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霸王龙的这场暴揍让之前热气腾腾的BBQ派对冷却下来,这些富家子弟们见过打架,但没见过打得这么狠的,而且对象还是□□背景出身的江家。
江珩施那张肿胀的脸基本看不出原先长什么样了,血渍糊了满脸,鼻梁也歪了,但怪异地是,陆则烜被拉住以后江珩施竟然风平浪静地没吭声,只迁怒扇了陆则烜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陆沅,就乖乖地撤了。也不知道是惧怕陆则烜背后的陆家势力,还是那句耐人寻味的“小嗜好”让他胆了怯。
民宿的主人肖瑜已经无心再张罗一众朋友,他看见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叶青,匆匆点个头便疾步向江珩施的住处走去。刚才还挤满了人的小广场,只剩下几个服务生在收拾剩下的食物,清扫垃圾。
叶青倒是心情好,这次上山没想到竟能遇到江珩施,而且还有机会把病毒植入他的手机里,无论这个手机之后他还用不用,至少之前的通话记录和存储,周崖今晚可以查得清清楚楚。一个晚上,足够了。她想江珩施今晚估计是没有心力来照管自己的手机。
不过叶青也讶异于陆则烜突如其来的怒气和下手狠戾的打法,不过,想起江珩施对那个女生毫无人性的施暴,也是咎由自取,至于他们今后的纠葛就不关她的事了。此时的叶青万万没想到,几个小时候她就被迫卷入了这场纠纷。
她看看时间还早,也不想回去别墅里面对陆则烜那张阎王脸,索性给连旭发了条短信,紧了紧鞋带,从背包里翻出手电,就往山顶上爬去。
祁峰山海拔七百多米,但它的山脉跨过两座城市,肖瑜家的民宿选的地点,就是唯一开发了公路的北峰近山顶处上,斜靠溪流瀑布群,坐卧在梧桐树林之中。叶青借着月光和手电辨认着山路,不到三十分钟,她就来到了北峰顶。比起肖家民宿的繁华,这块写着“北峰”二字的石碑看上去有点孤零零地简陋,却带着质朴苍劲的挺拔。
叶青摸了摸那块石碑粗糙的纹理,转身爬上了碑旁的樟树上。这颗樟树也应该岁数不小了,郁郁葱葱,枝干也爬满了各种寄生植物。叶青已经很久没有爬树了。她靠在厚实的树干上,望向缀满星星点点的天空,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和池城爬过不少树,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偷偷上树掏鸟蛋摔了下来,额头肿起个大包,回家被池爸关在房间里狠狠地揍了一顿,池城在旁边拦不住,咬紧嘴唇心疼得不行,晚上还悄悄地潜过来给她擦药,疼的她龇牙咧嘴但又忍不住开心。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一股烟味顺着风飘到了她的鼻尖。叶青回过神,往树下一望,有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山顶,正靠在树干上吞云吐雾,看不清楚脸庞,只见着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和一件白得发亮的T恤。
叶青不想惹麻烦,她小心地掩住气息,藏在树影里,静静地等待着这个男人的离去。可是这个男人好像也是和她一样来山顶躲清静的,一连抽了好几根烟,也没有离去的迹象。叶青手麻脚麻,又不敢变换姿势,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人快点离开。
终于,这个男人踩灭了最后一根烟,把烟盒揉成一团,随手扔向黑暗处。叶青刚松口气,没想到树下传来一阵淅沥沥的水声。叶青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一瞥到那男人的动作,面色一红,连忙转过脸去。
这个动作让叶青的身体不小心蹭了下树干,原来轻搭在树枝上的落叶掉了两片下来。那男人一惊,把拉链一拉,迅速抬头,警觉地问:“谁?”
叶青无处可躲,只能低低应了声,从树影中探下头,和树下的男人打了个照面。借着月光,那男人认出了叶青。他眉一挑,张嘴就没好话:“怎么?电话没要到,献身不成,现在还学偷窥了?”
叶青暗骂自己倒霉又遇上陆则烜,嘴上也不相让:“陆少,明明是我先到的。”
陆则烜一噎,但仍然强词夺理:“那你见着我来了也没吭声,还偷偷窥探我!”
