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人 第9章 （九）年

寒假第三天便是除夕了。早上，管家来到了地下室，告诉江和青，这两天会有亲戚过来，不允许他随意上一楼。于是晚上他们在楼上吃饺子，看春晚，其乐融融之时，江和青在地下室里饿得胃疼，他们忘了给他送饭了，亦或者，他们就压根儿没想过给他送饭。

江和青躺在床上睡不着，便给他的小男友发消息，问对方在做什么，对面居然秒回了一条语音：“在写作业啊。”

江和青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去，过了几秒，屏幕上边出现了乖宝宝的脸，他有些害羞，一直不看屏幕，手不自觉地捋着头发。江和青笑道：“给我看看乖宝宝在写什么呢？这么勤奋啊。”

话音未落，画面就变了，一张整齐的书桌出现在眼前，江和青及时捕捉到了作业本上秀气的名字——许沐。他便笑着叫他的名字：“沐沐，除夕不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吗？”

许沐脸红了一下，才说：“我父母都在外地呢。”

“一个人过年吗？我也是呢，我过去找你吧？”

“啊……好、好啊。”

说走就走，江和青偷溜上楼，从后门出了家，然后才在手机上告诉江正延。

到了许沐家时，许沐正在煮饺子，大门留了条缝，江和青径直进去了，走到许沐身后，忽然揽住他的腰，吻了吻脖子，道：“好香啊。饿了。”

许沐被这一番动作吓到了，静了两秒，才答：“我自己做的，比不上外面的。”

“我得尝尝才知道好不好吃呢。”

“嗯。稍等啊。”

许是太久没吃上东西，这盘饺子竟如山珍海味一般。江和青夸道：“乖宝宝真棒，不光学习好，厨艺也好呢。”

许沐咬着筷子，腼腆的笑着，“喜欢就好啦。”

吃过饺子，两人没急着洗碗，听到外面有烟花声，便一起来到了小阳台，从这里居然能清晰地看到烟花，很漂亮，可市区不让放烟花呢。江和青竟忽地想到了那个好看警察，过年也得工作呢，真好。

“好漂亮啊。”许沐说：“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烟花。”

“我也是。”

江和青转过头看着他，手摸上了这人的腰，脸也贴了过来，许沐想躲，但腰被人搂着，动弹不得。江和青问他：“沐沐会接吻吗？”许沐红着脸摇头。“那我来教沐沐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的嘴唇就贴了过来。许沐紧张地闭了眼，双唇紧抿，江和青皱了一下眉，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他便下意识张开了唇，江和青趁机挤进去，勾住了他的舌头，吮吸，轻咬，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慢慢地他也开始回应这个吻，但很快就呼吸不畅了，软趴趴地倒进江和青怀里。

江和青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笑着问：“会了吗？乖宝宝？”

“嗯……”

许沐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江和青捏了捏他的耳垂，声音温柔和煦：“明天一起去海边吧？”

“哎？这么突然……？”

“反正在家也没有事情可做，倒不如出去玩呢。好吗？”

许沐望着江和青期待的神情，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第二天一早江和青就出门了，许沐做好了早饭，就在客厅里看书等他，饭凉了就再热一下。不晓得来来回回热了多少次，终于响起了敲门声，许沐放下书一溜小跑去开门，就看到江和青举着两张票，笑道：“今天下午的车票。快去收拾东西呀。”

许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转头回了卧室。江和青脱下外衣，关了门，再回过头就看到了餐桌上的一碗盛好的粥，许沐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我给你盛好了粥，应该还不凉。”江和青尝了一口，温热的。端了碗走去看许沐收拾衣物。

许沐瞧上去很兴奋，江和青便笑着问怎么这样高兴，他摸了摸耳垂，笑了一下，才答：“我还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呢……”

“那我们之后就去旅行吧？把国内好看的地方都看一遍。”

江和青给予过许多人许多不同的承诺，多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这并不重要，他告诉他们自己会陪他们很久，只是为了拉近距离，提升信任的一种方式。所以他喜欢乖宝宝们，好骗。

