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安反手捏了个诀,金光缠着风,将地上的石子卷起,成了击人的武器,果然,这样也无法击退人。
他眸下一冷,顿觉这个秘境中还有一个掌控之主,刚才当堕城主说“居然打不死我们”,是了,连她也惊讶,修道者居然打不死她们。
程夕煌也发现了这点,他不再隐瞒,到底是没使出绝情门仙术,只好抽出一把匕首,匕首本是进入秘境后防身用的,此刻拿出来更好。
狂风大作,城主府夜里萧瑟,天空乌压压一片,地上,城主奢靡惯了,院外长灯都是极薄的瓷罩将其拢住,像一个落地的圆月,地灯被风侵入不得,便亮堂似白日。
她笑得有持无恐,好似这两人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归元匙在手,我们无需与她多做纠缠。”程夕煌压低了声道。
“嗯。”
秘境的“主”不是她,那她也不过是真正的主寻的一个替身,一个明面上忽悠外来人的假主,与她纠缠太久,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走!”
打不起他们,那跑还是跑得了的,然两人起跳欲飞,跳出半步,竟又回到了原处。如此试过两次,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不能飞了!
“哈哈哈哈!”当堕城主厉厉笑出声:“小小胭奴,杂耍呢?”
“怎么回事!”程夕煌闷疑。
陆时安却凝思,抬眼往城主看,她的反应……不知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现,陆时安似泄了气,反应不大:“唉。”霉惯了,他见怪不怪。
程夕煌不信邪,又试了几次,依旧飞不起来。
“你用风,先送我出去。”程夕煌提议。
陆时安看傻子似的看他,不解他哪来的底气这么跟自己说话,但想来,这个小程潜伏在绝缘门这么久,必有一定的思考,此刻危难关头,他要先出去也有他的道理。
捏了捏归元匙,陆时安扭过头,抬手,御风将程夕煌往外送,却听砰地一声巨响,随着碎石落地的撕裂声,程夕煌怨骂:“陆时安,你小子故意的!”
原是风将他卷起,不慎将一盏地灯也给卷飞,好巧不巧,程夕煌背过身,没注意,与地灯来了个亲密相撞,地灯落地,程夕煌也好不到哪去,径直落到卒卫人群中。
陆时安回个头,立马收回手,他绝不是故意的!
东瑶还在与苏言拉扯,见此情形,不免滞愣。
那当堕城主连连打着哈气,没那耐心再与二人周旋,她下令,一众人持刀将程夕煌给架住,他不敢多动,往哪看都是冷器刀刃。
眼见一群人围拥过来,陆时安早已结了两手风刃,这群人打不死,但也并非没有破绽。
起死回生,总归有个时间,他起步冲出,金色的风刃似打在一团团棉上,待棉消散重组,他早踏出而过。
看似腥风血雨,除却地砖破裂,却不见一点暴力。
“放他走。”高阶上,当堕城主冷冷道。
众人便停下攻击,齐齐让出一条道来。
“凭什么!”程夕煌怒吼,凭什么让陆时安走,自己却被逼得至此!
陆时安扫过他,看向城主的眼神阴冷幽暗,两人远远相视,却不说一语。
陆时安却懂,为何这个女人要放了他。
在绝缘门,他和同门之间渊源颇深,若是结了恨,恨到深处,是不会对其一击致命,给个痛快,而是将他放了,然后,引他入另一个陷阱,陷阱一次比一次致命,一次比一次险阻,从最开始的伤身,到伤心。
他曾冷眼放走过别人,那个眼神,他比谁都懂。
陆时安却弯起嘴角,如同白昼的落月地灯将他的脸照得惨白,好似一个虚无缥缈的影,他背过身,一步步踏出城主府。
当堕城主脸上凶冷,眼里暗藏杀意,她为城主千年,在这至高的位置无人能反,她也曾将无数人玩弄于掌心,但还从未有一个人,在她的游戏里反客为主。
别人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这天变不了。”
她的头再次仰起,盯着陆时安离开的方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察觉,那个少年竟有着和她一样的心性。
苏言终于放开了手,是因觅君子被人给压回了胭奴院去,只是无人能靠近,他只好和东瑶回到幕僚府。
东瑶急得睡不着觉,大师兄被压入牢中,时安师兄也不见了人影,她满心疑惑,为何最后关头他们俩不直接飞出去,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苏言兀自倒了杯茶水,送到嘴边:“还是我们少爷厉害,知道只身入瓮,再瓮中捉鳖!”
“那是羊入虎口,只怕他倒成了被捉的那只鳖。”东瑶被吵得烦,眼看苏言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更为厌烦。
她想起被觅君子丢天狗嘴里的事,一把夺过苏言的茶,“你出去!”
苏言气恼,以为她是失了意,拿自己发火,便又得意:“生我的气有何用,反正最后秘境的宝物也会是我们少爷的!”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开。
东瑶却突然拽住他,叫他往回一仰:“秘境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藏哪块归元匙不好,偏偏这主仆两人藏了这块,他们定是知道些什么。
苏言猛地捂住嘴,眼珠子上挑,唔唔道:“才不告诉你!”
