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在青云端 第36章 流言

叶青晚上去了趟拳馆。不管网上流言怎么说，她觉得自己总欠薛行一声道歉。她想，自己从未有过艺人的自觉，做事随心所欲，也没有考虑过给旁人带来的困扰。薛行在部队，也是诸多限制，总归是自己给他添麻烦了。

薛行没有来，可能还在照顾那个部队的同事，她在电话里听见那个温柔地女声了。

她换了衣服，撇开杂念，开始和教练练拳，直到结束，薛行也没有过来，但那个拳馆的老板倒是来了，抱着双臂在旁边看了半天。

叶青扯下绷带，跳下拳台，径直走到拳馆老板的面前。她记得教练叫他“涛哥”。

“涛哥，”叶青也没什么好铺垫的，“我想问问薛行今晚来这里吗？”

秦涛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直接，他用大拇指划过下巴，沉声道：“来我办公室坐坐，怎样？”

叶青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冷气很足，刚才练拳出的一身汗嗖地一下好像全被吸回去了。

秦涛给她倒了杯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小叶对吧？薛行今天不过来了，他同事遇到车祸了，他去医院照顾她了。”

叶青“哦”了一声，她静静地等着秦涛的下文，他不会为了专门告诉她薛行今晚的行踪而专门把她带到办公室。

秦涛有点难以启齿，他一个大老爷们，从没和小姑娘去谈心聊人家的感情问题，但他又觉得应该趁现在两人没陷太深的时候，把话说清楚，快刀斩乱麻，以后薛行才能好好冷静地考量这段感情。

他清清嗓子，跟叶青说起薛行家的情况。“......他爸去世后，薛哥他老妈就只能打点零杂工把他拉扯大，十八岁送他进部队。娘俩生活也不宽裕，就盼着薛哥提干回S市。他最近正在政审，很关键，哪怕出现一点小问题就可能失了这个机会。”秦涛边说边注意观察叶青的表情，可遗憾的是小姑娘比他想象的要沉着得多，看不出喜怒。他想，这姑娘其实也不错，可惜就是混的圈子太复杂，要不是为了薛行的前途，他也不想做着坏人。

叶青慢慢琢磨出秦涛未说出口的话。他怕自己影响薛行的仕途，所以把她留下来，是想劝说她离开薛行。她自嘲地笑笑，先别说她和薛行本没有什么，即便有什么，她目前的情况根本也不可能考虑到情爱这些旁事，她的目标一致都是明确又直接——给池城和老爸报仇。

薛行的出现让她感觉很温暖，确实让她有种依恋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她上瘾，就好像池城还活着，陪在她身边一样。但今天秦涛的一席话让她突然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她不能因为薛行带给她与池城相似的感觉就陷入一种自欺欺人的状态，这不仅对薛行不公平，更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叶青想，自己确实是太自私了。

她站起身，望向秦涛。“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给薛队长添麻烦了。谢谢你。”

秦涛急忙站起来，这姑娘这么通透干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肚子里酝酿的说辞草稿还没来得及发挥。小姑娘既然开始称呼薛行为“薛队长”，那估计是要退出了。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送叶青出门，那姑娘摆摆手，道声“留步”，就背着包踏进夜色里了。

秦涛摸出烟，想想又放下，吁了口气，转身进入拳馆。

叶青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种失落却又清醒的感觉，包里的手机响了几次她才听见。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喂，你好，请问哪位？”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当她想挂断的时候，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过河拆桥可没人比得过你。”

叶青脑子还在当机的状态，这个人口气熟稔，但她还是没听出来是谁。“哦？你到底是哪位？”

“......”下句话就带了点磨牙的味道了，“你不仅把我的电话删了，你还给我装傻充楞！”

这咬牙切齿地声音唤醒了叶青的记忆，她上次找到周崖就把他的电话给删了。“陆少，您找我什么事？”

电话这头的陆则烜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爆粗口的冲动压下来，陆少？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她和那个什么教官亲亲热热的逛街吃饭，却生疏地叫自己陆少？还“您”？这是有多不待见他！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

陆则烜顺了口气，恨恨道：“哼！你以为我想找你！连旭那死小子死乞白赖要我给你个机会拍广告，我这里要得急，你明天过来S市！”他想了想，又不甘心地补上一句：“你要是没空多的是人求着拍！”

叶青没想到他是找自己拍广告。现在网上黑她的人不少，说她刚出点名气就要博出位，和兵哥哥谈恋爱，也有说她恋爱上脑，真人秀还顺带谈恋爱的，也有人说她不检点，一边和教官牵扯不清，一边又和男嘉宾连旭很亲近，一点也没有行业素养。叶青刚刚有气色的事业又有点下滑，一些已经有意向的节目通告也在观望状态，林姐他们也在焦头烂额地公关补救，一副前途未卜的样子。

陆氏在房地产和家装行业算是佼佼者，少当家陆则烜能用她上自家广告无疑于是拉她一把，表明她这些是是而非的绯闻对她的星途没有太大影响，其他媒体运营商也会跟着风向再给她机会。

叶青愣神的时间有点儿长，陆则烜等了半天没回应，不耐烦了。他才把干嚎着求他把新产品广告给叶青的连旭赶出门，“怎么？不乐意？不乐意就算！”这女人什么回事，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她照顾了他一晚上的份上，天皇老子求他都没有用！

