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城 第4章 欣欣向荣

冬日的风是寒冷的，仿佛能够钻进人的骨髓。踏着小碎步的女人如同一支婀娜摇曳的玫瑰，向孤儿院的方向走去。

她身穿白色印花旗袍，肩头披着厚重的披肩，脚上一双平跟小皮鞋闪耀着漆黑的光。打扮得这么俊俏，仿佛是去参加相亲。

事实上也差不多。

这女人就是重返过去的冥安，知晓AI将在二十年后占领世界的秘辛，并决心要对它们复仇。

复仇的第一步，就是组建自己的势力。

她是来孤儿院找帮手的，挑选好苗子从小培养，养得既忠诚又能干。而且被抛弃过一次的孤儿都很容易满足，有的吃有的穿，就愿意听她的话了。

女人把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深夜的街道，两边都是紧闭的店门。

她刚从国外乘飞机回来，忘掉了还有时差这回事，来得有些晚了。

天空已经变成了深沉的黑紫色，风嗖嗖地吹过，月光十分黯淡。

但是，有某个存在在漆黑的夜色中吸引了她的注意。躺在街边的，是小动物一样蜷缩着的女孩，年龄最多十岁出头，瘦弱得能看到嶙峋的骨架。

那女孩不知流浪了多久了。

据说孤儿院人满为患，只接收没有行动能力的幼童，要求八岁以下。

“好可怜的孩子。”冥安面上露出审视的笑容，异色的猫瞳也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女孩的身体条件。

那女孩是很瘦，但却相当的高，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能长出这样的身高，基因应当是很优越的。

好好地养一养，说不定能养成强大的助力。

如此想着的冥安把那女孩从不安定的睡梦中唤醒，并对她自我介绍，“我叫冥安。冥，是冥界的冥，安是安全的安。我从冥界安安全全地爬回来了，现在要向伤害过我的人复仇。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她向无名的流浪儿递出了橄榄枝。

那女孩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就叫徐珍吧。”冥安很是敷衍地为她取了名字，也解释了理由，“我喜欢珍珠，就叫你‘珍’吧。”

毕竟，鸡蛋不能放进同一个篮子。押宝也不能只押一个孤儿。

对于冥安来说，徐珍只不过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个，不值得她特别对待。

而对于徐珍来说，她所做的这些已经超出自己的期待了。

“好！”徐珍满心欢喜地接受了新名字，把旧的姓名连同可悲的过去一起抛之脑后。

她是被父母弃养的孩子，又因年龄偏大不被孤儿院所接收，即将冻死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冬夜，却意外收获了一位青年女子的援手。

她跟在冥安的两步远后，竭尽全力提升速度，以免被甩下来，摇摇晃晃的身姿显得有些可怜，但却唤不起冥安的丝毫同情心。

冥安没有降低步速，也没有为冻得发抖的她披上一件挡风的衣服。

但这无关紧要。

徐珍凝望着冥安的背影，只觉得她就连轮廓都那么好看，同样是瘦，自己是病态的消瘦，她就有股西子捧心的柔弱美。

“冥安大人……！”徐珍咳嗽着，快跑两步把冥安的手紧紧抓住，脚冻得很僵，跑起来时麻木的脚掌感知到了灼热的痛楚。

“怎么？”冥安头也不回，依然娉娉婷婷地挪动莲步。

“我会报答您的。”徐珍发誓得太过拼命，张大的嘴巴被冷空气呛到，咳嗽更剧烈了，胸口也悲惨地起伏。

不过，这份努力没有白费。

因为冥安回过头来，冲她莞尔一笑，“不要只是说说，要付诸行动呀。”

“当然！”得到了救世主的回应，徐珍急切地伸着头，想和她靠得更近，“无论您需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

“嘘。”冥安用空闲的手指抵住了女孩干裂的嘴唇，“只做，不说，这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女孩乖乖地闭嘴了，小小的手把女人的手指握在掌心。

她们乘上飞机，飞回了冥安在国外的住宅。

那是一栋很豪华的别墅。徐珍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阔气的房子。

“从此以后，这里就也是你的家。”冥安让徐珍把人脸录入门锁识别系统，“刷脸就能自由进出了。来吧，我带你看看房间。你可以自己挑一间喜欢的住。”

冥安住在别墅二楼的尽头，与有着敞亮落地窗的走廊为伴。

徐珍想挑冥安相邻的房间。那间房是空着的，门扇半开半掩。

冥安捏着桃花扇的柄，眸光妩媚流转，“这可不行，只有副手才能住在我隔壁的房间。”

“我会成为您的副手，一定会的！”徐珍面露恳求，两只脚黏在那间房门口的地板上，不肯移开半步。

“那好吧。”冥安对她的预支行为略一哂笑，就纵容了她，把那间屋子分配给她住了。

夜里，徐珍双手环住膝盖，坐在松软的大床上凝视窗外的天空。

夜空还是那么漆黑。她的心态却和流浪的那一晚大不相同了。

此时，隔壁的冥安大人在做些什么呢？

徐珍没有睡意，悄悄地竖起耳朵。

与此同时，冥安正在教训不听话的新孩子。

“陌，今天的训练为什么没有完成？”冥安将半人高的小孩拉进房中，询问着她缺席训练的理由。

陌浮生明明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却很有主意，面色冷淡，眼神盯着地板，对她的问题毫不理会。