许沐哪知道这些呢，他只知道江和青对他好，江和青喜欢他，从未有人像江和青这样对自己这般好。他沉溺在这喜欢之中，渐渐迷失了方向，将整个人如同献宝一般，献到江和青的面前。

江和青在海边租了一栋小木屋，空调暖气都有，住在里面暖和的很。他们到这边时，天上就开始飘雪了，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刀割一般，两人就只好待在木屋里。

在客厅里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暖暖的，落在人身上也很舒适，许沐坐在沙发上，摊开一本书，细声诵读着上面的文字，这是许沐最喜欢的一本书。江和青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许沐的大腿，温柔的嗓音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叫人不觉静下心来。

许沐喜欢这本书是有原因的，眼下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与江和青有关的。

他们的初识是在学校的杂物间里。许沐被派去送还体育器材，他和几个男生一起去的，最后一个走的，刚放好器材就听到“砰”的一声，器材室的门关上了，想来应当是风刮的。他拍门叫了半天没人应，就坐在了垫子上，拿出随身带的书看了起来，一时忘了时间。

直到再次上课，五班的同学过来拿器材，看到了他：“哎，你不是一班那个小作家嘛！这都上课了，你在这儿干什么？”许沐抬头时，首先注意到了这行人最末尾的江和青。

他知道江和青。

江和青也看到了他，或者说看到了他手上的书，“啊，你也看这本书吗？我很喜欢这本书呢。”

后来，江和青送他回了教室。两人聊了一路，到了一班时，许沐甚至有些不舍。从那之后两人接触就多了起来，临放假前，江和青告了白。许沐自然是接受了。

而许沐到死都不可能知道，这场“偶遇”是江和青安排的。

江和青起初听说了“小作家”这个称呼，好奇地借了他写的东西来看，觉得有趣，便开始了解他，并选了这一天，故意关了器材室的门，与他偶遇，从喜欢的同一本书下手，慢慢接触他，找准时机表白拿下。

许沐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糊，终于书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响起了轻缓的呼吸声。江和青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拨开刘海吻了吻许沐的额头，随后将人抱起，轻轻地放在了卧室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从后面保住了他，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时，许沐醒了一转头就看到了江和青的鼻尖，呼吸一滞，他现在与江和青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江和青，发现了许多平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比如眉心偏左的地方有粒颜色很淡的痣，比如眼睫毛很长，打眼看去像个姑娘，再比如唇型很好看……许沐下意识凑了过来，在那唇上贴了一下，接触到温软的唇瓣后，他却不愿再离开了，小心地偷偷亲吻着眼前人。

突然，许沐被按倒在床上，江和青骑在他腰上，附身吻住他，缠绵之间，轻声说了句“早安”。许沐刚想回应，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腹部，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江和青说他去洗澡，便翻身下了床，随手抓了条毛巾进了浴室，留许沐一人红着脸尴尬。

早饭是许沐做的三明治，其实也可以算作是午饭了。吃过饭，两人就出了门。江和青主动牵起了许沐的手，指尖插入指缝，紧紧地十指相扣着。今天的阳光很足，暖洋洋的。

两人就只是这样牵着手，在海边走了一趟又一趟，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他们的想法意外地都很契合，这让许沐感到格外舒服，忍不住聊了很多，聊喜欢的书，聊同学和老师，聊他们的未来。

许沐说他其实很想当一个作家，尽管那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可是他的父母却希望他能够当一个人民教师，这两者并不能兼得，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他说起自己写的东西时，眼睛都在放光，有一篓子说不完的话，他又说自己的梦想很可笑——时成为一名人尽皆知的作家。可当江和青提出让他去试着投稿时，他却犹豫了，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着，“不了，那只是一个可笑的梦罢了。”

他是不自信的，尽管“小作家”的名号响当当，尽管众人都赞扬他，他也始终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足以承受这么多人的喜欢。

当一个不够自信的人，遇上了一个会真诚大力夸赞他的人时，会怎么样呢？他会觉得这个人简直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这个人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鼓励与支持，让他百分百信任这个人。