“哦，不是，我很乐意。谢谢！”叶青回过神，连忙应允。“帮我谢谢连旭。”

陆则烜哼了一声，谢连旭干什么，他不同意的话，连旭顶个屁用，就知道嚎嚎嚎！

“明天早上十点带你经纪人过来签合约，下周开拍。”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自嘲难道还怕这个小明星不答应吗？不过今天看见她和那个什么劳什子教官在一起的照片还是很不爽，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不就是头发短点儿身板壮实点儿，有什么稀罕的！搞不好打架还没自己厉害，外强中干！

就在陆则烜忿忿不平的时候，叶青给林姐打了个电话。林姐虽然很吃惊陆氏抛来橄榄枝，但联想到前段时间陆少爷和叶青交往甚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这个广告无异于一场及时雨，一是可以冲淡叶青和薛行的绯闻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二是带来无限契机，这对叶青今后的发展有益无害。不过，这陆家少爷这么肯下本，不知道是不是对叶青存了心思，这个靠山虽然好，但林姐也看多了这种所谓豪门少爷和小明星的爱情戏码。她私心希望叶青能走远一点儿，不要陷入这种桃色故事里，回头弄得遍体鳞伤。

带着满腹的忧虑，林姐一大早就带着叶青和助理小朱上了去S市的动车。叶青昨晚没睡好，一上车就套上帽子打盹儿；林姐瞅着她，有心想提点她两句，又觉得这种事拦不住，越叮嘱越容易叛逆，还不如顺其自然，等过了这一关再说。这一路上，只有小朱毫无心事，乐滋滋地想着又可以去S市购物了。

一行人下了火车直奔陆氏大楼。陆氏企业的总部在S市，位于繁华的闹市区，灰色墙壁衬着砖红色玻璃闪闪发亮，极具设计感，在众多规规矩矩的高楼大厦中尤为显眼。

林姐在前台报了名字，就有人领着她们上了十一楼，进了企划部会客厅。一位打扮干练衣着考究的年轻女子抬起头，起身相迎。她介绍自己是企划部的陈婕部长，和林姐互递名片，寒暄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看看了叶青好几眼，便笑着请她们入座。

双方很快进入正题，林姐一边听着陈婕部长阐述广告拍摄要求，一边仔细地看着合约。这种场合都是由林姐来把关，叶青只需要像个花瓶一样坐着，保持礼仪就行。百无聊赖中，她视线转向会客厅的装饰。

她很快发现这个会客厅很有意思，它和常见的办公室装修不太一样，分别装有三种不同亮度的射灯把会客厅不动声色地划分为三个环形空间，身子往后一仰，就很容易匿身于最暗的那一圈，脸上的表情藏于暗处；而最核心的空间却明亮轻快，衬得神色分明。

叶青不由地弯弯嘴角，这设计师也是个妙人，心眼贼多。

陈婕一直注意着叶青，也看到这神游的小姑娘露出微微的笑意，她笑道：“叶青小姐对咱们这个会客厅很感兴趣吗？”

叶青没想到陈婕突然cue 她，愣了一下，笑笑：“嗯，挺有意思的设计。”

陈婕微微点头，“咱们这一层的办公室是公司的核心区域之一，所有的设计都是小陆总亲手打造的。”

叶青心想怪不得，那个陆则烜就是一副坏心眼多多的样子。

林姐看完合同，问道：“除了拍广告，我们也要配合新产品的发布推广会对吗？”

陈婕答道：“是的，我们预设在北上广深开四场，希望我们的产品代言人到场，并演示新产品的使用，配合一些访谈之类的活动。当然，推广会的酬劳是另外算的，我们在合同里有注明。但是，”她看了一眼叶青，“我们希望代言人在合约期间，杜绝一些负面新闻，包括绯闻在内，这对我们的产品形象不利，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有权保留接触合约的权利。”

陈婕对陆则烜坚持要用这个刚刚崭露头角却绯闻缠身的女艺人的决定有点诧异。虽然新产品的潜在用户是年轻人，用年轻偶像代言最合适不过，但他们原来本属意请获得今年电影节新人奖提名的男女演员，基本都谈得差不多了，却临时把女演员换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叶青，还要匆忙签约。不过，她的工作原则是从不质疑老板的任何决定，虽然好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按小陆总的意思加上了绯闻的限制条款。

“那是那是，我们肯定会约束自家的艺人的。”林姐很是满意，她来之前本来还想假意拿拿乔，提高一下酬劳，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条件都非常好。至于绯闻的限制条约，她正愁没办法约束小陆总呢，既然他们自家公司都定了限制绯闻的合约条款，她求之不得！

于是林姐直接叫叶青在乙方的位置签上大名，盖上个人印章。双方相谈甚欢，陈婕把时间安排表递给林姐，叫助手送她们下楼后，便坐电梯直达16层，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把合同放在办公桌上，点头告退。

站在落地窗边的陆则烜低头注视着刚离开公司的那个背影，看起来窈窕纤细可他却知道她那骨子里血液流淌的强悍韧性。他转身拿起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叶青那飞扬的签名，嗤笑出声，“连签名都这么嚣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