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啃穿它！ 第10章 第 10 章

长马尾的军装女子站在过矮的厨房水槽前，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地抹桌子：

“我叫李佳，生活在149区，是一个普通的低等人……”

“忙碌了一天，现在我该洗澡了……”

温向烛猛得惊醒，带着腥臭的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她一把踢起遗落在地的配枪，抱在怀里，撑着桌子身躯发抖。

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个低等人？

温向烛拧开水龙头，把头伸在水流下冲了个透心凉。

她被污染了。

她是这次清除行动的后盾之一，如果连她都被污染，那……

温向烛出了一身冷汗，顶着湿漉漉的一头长发慌乱地拿起被自己扔了一地的通讯器和武器，任由湿粘的身体组织粘了她满手。

通讯器是入耳式，她居然连通讯器都主动摘了。温向烛难堪地咬着下唇，向来自负的她简直无法容忍这种无能行为。

“向烛，是你收容了毒瘤？”

“太酷了大小姐！不愧是温家人！我都差点被污染了！”“这次是你赢了，温向烛”，连宿敌姜灵都带着笑意接了一句。

墙上满是恶心的腐烂物，温向烛生生忍住一拳揍向墙壁的**，将一张脸涨的通红，舌尖绕着淡淡的铁锈味。她咬破了嘴唇。

“不是我，队长。”

“毒瘤不是我收容的。”这几个字说得格外艰难，温向烛瘫在地上，尚有一丝侥幸心理，“大家……是不是弄错了？”

队长宋明心里咯噔一下，所有人都汇报过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他是小队的队长，温向烛、姜灵等人都是来实习的中央军校学生，被温向烛抢先收容本就让他有些不堪，现在又搞这一出，岂不是明着说队里有人欺瞒他。

这不就等于说他这个队长不称职嘛！

谁敢当着温向烛和姜灵的面做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

宋明脑海中划过无数念头，却仍装出轻松的样子：“别闹了，到底是谁收容了毒瘤，不要不好意思承认嘛！”

通讯器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149区里还能有别人？”宋明没法再保持笑意了，语气急切而慌乱。

低等人对污染的抵御能力极弱，加上墙的封锁，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向烛，你赶紧检查墙的情况”，宋明缓过神来，语速极快地吩咐任务，“林叁，你联系内城，配合他们整合情报；姜灵跟我去寻找毒瘤，其余人继续收容污染，留意149区有无其他特殊情况。”

自墙建成后从未发生过今天这样的事情，所有人心头都压着块石头，匆忙应下，抹了把脸继续投入工作。

温向烛闭上眼感应自己的墙，手心后背汗涔涔的。

片刻，她倏然睁开眼睛，表情惊悚。

“快走快走。”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奔跑着朝墙的缺口处去。

跑在前面的女人身材极瘦，身上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明亮兴奋，袖口里露出的手指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后一个女人个高体壮，打扮得就利索多了——看起来很正派。从她的行动间可以发现，她的左腿似乎受了伤，但这丝毫没有减损她的速度，她像敏捷的猎豹，捕猎时绝不会因为小小伤口就慢下脚步。

这两人正是蓝新和孟淮。

蓝新吃了爆爆珠后满足得醉醉醺醺，只剩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还能坚持着催促孟淮；同时也不忘拿了套和自己原本衣服相似的藏在身上，准备过了机器人再换上。

也得辛亏了孟淮和赵财穿衣风格很像，酷爱各种深色背心和工装裤，又都比蓝新壮实，她穿孟淮衣服和穿赵财衣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她如愿享用了美食，其他怪物们全都跟着死去，那些高等人肯定已经发现了异常，如果不快点跑，被他们抓着就完蛋了。

——蓝新再厉害也用着人类的身体，被子弹打着致命处肯定活不了。

出去时蓝新走的还是来时的路，那里的墙本就是她自己的造物，只要收回即可，不需要再费力啃食。

孟淮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急切，但还是选择闭嘴跟着，暗自猜测是高等人的行事风格如此。

墙外机器人兢兢业业地巡逻，对他们来说避开机器人实在再简单不过。

离开封锁区之前蓝新摘了孟淮的终端，声称“不方便”。孟淮是一个完美的战士，她从不质疑长官的命令。

就是这样一个在蓝新看来有些“愚忠”的家伙，在阮软心里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蓝新突然好奇她对阮软的看法：“你认识一个叫阮软的姑娘不？”

孟淮垂下眼睫，回答得很克制：“认识。”

其实在蓝新上楼的时候孟淮仍抱有一丝希望，她希望蓝新可以带着某一个或某几个邻居下来。

但是并没有。

于是孟淮没再提起，尽管她也难免产生了好奇的情绪。

孟淮是军校这一届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前往内城的名额就有她一个，内城的长官给他们讲解了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所以她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按照计划，再过三天就是她前往内城的日子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孟淮说出的话都变了调：“她是很好的一个姑娘。”

“抱歉”，蓝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话到了嘴边自然便吐出来了。

“您不需要道歉，这不是您的错”，孟淮手足无措起来。

我没必要感到抱歉，可我确实很抱歉。

蓝新想起那只被她戳爆的流泪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一个流泪的瘦弱女孩。

她轻轻嗯了一声，心脏被套上枷锁，不至于痛，但很压抑，不舒服。

奇怪，为什么？

蓝新手插在兜里，指尖摸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她终于想起自己来149区的那个借口。

她换了几次衣服，但每次她都鬼使神差地把纸塞在了衣服口袋里。

结果现在她还真改了主意，打算帮那个男人一把。

“你有地方去吗？”

