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东瑶觉得自己就要被埋在雪里,偏师兄和陆时安二人争锋相对,一个也不愿松手。
她有些想哭,却更加燥烦,想她长这么大年华正好,幸运了十几年莫非真要败给这两人?东瑶自是不愿,便反抗地扭捏着手。
下一秒,左手那道力突然松开。
只一刹,大雪如瀑倾泻而下,似厚重的褥子,明明看上去一掀便能打散,却又似石头狠狠压下。
东瑶左手一松,便被路逅师兄给带着往一侧飞去,东瑶反应不及,那力却拽得她生疼,仿若右手将要从臂上断开,飞雪遮了眼,迷蒙一片,她想转身去看那边的人,却连他半点人影都看不到。
“师兄,陆时安他……!!”
路逅压着眉宇,喝厉:“小师妹还去管他做甚!便是他那般人,被雪压了也是他该受的!”
东瑶觉得心头一冷,额间冒了细汗,她担心又有何用,如今她不能御出自己的剑,飞雪茫茫,何物又能供她所用?
“陆时安!”
“小师妹!”路逅将东瑶拽近,愠怒看她,只一眼,见得这平日里欢愉的师妹眼里尽是惊恐之色,他才觉自己这般态度何等的不妥,默了默,他吐息:“无需管他,以他的能力……死不了。”
见路逅和小师妹僵持,路素飞近他们:“小师妹,在绝缘门内我们都不喜陆时安,但到底是知道他的本事。”看了眼路逅,路素犹豫片刻,才又道:“门中各峰比试时,所有人都亲眼见过陆时安的能力,他一举夺得魁首,便是大……”
“二师妹。”
路素看过路逅,而后便闭上了嘴巴。
那次各峰大比,亦是陆时安一转仙门口风的大比,济沧为使他不去丢浮生峰的脸,私下里偷偷将他的名字给划掉,他不曾亲眼见过自己这个儿子的实力,只知每每去看他时,他不是在偷懒睡觉,便是与门中其他人斗嘴。
授课时,济沧将自己所知传授座下弟子,人人细细聆听,偏陆时安课上打盹,他冷视,起初还会训罚他,久了,便不再管了。
可那次大比,陆时安印下风诀与着金光乍现,像一枝铁树开了遮天的花,比烈日绚烂,胜却人间无数夺目之色,虽美,但烈。
金光所铸风刃撕裂了空气,将周围满座席卷其中,他就是要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受点罚,偏要让他们都知道他也并非那么好惹。
听罢,东瑶便安心了几许,能将满座人卷得团团转,那实力定然不比她曾经弱。
东瑶默然,手上不再抗拒,任由路逅将她带到安全的地。
刚才那么一瞬,东瑶觉得路逅格外生疏,她想起初次带她去浮生峰时那个仔细叮嘱她安全的师兄,想起他对喝酒反抗又好奇的样子,那都不是刚才怒视她的样子,莫不是真的生了气,生她的气?还有陆时安的气?
思考着,东瑶便更加地安静,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雪铺天盖地,雪坨子砸下,满目皆是灰白。
陆时安有时确实挺令人生气的,东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担心他,他是绝缘门的少公子,今后定是要与绝情门相对的,她去担心一个对手做甚?
如此想着,东瑶收回了目光,寒霜在她的发间,睫毛上缀了些许晶莹,东瑶有些冷,飞了会儿便全身颤抖,路素瞧过了,使了些灵力化掉她身上的霜。
“小师妹,这极山你第一次来,到底不知这里的寒冷,我且先为你驱寒,等到了安全地带再给你想想办法御冷。”
东瑶浅笑颔首。
“原来极山的莲这么难采。”她以前还从师兄们手里讨了这么多来吃,此刻想想,师兄们是真真慷慨。
路素哼笑:“倒不是次次都这样难。”
若不是倒霉灾星在,他们肯定风雪无阻地顺利进入飞雪道,轻轻松松取来雪莲花。
东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回了个笑,东瑶便没再问什么。
几人并不是第一次来极山,对于极山的路还算熟悉,往里走雪便越来越厚,但极山山石高耸,雪到了些断崖底便少了许多,可往地上看,那雪厚得能淹没一个人。他们飞进一处石洞,这里曾是各派来人合力开凿的避难所,算得最安全的一处地。
等钻了进去,东瑶终于得到自由,她苦脸揉着手臂,全身哆嗦个不停。
“小师妹,我们往这边走。”洞里水声嘀嗒滴落,东瑶与师兄几人踱步往里走,听他们说:“每年出秋都有人前来,这洞里为了方便休憩,我们还在里处放了些干草棉袄,用灵力护着,也不会潮湿。”
东瑶四下看去,正走着,前方路素突而停下了脚步,“师姐?”