“你!”东瑶气得跺脚。
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先生,奴家可以进来了吗?”
听声音,是之前守在外间,她的那个胭奴。
“你等等!”
东瑶忽而坏笑,对苏言道:“你不说,我就不去救你家少爷,咦,今晚他该怎么过呢?”她拽着苏言进入内室,看桌上摆着的一堆趣物,“当堕城主可比我会多了,我想想,你家少爷不会被四肢尽绑在床上,然后被城主一鞭一鞭抽吧?”
她努力回想三师兄那箱画册的图,继续道:“然后往伤痕上泼点什么,一阵一阵抽痛,你家少爷期期艾艾哭诉,哎呀,没有人救他呀!”
“你别说了……”
“现在胭奴院可只有你家少爷一个人呢,这么多折磨都叫他一个人受,夜夜不得眠……”
“你别说了!”
“若是伺候不好……”
“闭嘴!”苏言打断她,“我告诉你,你随我去救少爷!”
“嗯嗯!”东瑶忙点头。
*
陆时安出了城主府,便想着去幕僚府等待东瑶,一路寂静,风吹草动之声便格外清晰,他脚步一顿,旋即将归元匙藏进枯扇中去,斜眸,抬腿踢飞了什么。
夜里黑,不等他看清,那东西竟又弹了回来,砸到了他的后颈上。
“……”
陆时安气不打一处来,徒手一抓,这东西摸上去粗糙干硬,有些刺手,他蹙起眉头,便将这东西放在脚边,抬脚就要猛踩。
可想了想,这东西圆滚滚的,满是粗刺,扎破了鞋就得不偿失,消停片刻,陆时安搬起一块石头,眼见要将这东西给砸碎,它竟跑了。
陆时安:……
以以往出入秘境经验来看,得追。
小藤球迷迷糊糊东躲西藏,见终于摆脱那暴戾少年,才缓缓松了口气。
回过神,见自己藤身中心空空如也,它吓得直蹦半人高,旋即慌张在四周寻找什么,黑漆漆一片,它寻了半响不曾寻到,倒是又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小藤球翻了个面,它并无五官,但见球身缓缓往上靠近,继而颤栗个不停,再想逃时,身体已然被陆时安扣住。
这小东西小小的,抖得倒是厉害。
也不怪它害怕,半个时辰前,它莫名被一阵风给卷跑,身上粗刺倒霉地插进一团棉绒里,好不容易出来,刺没了大半。
它生气,狂怒半响,找到罪魁祸首,却见那手持风刃的少年一刀刀席卷满院卒卫,利风扶浪般,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他斩得凌厉,斩得无情,纵使金光耀眼,也像阎罗的死气,叫人不住阴寒。
它能怎么办,它不过是一颗小小的藤球,冲上去,无非是飞蛾扑火,自取散灭。
当即,它被吓得头昏眼花,连滚带爬地滚出府中,这一滚,竟又是昏昏沉沉,滚得无处安放。
醒来时,便是见这阎魔一般的少年搬起石头砸自己,它当即恢复神智,走哪跑哪。
“我当是什么,原来就是一颗藤球。”陆时安嫌恶晃了晃,本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魔要偷袭,结果追了半天,这小东西长得别致了点,其余一无是处。
小藤球还在发抖,此刻忘了逃,不过,逃也逃不掉。
“小东西,你在这个秘境待了多久了?”陆时安又问。
藤球怕得忘了答。
不见反应,陆时安逼近了脸,再问:“说不说?”
须臾,小藤球抖得更加厉害,如两岁孩童稚幼的支吾声“哒哒哒”叫出,哒了半响,终是哒道:“哒哒八……哒哒哒八哒八百年哒哒哒……”
“噗嗤。”陆时安阴郁的脸被它逗笑,“八百年?”
“哒哒是是是的……哒。”
八百年就长得这么个模样,这小东西修为不行呀。但能说人话,也不算太差。
陆时安若有所思,逮着它又问:“当堕城主你可识得?”
“识识哒哒哒得。”
“她可认得你?”
小藤球扭动左右晃了晃。
“为何你识得她,她不识得你?”
“哒哒哒……”哒了良久,也不见它哒出什么来。
陆时安长睫压下,扭着两指,一缕清风至他指尖游过,窜进小藤球体内,如此将它箍在自己掌中。自己初来咋到,这秘境奇怪,有个土著在很多事就方便问了。
小藤球怏了气,再抖动不得,任由陆时安带走。
“为何我的飞行之术不能使得?”陆时安边寻着路边问。
小藤球声细若游丝:“不,不知哒……”
这种事,这小东西不知晓也不足为奇,他垂眼:“你刚才慌慌张张地在找什么?”
听及此,小藤球又瞬间复活,飘起上下晃动,陆时安将它举起,见它抖得更加厉害:
“辣辣辣,辣椒!”
苏言:她恐吓我!
小藤球:他威吓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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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美人煞(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