孟淮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里等我”，蓝新不等孟淮回应就急匆匆离开，走得慢了等那些高等人发现异常，指不定就加强防御了。

男人给的地址是149区E座居民楼四单元306。

进入149区时蓝新就觉得这地方和她自己的“出生点”147区极其相似，或者说，它们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所有的居民楼、商铺，全都以一种美死强迫症的方法排列着，除了各家自己的装修和店铺取名外几乎毫无差别。

很怪。但对蓝新来说是好事。

她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目的地，路上还偶遇了一个短发的高等人女性，不过她正全身心投入地操作着光脑，完全没注意到蓝新的出现。

这算不算是工作时间摸鱼？

蓝新爱摸鱼的人，大家都应该在工作的时候带薪摸鱼。

当蓝新站在E座居民楼四单元306门前时，她已经没了开玩笑的兴趣。

离大BOSS越近的怪物身上眼睛就越多，反之，离得越远的就越少。

E座就属于离得比较远的。

306室的地上躺着两男一女三具尸体，最少的长了四颗眼睛，最多的也就只长了六颗，因此还能辨认出他们原本的长相。

从身形判断，老大老三是男孩，老二是女孩。

看起来和那个老头不怎么像，没那么苍老，没那么绝望，只是表情足够扭曲，尸体上还有互殴的痕迹和彼此的牙印。

老二怀里紧紧抱着老三，手里攥着一只变了形的椅子，老大手臂上有被砸的痕迹。

为了交差，她摘下每个人脖子上的项链收在口袋里，准备以此作为证据。

项链由某种金属打造，做工精细，似乎是什么能祈福的东西，刻了小孩的姓名。蓝新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还不轻呢。

按照饕餮的习俗，他们应该被埋进土里。但条件有限，蓝新撕了白色的床单，分别罩在三个孩子身上，忽然发觉他们还只是幼崽。

如果是饕餮的幼崽无故死亡，她一定会追杀始作俑者直到天涯海角。

可惜他们是人类，他们的种群无能、懦弱、擅长隐忍退缩和自欺欺人。

不能再留了，蓝新从三楼跃下，原路逃出禁区。

在和孟淮汇合之前，蓝新先去了她敲晕洪宇的地方。

她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耳朵率先捕捉到说话的声音。

“她就这么跑了？”

“对”，洪宇的声音透着懊恼，“我就回头看她一眼的功夫就被放倒了。”

“啧……”

“对不起财姐，我应该拦着她的，禁区太危险了……但是，她也是为了救那个人的家人……”

赵财没说话，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谁都知道禁区去不得，但这个垃圾场女孩偏偏就是个没常识的。

赵财手敲着墙壁陷入沉思，眼神复杂。

她确实对蓝新很好奇，想把她当作自己计划的突破点……但，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这种行为是否是赌徒心理，是否是溺水者试图抓住救命的稻草。

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真的可以给她答案吗？

“您……您别担心，禁区只是高等人的又一个谎言而已，以蓝新的身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洪宇绞尽脑汁地安慰。

赵财没应，有时候她还真羡慕洪宇，傻傻的没烦恼。她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如果蓝新能顺利从禁区出来，那她对自己的重要程度将超过一切已有的线索。

可……这怎么可能呢。到头来不过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身上的痛楚愈演愈烈，赵财也忍不住微微皱起眉，难免升起烦躁的情绪——她就不该这么冲动地赶过来，耽误了正事，回头还要挨吴辰唠叨。

此时，被两人频繁提到的蓝新站在墙的拐角处，疑惑地扫视着赵财。

为什么她变得更香了？

“财姐，那现在怎么办？”洪宇问得小心翼翼。

赵财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先回去吧。”

洪宇偷偷看着她的脸色，只见她表情平静不似作假。

但洪宇何许人也？

他可是个恋爱脑！

众所周知，恋爱脑的脑回路与常人是不同的。

比如他现在就慌里慌张地想着：“完了，财姐伤心了，财姐都面无表情了！蓝新去了禁区肯定出不来了，但财姐还要等，呜呜呜我之前居然没发现财姐对她感情这么深……”

赵财不常回组织，又习惯了单打独斗，对同伴们了解不多，见洪宇半天也不离开，还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便挑眉望着他。

洪宇：呜呜呜我懂，同是天涯沦落人，财姐一定要挺住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呜呜呜……

赵财：？遇见傻子了，他咋还不走？脸抽筋了？

又过了半分多钟，洪宇才吞吞吐吐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嘱托一句“一定要坚强啊财姐”，惹的赵财一头问号，不禁感慨不正经组织里果然没正常人。

等洪宇走了，蓝新才发出动静。

“谁？”

蓝新猫猫探头，然后理直气壮且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大概只有极极极少数人才能看出她现在的心虚。

反正赵财没看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神情，一个健步上前，捏住蓝新的肩膀，由于震惊她的声音都比平时更尖了些。

“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等蓝新回答，她似乎自己就找到了答案，自言自语：“对，对了，洪宇晕过去了，他没有亲眼看见——你根本就没去禁区？对，你根本没去。”

她笃定了这个猜测，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从疑问转到陈述，手下力度也有些减轻，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蓝新拿开她的手，并不打算对同是二五仔的赵财隐瞒：“我去了禁区。我进去了。”

赵财又抓了过来，好在蓝新反应够快，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于是蓝新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赵财又紧紧按着她的手，害的她规规矩矩地站成了个棍棍。

毫无格调。

“那里面有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蓝新眨巴眨巴眼，里面仿佛闪起了无数个小星星。

这下换成她激动地握住赵财的手了。

“那里面全是好吃的！”

赵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