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亿叶听着电话揉揉脸,掀开被子就去穿鞋。
陆影安一把抱住她腰,有点生气:“不是,你不是跟他离婚了?”
“你先松手……”甄亿叶一边跟那头确认具体地点,一边单手把睡衣纽扣解开。
“你回来!”陆影安气得翻身坐起来,两脚一盘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箍着,“你这是睡觉睡懵了吗?你干嘛去?你已经离婚了大姐,你清醒一点!”
甄亿叶被勒得疼,挂断电话双手并用才从她怀里逃出来。
陆影安垂着头,蔫儿了吧唧的,委屈巴巴的小声嘀咕:“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
“你在想什么?”
甄亿叶把睡衣丢在床上,“我没有姓聂的电话,去告诉她一声。万一他真有什么事,能让家属见上一面也算是积德了。”
“那你不是有姓沈的他妈的电话?”
甄亿叶套上毛衣,有点无奈,道:“他妈有心脏病,大半夜听到自己儿子生死未卜,一旦出了问题,算谁的责任?”
这么说的话,她其实是在想办法跟那个姓沈的把关系撇的更清……
陆影安这么想着,不禁感到有点小愉悦,翻身下地把甄亿叶重新掳上床。
“诶!干嘛呀?”
“你给祺顺芳汀的物业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让他们去通知那女的不比你跑得快?”
“那我也还是得去一趟医院。”甄亿叶剥开她的桎梏爬出来,道:“沈凌寒现在在医院生死未卜,万一他真的不好了,也总得让漪漪再见他一面。不然以后漪漪长大了想起这件事来……不好。”
陆影安咬咬唇,“那我开车送你。”
甄亿叶去客房把漪漪从被窝里挖出来,拿了衣服迷迷糊糊往她身上套。
漪漪睡得迷迷瞪瞪的,嘴里含糊地问:“妈妈,我们去哪儿啊?”
“医院有点事,你跟妈妈一起去一趟。”
“哦……”
因为半梦半醒间不清醒,漪漪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医院有事自己也要去,乖乖的让妈妈和陆陆阿姨给自己套好衣服,然后把自己裹在一张厚厚的毯子里抱出家门。
医院,沈凌寒的家属已经到了,正在手术室门口堆着。
甄亿叶一出电梯门就见沈母和聂青丝一站一座,站着的沈母口里沫子直喷,骂的聂青丝深深埋头泣不成声。
“都是你!大晚上看不好小寒,让他开车出去,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孩子孩子你保不住,男人男人你看不住!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陆影安扫了一眼,幸灾乐祸道:“活该……”
甄亿叶淡淡回头看她,陆影安立马识相地闭了嘴。
她们一走过去,聂青丝立马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扑通跪在甄亿叶面前。
“甄姐,我求求你了,你一定救救凌寒哥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医术那么高,一定可以救好他的对不对?”
旁边沈母一听,这甄亿叶,竟然是来救她儿子的?
她当即什么面子架子也都没有了,扑上去拉住她的手:“好孩子,你跟小寒好在夫妻一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看……”
“阿姨,您清醒一点。”甄亿叶淡漠地抽回手,冷白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我是心胸外科的医生,你儿子现在是车祸,不归我管。”
“好孩子好孩子,妈知道小寒做了点错事,你别太放心上……”
“阿姨,他们都离婚了,就别一口一个妈叫的那么亲热了。”陆影安抱着漪漪跟在甄亿叶身后,俨然一副极受军阀宠爱的小姨太太模样,小妖精似的把眼皮一挑,满脸晦气,“我可嫌磕碜……”
这下沈母脸上的虚与委蛇总算绷不住了,脸一抹嘴一歪就要输出。
聂青丝连忙把人按住,然后转向甄亿叶,“我们谈谈好吗?”
陆影安翻白眼,“有什么好谈的?”
“求你了……”
甄亿叶给陆影安递了个眼神,然后带着聂青丝去了楼梯间。
沈母想跟上看看她们究竟搞什么名堂,被陆影安毫不客气地拦下。
沈母愠怒:“你这什么态度?你就这么对长辈的?”
“哎呀呀,我怎么对你了?我一没骂你二没打你,我抱着孩子过来逛逛不行啊?你还嫌人家保不住孩子,你大孙女在这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好意思提孩子……”
陆影安用下巴比比身后的手术室,“您没事多念念佛静静心,给沈经理祈祷祈祷,省得到时候想要孙子都没人陪你儿媳妇生。”
“你!”
“嘘。医院重地,禁止喧哗。”
“我……”
“快坐下吧大妈,站着怪累的。”陆影安抱着孩子一屁股占了两个人的位,“我抱着孩子反正累得慌,您手里空着可能觉不着……”
“你,我!”