路素怔愣,路烟看急了眼,与着路逅一同走上前,三人诧异,只见洞内火光摇曳,将小小的洞照得明亮,那箱子早被打开,里面少了些许干草软褥。
“才来呀,小爷还以为你们早到了。”陆时安席地而坐,将一床褥子垫到快方石上,最底下是草,看上去软软的,坐上去一定舒服。
而事实是,陆时安确实坐得舒服,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手撑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执了根棍子,好整以暇敲打一截火木,啪嗒啪嗒地,撩起星星火点。
“你何时来的?”路逅问。
陆时安撇了他一眼,继续玩弄着火棍:“嗯……你们没来的时候。”
路逅拳上生硬,他想出言将陆时安赶走,可那话憋到嘴边,他竟吐不出来,看了眼身后的小师妹,他将拳打向空气,一转身便往回走。
“大师兄你去哪?”路素问。
路逅停下脚步,也不愿面对几人,他沉声道:“给你们抓鱼来吃。”
看路逅身影消失,东瑶这才怔怔看向陆时安,她面上表情复杂,不知该不该高兴,只是那火,她很想去接近……
三人踟躇洞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犹豫中,陆时安将木棍丢进火里,挑眉看向几人:“咦?脚冻住了走不动道?”
路烟哼嗤,气息从嘴里重重吐出,他指着陆时安,手却不由自主颤抖,这般狼狈丢脸,刹那,那张脸就绿了红,红了绿。
刚才怎么就没埋了他?
路烟愤愤,牙齿磨得生疼,这忍耐的样子到底是有些憋屈,那路素见了,便提议道:“三师弟,你去陪大师兄捉鱼吧。”
路烟不给回应,这话却让他火气消了些,回瞪了陆时安,他气呼呼对空气道:“想吃什么味!”
还能选口味?
“我要酥麻的,咬起来又脆又软……”
见路烟投来不善的目光,东瑶声音越来越弱,好吧,什么口味都行……
路烟恨铁不成钢,转身就往洞外走。
这会儿便只剩下路素师姐陪着她,以及直直盯着她们目光不移的陆时安。
路素心底纠结,她对陆时安印象本就不好,此番形势尴尬,她想进去烤烤火暖和暖和,可如何面对陆时安就成了个大问题。
陆时安嘴角上扬,笑得肆意:“不过来?”
“过!”东瑶眸子一亮,看那火堆可想念了,说罢,她拉过路素就在火边站定,“师姐,你说的棉袄呢?”
路素讶然,愣了半许,“啊?哦!这里。”
她往石壁里的箱子里翻捣,翻了许久,终于拿出了件棉氅,软软的,边上还镶了一圈棉毛。
东瑶冻得直打喷嚏,往年冷了有灵力护体,火灵气将她全身包裹,便是冬日里穿夏袍都不会觉得冷,可现在却不行了,虽引气入体,但修炼得少,灵气也少,这些护身小术此刻还使不得。
她得保留灵气应付些未知的事。
披上棉氅后,东瑶一下子就回暖了,她擦着鼻尖,小脸通红,一双眸子亮亮的,懵懵的。
等路素将干草铺好,两人围着火堆坐下,三人就大眼对小眼,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东瑶打了个哈欠,这才注意到身旁两人一言不发,各干各的,她夹在中间,瞧了眼陆时安,又看二师姐低着头冷着脸,……唉。
“二师姐不穿吗?”她捏着棉氅问。
路素抬头笑了笑:“我不用,我不冷。”
说罢,她又低下头。
见没话问,她又看陆时安:“时安师兄脚程真快,我还怕你受伤躲不过那雪呢。”
“哦,师妹会担心我啊?“他若有所思:“不像某些人啊,同门兄弟遇难跑得比谁都快。”
“还是瑶瑶师妹好。”说这话时,陆时安直盯东瑶,眼底尽是戏谑,东瑶睁大了眼看他,一时有些难以应对,她看了看路素,二师姐扭过了头,不愿搭理。
东瑶满脸黑线,再看陆时安时,她瞳孔微颤,一瞬,就一瞬,似乎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欣慰之意。
“师兄……挺会夸人。”
也挺会损人。
“哼哼。”陆时安坐正,笑了几声,也跟着不说话了。
他想起雪崩的一瞬间,那时他很不想松手,可大雪就要压下,另一个人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图,他想,都不松,三个人一起被埋了也不错,倒霉便倒霉,还能有两个人陪着。
恍惚间,他手心里那小小的腕似乎在挣扎,他将怒目从路逅那移开,才发现他握着的手红了一圈。
然后,他们都被吼了,陆时安觉得,好不容易有一个不讨厌他的人,因此被讨厌了多划不来,便是这般想着,他手上一松,她就被带走了。
躲开了大雪,陆时安没有立刻离开,他躲在一处,听东瑶叫他,那心底的烦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在满是骸骨的小屋里一样,心花怒放不过如此,连路逅的话也不叫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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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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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冰莲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