面回头去看殷航了,他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把自己长久以来建立的威严从车底捡起来,皱皱巴巴的贴在脸皮上,声音沉沉道:“下去。”
殷航满脑子都是‘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的字幕,一时间没听清修少钧的话,战战兢兢问道:“什么……”
“下去!”修少钧声线已经变得非常冰冷。
“哦哦,好好……我马上走,你们继续。”殷航口不择言,说完才发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当即伸手打了自己一嘴巴子,恨不能把舌头咬断吞进肚里。在修少钧说出什么‘杀人灭口’的话之前,连滚带爬打开车门滚了下去。
啪!车门关上,车内重新恢复安静。
修少钧怔愣了片刻,抬起眼眸的时候便看到苏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见对方嘴角微扬,双唇还因为方才的亲吻而泛着红,俊朗的面容露出几分狡黠揶揄的意味。见修少钧望过来,苏鉴挑了挑眉,微微上挑的眼尾透出一丝丝狡黠的邪气。
“你……”两人异口同声。
修少钧、苏鉴:“你先说。”
苏鉴眼睛一弯,笑了:“好,我先说。”
他重新伸出手搭在修少钧方才慌乱之间甩开他的手背上,而后又将他的手心翻过来玩闹似的在上面挠了挠。“修队,你是不是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苏鉴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是他不想让修少钧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但在方才修少钧推开他的时候却觉得莫名失落。
修少钧先是一愣,然后用另一只手覆住了苏鉴的手将他缓缓包裹起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一只精致易碎的瓷器珍品。
“不是怕。”修少钧微微皱着眉,耳廓已经红透了,他似乎很挣扎,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心底的想法。“是有些……”
害羞?修少钧说不出口,他堂堂非防局刑侦队队长,铁血冷面,怎么可能说得出‘害羞’二字?简直没有比这更丢面子的事情。可方才他骤然发现殷航在场时那种心律失常后悔懊恼的感觉,明明白白就是小孩子情窦初开,万分羞涩地拉着小女友的手逛街时却迎面被兄弟朋友撞个正着,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掩面而逃。
“有些什么?”苏鉴追问。
修少钧看向苏鉴,只见这位‘罪魁祸首’正抿唇憋笑,顿时明白过来,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口将人带至面前,对着那瓣红唇又狠狠咬了上去。这一次没有其他人打搅,修少钧仿佛终于放开了手脚,用力按着苏鉴的后脑尽情享受着接吻的欢愉刺激。酥麻过电的感觉再一次让他心率失衡,血液里无数爆开的小火花最终化为浓郁的爱意,流淌进心房,甜蜜而满足。
几分钟后,两人才缓缓分开,修少钧双唇擦着苏鉴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声音格外低沉,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他说:“最好不要在工作期间撩拨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苏鉴含着笑,明知故问。
“忍不住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苏鉴直接笑出了声,他侧头在修少钧耳垂上咬了一口,呵着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温声呢喃:“求之不得。”
于是,在短短十分钟之内,正直严肃的修队长忍无可忍第二次推开了苏顾问。
直到车子开上绕城高速,修少钧才终于压下心底熊熊燃烧的□□,神志勉强拾起了一丝清明。
明明开的是自动驾驶,可他却坐的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凝神直望着前方的道路。激情过后**平息,修少钧也想起了先前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心中反复思忖斟酌,最终还是开了口。
“苏顾问。”
“嗯?”苏鉴眯着眼语调懒洋洋的,似乎又在这片刻的闲暇中唤回了些许昨夜遗失的睡意。
“苏鉴。”修少钧换了称呼略微压重了语调。
“什么?”苏鉴缓缓睁开眼。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修少钧没有直接问那串数字代表什么,也没有问‘你发现了什么?’,因为在苏鉴看到死者手臂上的那串数字时,骤然变化的情绪让修少钧意识到此情此景可能唤醒了苏鉴内心某些深入骨髓的记忆。那些记忆或许是可怖的、不堪回首的,但多半与此案有重大关联,所以修少钧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慎刺痛了苏鉴。
“什么时候?”苏鉴皱了皱眉,含着睡意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迷茫。
修少钧扭头看向苏鉴,却见苏鉴眼中茫然疑惑不似作伪。
“就是尸体上的那串数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啊,那个……”苏鉴挠了挠头,微微坐直了身体,缓缓道:“我只是觉得奇怪,那样标签似的烙印不像纹身,倒是像极了一种事物。”
“什么事物?”
“猪肉出厂时的印章。”
“什么?!”修少钧猛然一顿。
“我说像……”
“我听清了。”修少钧出言打断,对苏鉴这样直白的比喻心生恶寒:“你不用再重复,我明白了。”
苏鉴说得直白生硬,却准确的表达了他心中所猜所想。修少钧眉头紧锁,一连串阴暗的联想宛若黏腻湿滑的毒蛇攀上心房,不等他深想,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李庆岁年纪大了,哪怕夜里睡得迟早上也会定时定点的按照生物钟醒来。早餐是一碗粗粮粥和一张葱油饼,妻子做的,这两三年每天早上他都会在餐桌上看到一碗粥一张饼。
其实,在风林上大学之前,早餐都是一家三口一起吃的,那小子一直很喜欢吃他妈做的葱油饼。后来上了大学,住了校,一家人便不常见到,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矛盾回家次数更少,渐渐的餐桌上就只剩下他们两口子了。再后来妻子生了病嗜睡,但她依然会坚持起来为他做早餐,做完后自己再继续回去休息,桌上一碗粥一张饼代表了妻子对他的关心,只可惜吃早饭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想起昨晚那臭小子的话,李庆岁就不由得眉头皱起,平时再怎么没心没肺他都不管,可昨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他明明答应了会回家却依旧食言。李庆岁除了生气竟对这个儿子泛起了一丝丝失望。
如此想着他抬手拿了外套打算出门,刚准备开门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格外急促,他怕吵着还在休息的妻子,连忙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青年,鸭舌帽牛仔衣,眼下泛着青黑,眉目间焦急的心情呼之欲出。令李庆岁惊讶的是,这青年的脸他似乎见过,好像是风林的朋友?
青年看到他,微微喘了口气刚准备说话却被李庆岁推出门外,随后自己出来锁上了门。
青年着急也顾不上其他,忙道:“是李叔吧,我是李风林的大学室友,我们见过的,他回来了吗?”
李庆岁看着青年急迫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沉,回答道:“没有回来,他不在学校?”
得到回答,青年微微一愣,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凉了半分,他没有回答李庆岁,而是背过身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结束他才重新转过头来,神色沉重道:“李叔,对不起,风林他好像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