叶青翻个白眼,实在不想搭理他的胡搅蛮缠,正准备爬下树走人,突然,他们俩都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故意放轻了的脚步声。陆则烜和叶青交换了个眼神,叶青一手环住树干,倾下身伸出手,陆则烜小跑两步,借力一蹬窜上了树干,握住叶青的手,一个翻身跨上树杈。
刚刚坐稳,从见到树丛中七八条壮硕影子慢慢靠过来,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气息。那几个人四处查看没见半个人影,泄了气,有个暗哑的声音说道:“阿峰不是说看见他往山上走了吗?”
另一个声音有点不耐烦:“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会不会看错!”
有个领头人似的声音发话了:“别吵!都给我四处搜搜,江少要卸了他,今晚找不着人,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前面说话的两个人不敢吭声了,细细的查找起来。有个人突然嚷道:“这里有烟蒂,肯定刚走不久!”
“操!是不是还有别的路下山?都给我搜仔细了!”那个领头老大一声令下,七八个大汉分头搜索起来。
叶青暗道不好,这祁峰山她以前来过两次,只有一条上山道,他们一旦找不到其他下山的路,很快就会发现陆则烜和自己藏在树上。这几个人一看就是保镖身份的人物,而且带着江珩施的怨念,今晚他受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陆则烜,不掘地三尺撕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怕了?”突然旁边有个热烘烘的气息呼向耳边,叶青不由地打了个颤,这人缘差的人果然就是招麻烦!她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从兜里掏出之前从餐桌上顺的两个鸡蛋,用力扔向与下山小道相反的方向。
那一伙人果然上当,一听见声音马上拨开树丛追过去。等他们消失在视野里,叶青一扯陆则烜,两人迅速从树干上滑下去,迈开步子跑向小径。叶青不敢开手电筒,怕光线引来那群男人的注意。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那个方向并没有路,现在能拖一分钟算一分钟,越接近民宿越安全。
两人借着月光在树林中急速穿行,白天还摇曳多姿的树林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的笼罩在小径上方,阴森森地阻挡着视线。静谧的树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喘息声,但渐渐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逼近,而民宿的灯光藏匿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中,遥远又朦胧。
忽然,陆则烜一脚踏空,伴着他的低呼,整个人滑向一侧,迅速沉了下去。叶青急忙回身拉住他的胳膊,没想到陆则烜跌下去的地方恰好有个被杂草遮挡的深坑,他的坠力带着叶青一起往下掉。慌乱中她一把拉住坑边上的藤蔓阻挡坠势,但藤蔓根本支持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稍稍停顿了几秒,只听“啪”的一声,藤蔓断开两截,两人一起掉落到坑底。
陆则烜闷哼一声,坠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下一滚,护住头部。他的胳膊最先着地,肘部传来钻心的疼痛,十有**是断了。他咬着牙,捂着胳膊勉强坐起来,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待脚步声都过去了,才扭头看向正慢慢站起来的叶青。
叶青摔得晕乎,但好在陆阎王在落入坑底的时候垫了她一下,所以没什么大碍。她抬头望望这个摔下来的深坑,离地面大概七八米的深度,估计是很久以前当做存放粮食的洞穴,空间不大,角落里摆放着几口破了壁的大缸,可能是前几天下雨的缘故,手下的泥土湿哒哒的粘腻着,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她小心地搓了搓手中的泥,打开手电,仔细地四处查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则烜有点不满,“你在东看西看点啥?我胳膊断了!”
