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月照的几人将困仙鸟都给引开了,陆时安这才踱步走出,他约是低估自己的霉气,没成想最大的一只鸟中之王还在背后等着他们。
这大鸟仰天长鸣,嘎声极像是旧置了几百年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听得人汗毛竖起,混身不自在。
这声音一出,堆积在山壁上的雪就倾泻砸下,落到道上炸开,跟水溅似的。
东瑶是不及去看它们了,她冷得厉害,露在外面的耳朵和半边脸颊像被刀一块块切掉般,又将脸埋得深了些,东瑶只祈祷他们不要被这群鸟给追上。
陆时安见甩不掉它们,怀里的人颤抖个不停,他便想换个法子。
陆时安起身一跳,整个一转,与着东瑶腾空而起,他脚上使劲,挑起变小的枯扇,再一踢,扇子就往上方抛出,他踢的力大,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垂眸看了眼东瑶,陆时安脸颊上也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霜,可怀里的人周身都是雪,若不是感觉到她还在发抖,陆时安都要怀疑她冻晕过去。
冷凝了一瞬,陆时安抱着东瑶换了个方向飞,他轻巧绕开冲在前方的困仙鸟,借力踩踏起跃,陆时安带着它们又往山石堆里绕圈子。
被踩的鸟不高兴,反应过来便飞得更快了,同伴被欺负多没面子,它们追得更起劲,还没碰到陆时安,那爪子就迫不及待伸出。
陆时安面上阴翳,嘴上浅浅勾起,倒是有几分诡异,他脚下每踩踏一块山石便骤起一缕金光,小小的风刃伴着金光击散了周围的雪堆。
困仙鸟飞近了,便会被雪给砸中,如此重复,本该是它们之间来了玩物,却不想被这个闯入者给当做玩物在耍,那只大上六倍的困仙鸟晃着长长的脖颈,它气恼,翅膀用力一扇,打开了不少小困仙鸟。
见这大鸟急了,陆时安得逞地笑,他手上一松,将东瑶以风诀御起,形成一个风笼困住,手一招,熟悉的古咒流出,伴着风笼被他推得远远的。
东瑶怔然看着越离越远的陆时安,颤着声,她问:“陆时安,你要做什么?”
陆时安却来不及回话,风笼飞远,刹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开的手臂收回,伸到胸前,三指捻花辗转,已是结了个金印出来,只见那硕大的金色法印似轮旋转于陆时安一只手掌前,细小的古文轮动,与着中央的奇怪图腾每重合一次,便从中迸出一缕金芒。
那芒携带着风力,如今卷了雪,肉眼可见融成了一支冰箭,箭从最开始的百支,变为千支,更多,数不清,周围风力更强,那数道冰箭排列成了一睹箭墙,就这么挡住了小困仙鸟的去处。
气势这般一比,纵使陆时安不过那大困仙鸟的腿长,此番也将它狠狠震慑住。
大困仙不动了,它最年长,见过的修士也最多,往往像这样灵气威压吓人的都不是它们的爪子可以应对的,它长啸,再次掀起一阵风雪,下一瞬,大困仙转身就要飞走。
“飞吧,老鹰捉小鸟了!”
困仙大鸟嘎地大叫一声,连滚带飞地挤开小困仙逃,被挤掉的头脑发昏,转头一看,陆时安携着数道冰箭朝它们飞来。
小困仙眼珠子一翻,能躲的,便往雪地去钻。
“哈哈哈!”看它们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陆时安被逗笑了,旋即,他目色一冷,两指一挥,冰箭就刺了过去,携着风力的冰箭沿途卷起白雪,等击中那些鸟,活像是个白雪土坡,露出它们翘得老高的尾巴,滑稽得紧。
可高兴归高兴,陆时安却没多少兴致陪它们玩,他将手上法印举起,向最前方的大困仙抛去,雪迷了眼睛,一时他看不清到底困没困住大困仙鸟,便用剩下的冰箭逗着那些小的,“还记得我吗?”他指着三只被逼到石壁上的小困仙问。
三只小困仙风轮似的拍打翅膀,六目相对后,急忙摇头嘎嘎叫。
陆时安用冰箭打了其中一只的头,提醒它们:“两年前,你们是哪只把小爷的干粮叼走的?”