江和青笑着摸了摸许沐的头，“不是的。你在朝着那个梦想努力，总有一天是能够变成现实的。也要试着换个角度去看看自己啊，去听听他人的评价，有些还是很值得听一听的。你已经很棒了啊，有多少人能学习、爱好两手抓呢？你单是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厉害了。所以试着自信一些，迈出那第一步，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许沐居然听哭了，含着两眶眼泪看救世主似的看着江和青，“谢谢。”

“不客气。”江和青挑眉笑着。

太顺利了吧，乖宝宝就是好哄呢。

“来吧。”江和青拉着许沐靠近海洋，面上挂笑，柔和地说，“向大海说出你的梦想吧，大声点，他会听到的，会帮你实现的。”

海风扑面而来，吹落了那摇摇欲坠的泪珠。许沐看了江和青一眼，也笑了起来，抬手做喇叭状，用力大喊：“我！一定能成为一个超级！超级有名的作家！”

江和青也跟着喊：“许沐的梦想一定能实现！”

大海像是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喊话，突然打上来一片浪花，两人连忙转身往回跑，又摔倒在了沙滩上，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啊，能遇到江和青时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许沐这样想道。

晚上，他们回到了小木屋，包了饺子来吃。江和青不会包饺子，一直都挺认真地跟着许沐学，但捏出来的饺子不是漏馅儿，就是歪七扭八的，模样丑得叫人没胃口，但许沐还是会仔细教给他手法，夸奖他的进步。这样磨磨蹭蹭包了一屉子，就用了他们快三个小时，吃完饭都十一点多了。

饭间，江和青给许沐盛了一枚饺子，这饺子一看就是江和青自己包的，但已经是他包的最顺眼的了，许沐夹起来，咬了一口，好硬，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一枚铜钱，许沐愣了一下，江和青说：“收好哦，来年会有好事发生。”

“嗯！”许沐用力点了点头。

后来，许沐用一根绳子把铜钱串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次日上午，江和青找人啊来了许沐的文章，投了许多网站，许沐写得好，几个网站自然是都想要，江和青提了不少条件，最后全部弄好了，才告诉了许沐让他放心接手。

这傻孩子又抱着他哭了很久，说江和青是除了父母之外对他最好的人，江和青心里嫌弃，却未曾表现出来，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说着鼓励的话。

下午江和青又出门了，他今天好忙的样子。晚上七点多时，他回来了，抱着一箱各式各样的炮竹。

许沐有些惊讶，“你今天下午是去买这些了？”

“是啊。不过好多店都没开门，花的时间久了些。等久了吧？”

许沐还是有些发蒙，问道：“你为什么去买这些啊？”“因为你说喜欢啊。”

江和青放下箱子，捏了捏许沐的脸，“这里应该可以放烟花，等下一起去放吧！”

“嗯！”

“可别再哭了啊，眼睛肿了怎么办？”江和青用指腹蹭了蹭许沐的眼睛，便带下来一滴泪珠。

许沐这小孩还真是容易哭呢。

吃完饭，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晚上风很大，许沐冷得一哆嗦，江和青便把他的围巾围在了许沐的脖子上。然后，两人就蹲了下来，研究着怎么挡风点燃烟花，试了好多角度都不行，许沐累了，江和青也开始在心里骂娘。

终于，火线被点燃了，并开始快速缩短，而许沐还没反应过来。“卧槽！”江和青骂了一句，收起打火机，抓起许沐就跑，烟花在他们身后燃放，升上天空，绽开一朵绚丽的花。

“好……好漂亮！”许沐终于反应过来了，仰着头看烟花，江和青就看他，烟花的光亮落在许沐眼中，亮晶晶的，确实是啊，好漂亮。江和青大声问他：“喜欢吗？”

“喜欢！”许沐转过头，看着江和青，突然揽住他的脖子，吻了过来。烟花燃尽时，他们便分开了。许沐笑着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江和青没回答，还沉浸在许沐突然主动的意外中，回过神时，也只是吻了吻许沐，并没有回应这份爱。爱太沉重了些，江和青说不出口。

好在许沐并未在意，他们那天依旧玩得很开心。

江和青必须承认，这是他过得最快乐的年。或许几年后他会忘记许沐这个人，但会依稀记得，有个人陪他过了一个快乐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