叶青没理他,继续用手电扫视着深坑的四周。
“我是因为垫着你才把胳膊摔断了!”陆大爷继续强调。
“首先,是因为你揍人揍得太狠,我们才被追着掉进这个坑里的;其次,你的胳膊已经摔断了,我看不看都改变不了事实;第三,胳膊摔断了死不了,但要是被毒蛇咬了就难说了。”叶青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也没客气,“另外,你的胳膊是保护你自己受的伤,别算我身上。”
陆则烜语塞,他恨恨地别过头去,“也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
叶青查看完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蛇或蝎子之类的爬行动物,便顺手拾起了几根长树枝,坐到了陆则烜对面。他还在生闷气,不肯说话。叶青也没开口,翻了下手机,这荒山野岭的果然没信号。她从靴子里拔出军用小刀,伸手拽过他衣角,刺啦一下就从他T恤上划下来一大块布条。
陆则烜吓了一跳,他成年后从来都没人敢对他这么干。低头震惊地看着自己明显短了一截的T恤和凉飕飕的肚皮,陆则烜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叶青手脚麻利地把树枝削成相同的长度,并排摆好,将T恤布条撕开成几个小条,分别缠成两块树枝板,剩下的布条打上结,然后把两块板子固定在他左边胳膊的两侧,系紧布条。陆则烜倒是闷不吭声地忍着痛配合她了。
她翻了翻自己的背包,还剩半瓶水,灌了好大一口,她摇了摇瓶子示意陆则烜,见他嫌弃地撇着嘴,就心安理得地放回包里了。她还不想浪费这仅有的水资源给他呢。
陆则烜缓了好一阵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突然撕我衣服!”
叶青很纳闷,“是你的手伤了,总不能撕我自己的衣服吧?”
陆则烜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他顺了顺气,撇开这个话题。“那些人估计找不到人也走了,我们怎么上去?”
叶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刚才已经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番,以前这个地方有个绳梯,但多年的风吹雨打无人修葺,这个绳梯已经发软腐烂,轻轻一扯就断了,根本没办法爬上去。周围的墙壁湿滑陡峭,先不说陆则烜这个伤员,就是她自己也没把握爬到半路不会摔下来。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能等天亮之后,民宿的人发现他们两人的失踪,派人过来援救。
只是这个洞穴阴冷湿凉,入夜后更是降温得厉害,两个人穿得都不多,叶青还好,披了件夹克,陆则烜估计是打完架回屋洗了澡,换了件短袖T恤就跑出来的。她终于有点内疚地看着陆则烜袒露的肚皮,她觉得自己应该撕背上的T恤的。
陆则烜不耐烦地摸了颗小石头扔她,这女人不回答问题,皱着眉盯着他肚子干什么?
叶青揉了下被石头砸疼了的膝盖,决定收回对此人的同情。她简单地回答:“等呗,还能怎么办?手机也没信号。”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这获救速度得看你的人缘,目前我不是很乐观。”
陆则烜气结,这丫头没一句话能听的!他单手撑起身体站定,左手胳膊夹着夹板,垂在身体的一侧。他四处转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助力,翻来翻去,也就是那几个破败的大缸和几根烂绳子。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这黑暗幽闭的空间让他有点难受起来。
陆则烜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摸到一脖子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胳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不舒服。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转身走向叶青。
叶青没空管他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她收拾了一些枯树叶,再捡了点树枝垫在一个破了一半的瓦缸上,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开始生起火来。打湿的树叶枯枝不容易烧着,她脱了夹克开始用衣服扇起火来。没多久,火苗稳下来,她再把旁边烘得半干的树枝一点点地加进去,火焰渐大,这黑黢黢的大坑也稍微亮堂起来。
陆则烜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捂着胳膊也没吱声,隔了好久才从嗓子里闷闷地出声:“没想到你还挺能干。”
叶青抬头看向他。他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丝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火光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也不知道是真心夸赞还是如以往一般的讽刺。
陆则烜手疼得厉害,他顺着墙坐下来,微微喘气。叶青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借着火光打量着陆则烜。这人一头的冷汗也没忘记损人:“看我干什么?非洲人没见过长得帅的男人吗?”
叶青一听这话就想拍死他,都摔断胳膊了还不留点口德啊!她伸手探过去,陆则烜警觉地一避,“你又要干什么?”
叶青反手把他肩膀扣住,另一手迅速搭上他额头。
陆则烜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脸,他脸色一沉,就要去拉开搁在他额头上的爪子。
没想到还没碰到,那爪子的主人就缩了手,冷静地看着他说:“你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