陆时安始终记得那次出秋时,自己路过飞雪道口,省了一路的干粮被只潜伏的小困仙鸟给叼了去,他看不清路,加上困仙鸟隐蔽雪中,如此便找不到它们了。
因着前路有不少仙门弟子开了道,等陆时安迟迟到来,这些鸟也没那精力去捉弄他,一个个睡得死沉,安静得可怕。
想到这,陆时安便不耐烦了,看三只小困仙不动,他腻了眼,转身就去看法印下的鸟,还算百发百中,除了一只大的,还有十几只小的。
他抬起手,古咒缠过他的掌心,轮转,只待陆时安手掌往下一压,那巨大金印古文转动,顷刻间,冰箭如暴雨来袭,生生打在这些鸟身上。
陆时安冷着眼,听他们嘎嘎叫着,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这些声音,极像绝缘门那些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小人,粗噶难听,他却不得不受,他也想过将这些人困在这道法印下受些罚,可济沧在那次大比后给他下了一条禁令,一旦对同门用招,便会被封制仙术。
这让陆时安的那些死对头很得意,为了不被单方面压制,陆时安一边寻找破解禁令之法,一边更加的懒散不好学。
别人不知,他早便自己解了禁令,只是被济沧知晓定免不了一顿责罚,索性,陆时安在人前依旧低调,人后,他更加努力地修炼,只为有一天不再受制于人。
看这些困仙鸟被打得无从逃窜,陆时安眸底一闪精光,撤了法阵,他飞近它们。
“还记得刚才往那边逃的几人吗?”
大困仙鸟气喘吁吁,甩着头,它嘎嘎叫了两声,便当是应了。
“嗯,去,啄他们,啄乱他们头发,衣服,怎么狼狈怎么来。”他朗朗轻语道。
“嘎嘎!”大困仙鸟再次应下,知眼前人的可怕,它不敢拒绝,得了可以离开的话,它携带一群小的逃地飞走了。
陆时安本也无意伤它们,毕竟,都给弄废了今后还怎么捉弄那群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说得一点不错。
静默几许,陆时安回过神,手上再结金印,那风渐起,卷起长袍衣袂,默念了诀,须臾,再出现时,陆时安已是来到那枯扇景中。
这里的寂力依旧强烈,踏入其中,他方才的恨意和烦躁瞬间消失。
无了这些坏心情,陆时安浅浅一笑,看前方小舟飘飘,他一跃跳到上面,掀开帘子,看里面的小人拘成一团,他噗呲笑出声,问她:“这里可还冷?”
这里寂力无边,东瑶被陆时安送进来的一刹便再无任何感知,她摸着心口,明明刚才还经历了那么惊心的事,可她却觉查不到情绪,心口平平,似无声之境般静得诡异。
她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第一次进来时心虽被压制,却还会被眼前人的笑给感染,感受着那一丝丝欢愉。
这回她独自进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掀起一丝哪怕一丁点的心悸,奇怪,她看了周围,与寻常风景不同,却绘的还是寻常之景。
东瑶想起师兄们常说的那个恐怖密事,想起那些魂离之人去往之地,她感觉这里便与那处极为重合,一时间,她便更加怕了。
心里静,她自然也感受不到恐惧,只是很想找个地方坐下,躲着,可寻了半天,她只找到这艘船。
见到船帘被掀开,东瑶愣了几许,陆时安,似乎他一出现,她心里的静就起了波澜,涟漪四起,剪不断,抚不平。
“师兄,这里是哪?”
东瑶知道每个修士修为一旦到达某个境界便能起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类似芥子空间的界,但界里多是实景,每个界不同,风景也就不一,可陆时安的这个界便与其他的界差距极大,这里不是所见实景,像是一副久远的古画,如此也便罢了,偏还携带了这强大的寂力压制。
不像界,或者,是她孤陋寡闻,亦或是她实力不够,还未接触到这种类型的界。
陆时安沉默着坐下,他静静看着东瑶,从她的眼中竟看不出一丝杂意,这也令他放下了心。
“这里,是那把扇子里。”
“不是师兄的界?”
诧异于东瑶才入门没多久就知道界这种东西,陆时安嗤笑,摇头肯定道:“不是。”
他唤出枯扇:“这里可比那什么界强太多了。”
他的界里,堆的都是些破烂玩意,破烂玩意不值一提,他用这个用得久了,潜意识里便将这个地方当做了自己界。
东瑶好奇,现在陆时安来了,她就敢掀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这画中物件摸在手中很是奇异,她新奇,捏着帘子不想松开,不出去看,风景入眼的也不少,能看见河边的垂柳,小桥流水畔的人家,袅袅炊烟,打鸣的鸡,南归的鸟,狂吠的犬……
可这里很安静,它们在叫,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陆时安一上来,这船就开始移动了,左右晃啊晃,像摇篮,令人昏昏欲睡。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晃久了,东瑶担心几个师兄师姐们的安危。
陆时安才进来,现在不想出去,他看向东瑶:“出去挨冻吗?”
想到极山的冷,东瑶便打起了退堂鼓,她坐回,抿着唇,不知说什么。
半响,陆时安道:“师妹答应给我做烧烤吃,现在可还作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冰莲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