那个所谓的“训练”任务量太大了。负重长跑三公里，孩童完成得过于吃力。

“为什么不完成？是想被我赶出去吗？”冥安毫不放松，挂着优雅的笑，语气咄咄逼人。

“我做不到。”陌浮生终究是低了头，放下无谓的自尊心，对她承认自己的无能，“照那样练下去，会废掉的。我不是汪明湖那样的肌肉笨蛋。”

她提及的汪明湖也是冥安收养的小孩，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棒，在负重状态下完成过日行60公里的壮举，回来还跟没事人似的。

汪明湖是天生的士兵。

冥安本也想把其他孩子培养成同一类型的强者，但显然陌浮生的天赋点没点到那一分支。

“可以，不跑步也行。你得拿出其他的优势。你觉得自己擅长什么呢？”冥安前倾身体，形成逼迫的态势，娓娓道来的语调却很温和，含着如水般的柔情。

“电脑。我很会使用电脑。”七八岁的小女孩说话很有条理，展现出她超高的智商。

她说她在父母破产之前也是个富家子弟，电子产品玩到手软，对各种软件的使用得心应手。

“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系统性地学习计算机知识。”陌浮生以坚定的目光直视冥安，企图说服她。

冥安坐直了身，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了，半晌，才无感情道，“你对未来的智械危机有所了解了吧。我记得告诉过你。”

“嗯。”陌浮生点头。

“那么，你有信心成为超越AI的程序员吗？”

冥安是柔美的花，本该如此，这一刻的她却像是有着利目的鹰，将尖尖的爪子对准大放厥词的女孩。

而陌浮生给出的答案非常确信，“有！”

正如她自己为自己取名，回绝了冥安的命名一样，训练计划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安排，请冥安派老师教导她的。

大部分时间，她在自学，少部分时间把不懂的问题向老师提出。如此日日学习，在计算机技术方面进步飞快。

一个月之后，冥安就不再提要她锻炼身体的事了，而是把她划为智力型人才。

孩子们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活泼开朗的女孩萤川，好胜心和求知欲都是一等一的强，听说陌浮生可以有私人老师授课、且不用再参加每日训练，又是嫉妒又是不甘，也找上了冥安，要求一模一样的待遇。

冥安也对她提了那个“你有信心吗”的问题。

萤川眼珠一转，“有没有信心超越AI？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就算是您，也不能拍拍胸脯就担保百分百的胜利吧。”

“伶牙俐齿。”冥安很欣赏她的头脑机敏，欣慰地将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比陌做得差？”

“如果我做得比她好，我就是您最爱的小孩吗？”萤川不答反问，还没做出一点成就，就贷款起未来的宠爱了。

“或许吧。看你表现。”冥安模棱两可，似笑非笑地眯着媚眼，表情神神秘秘，吸引人去探究她隐藏的秘密。

萤川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想独占大人的关心，见她这副样子，就吃醋地摇晃她的手腕，“到底会不会嘛？我会不会是您最爱的那一个？”

她的撒娇耍赖令冥安忍俊不禁。

冥安摸了摸她的头，空口许诺道，“会。”

于是萤川就干劲满满地和陌浮生比起功课的进度了。两个人整天较劲，一见面就火花四溅。

最初的一批孩子只有十个。

徐珍、陌浮生、萤川、汪明湖、林琅玉、吴雾雨、程萌月、付辞歌、琴芙酒、曾流年。

名字都是冥安随便取的，或是她们自己挑的。

这批孩子非常出色，也非常长情，陪冥安走了很远。

但其中的一些终究还是跟不上大部队的步伐，落在了后面。

冥安又找来了新鲜血液，继承了落伍者的姓名。

依然是这十个名字，人却不完全一样了。

中途，也补充了新人物。

在树下捡到的女孩，冥安称呼她为“木赠”。木赠要求和冥安同姓，冥安也应允她了。

十几个孩子里，姓冥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冥可不是什么好姓呀。”冥安曾笑着对那孩子说道。

“没关系。”木赠只回答了简短的三个字。

她很沉默，犹如虔诚的苦修徒，发色是低调的银灰，眼眸是深深的蓝。

灰发蓝眸的女孩整日一袭黑衣，恰似侍奉神明的修女。

但她又很心思深沉，总是用一双通透的眼眸无言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冥安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脱她的那双眼睛。

有时，冥安会产生某种错觉。这女孩把自己视为平等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这是错觉吗？

其实冥安也搞不明白。

她所仅知的是，木赠以冷静的语调称呼她冥安大人，缺乏旁人的激情，但行为上却是加倍的温顺，仿佛是她饲养的一条忠犬。

好矛盾的孩子。

天才和疯子总是一线之隔吧？那么也许奇奇怪怪的女孩才是潜力最大的。

“不要让我失望。”冥安对她严正声明，“我不养无用的人，你们都是清楚的。”

“嗯，冥安大人的事，我最清楚不过。”幼小的女孩依偎在女人的膝上，抱住了她的腰，“不会让您舍弃我的。”

冥安呵呵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究竟哪个孩子会给她超出预期的惊喜呢？

目前还只是培养阶段，隐隐约约能看到趋向，却还无从辨识通往的前景。

能确定的只有，一切欣欣向荣。

胜利的曙光将会降临在她的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