沈母哼哧了半晌,愣是没想出什么词来骂她,眼一翻差点撅过去。
陆影安没理。
老妖婆,爱晕不晕,晕了再说。
另一边,聂青丝声泪俱下,那张年轻的脸上已然没了多少妩媚之气,反倒多了几分生活磋磨的憔悴。
“姐,现在凌寒这样,我们都不想看见对吗?他这次事情过后肯定很久都没法正常工作,我自己一个人,养不起这么大的家……”
甄亿叶端着胳膊,“他名下存款不少,你应该都知道,不买车不买房的话,足够你们花上几年了。”
“我知道,可是……我前段时间流产,再加上……”
甄亿叶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甄姐,我是真的喜欢凌寒哥,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虽然我们对不起你,但我们真的是真心的。”
“所以,明明是你们伤害了我,现在还要反过头来站在道德高地指责我是吗?”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
聂青丝越描越黑,急的眼泪又涌出来,“我只是想说,我没能保住孩子,现在凌寒哥还出了事,我怕婆婆她嫌弃我不让我以后跟他在一起……”
“……”
甄亿叶仰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指甲,“这你大可放心,只要沈凌寒认定的事,她拗不过她儿子的。”
听她这么说,聂青丝好像终于放心了一点,“真的?”
“你爱信不信。”甄亿叶拉开门走出去,一点都不想再同她废话。
跟老公的前任取经婆媳之道,亏她有脸……
手术的时间极为漫长,陆影安已经抱着漪漪睡过一觉,醒来半条胳膊都酥麻了,甄亿叶就把孩子抱到自己手里,让她歇歇。
对面沈母又开始数落,嫌聂青丝明知沈凌寒出事却不带钱出来。
“你别跟我说你走得急,我走的也急,这不是理由!”
“……”
陆影安听得头疼,干脆就说自己替她把这钱交了得了,大妈您快停下喝口水歇歇。
聂青丝抹着泪走过来,说不要这钱。
“我们能交得起……”
“那你赶紧交啊,凌晨大几点的别在手术室门口吵吵行不行?”陆影安说着,大步流星往楼梯间走。
聂青丝脚步不停地跟上,就听陆影安继续道:“这钱就当我送你们的,分手费,以后离我跟我老婆远一点,最好是再也别见!……大晚上陪着你全家在医院耗着,你不嫌累我还嫌冷呢!”
聂青丝被骂得抬不起头。
经过医生们又几个小时的殚精竭虑,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门里走出来,简单交代了一下沈凌寒的病情。
肋骨断了三根,左边下肺破裂,切除了一小部分胃,所幸没伤到心脏,不过护栏刺入的位置也十分危险,手术能成功是他命大。
沈母激动地直拍掌,“人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聂青丝也喜极而泣,扶着墙独自消化心脏复苏后的狂跳。
陆影安搓搓甄亿叶的后背,好让血液流动得更加通畅,后者没说话,掀开盖在漪漪头顶的毯子一角,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
陆影安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在她额头也落下一吻,像是最周到的抚慰。
手术室门口,一头婆媳背对背抹泪,一头三人相拥取暖。
担着沈凌寒的轮床从门里推出来,她们各分一边,极为相近又相隔甚远。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阴差阳错,阴晴圆缺,不过如此。
折腾了一夜,陆甄二人带着孩子从医院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东方泛起青灰的鱼肚白,陆影安让甄亿叶稍后片刻,自己则跑去停车场开车。
车上的温度很低,陆影安把空调温度调高,顺便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早间频道放的歌并不好听,陆影安伸手调频,打算听一听朝闻趣事来缓解下熬夜后的疲惫。
“本周,著名射击手陆影安所关系的镇静剂事件,让我们很多听众十分挂心哈,不少听众在得知此事后大跌眼镜,直呼‘不可能’。其实不仅是大家哈,薇姐本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十分震惊,包括周围的一些朋友什么的也都在谈论。那么就在今日凌晨,国家有关部门刚刚发布了最新公告,宣布对射击运动员陆影安进行处罚……”
陆影安浑身发麻,踩在踏板上的脚也瞬间变冷,关节僵硬,脑子里迅速氧化生锈,一时竟不知道该继续踩着还是抬脚。
“让我们一起来关注一下……”
悦耳的声音缓缓从收音里掉落,陆影安尾椎上传来一阵麻意。
“八月份全国赛成绩作废,并禁赛三个月。看得出来啊,这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处罚了啊!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运……”
后面的,陆影安没听。
她觉得有一支箭从太阳穴插了过去,冲击力将脑浆摇得混乱至极,空调的温度上升得太慢了,许久之后她才感受到手指的存在。
后车座忽然传来声响,原来是甄亿叶抱着孩子找了过来。
陆影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很用力地大口喘气,胸口却疼得让她脑袋发昏,整个人缺氧似的,一下推开车门扑出去,坠在冷空气中拼了命地呼吸。
继而她开始呕吐,胃袋一阵阵痉挛,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孩子被安放在后座躺下,甄亿叶绕到这边来,勉强把她拖进后座。
这辆车内部空间宽敞,漪漪躺在那,陆影安也不会觉得挤。
许是昨晚熬得太狠,陆影安一回到家便僵直地栽到了床上,双手顺帖地摆在身体两侧,犹如一枚废弃的子弹壳,被随意丢弃在尘堆。
甄亿叶没去打扰,帮她盖了张毯子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继而她去厨房煮了粥,又做了一些很精致的小吃,想着等她出来之后能吃一点。可一直等到漪漪睡到自然醒,陆影安还是没能从床上起来。
这可把漪漪吓了一跳,哭着跑到厨房告诉甄亿叶陆陆阿姨“没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