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是望京人吧?”长平公主挽着江楼月,好奇地问道。
“不是,”江楼月笑着摇摇头:“我祖籍山阴,来到望京方才一年有余。”
公主点点头:“我就说,这样漂亮的姐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江楼月听到她嘴这样甜,心里正在高兴,一旁却有人冷冷道:“嘴再甜也没用,”霍行知说:“一会儿寻不到四爷,你就先回去,江姑娘说情也没用。”
江楼月低头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晒得黝黑的手背和训练出老茧的手掌心,心想霍大人果然英明,这长平公主一看就是在给她灌**汤。
长平公主嘟着嘴道:“回去就回去,但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她语气夸张,手舞足蹈地对霍行知说道:“行知哥哥刚刚没有看到,江姐姐对着那个坏人一点儿都不怕,还说他掉了东西,我都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把我丢的东西都拿回来了。简直太神了。”
霍行知想象得出江楼月当时的模样,明明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却总是倔强挺拔地站着直面比她高大得多的对手。
想到这里,霍行知心里便一阵柔软,连神色都温柔起来。长平公主见了,却误以为霍行知的温柔是对着她的,心里很是高兴。
小的时候,霍行知就是待她最好的那个人,只是长大后见面机会少,两人慢慢就疏远起来。但长平一直相信行知哥哥心里一定也是有她的。
听到自己在长平公主口中一会儿神一会儿美,江楼月也有些哭笑不得。“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摆摆手说道。
“姐姐平日在哪里住?得了空,我来找你玩呀。”长平又忽闪着一双眼睛问道。
“她住六扇门。”还未等江楼月回答,霍行知说道。
“六扇门?”长平疑惑地看着江楼月:“姐姐在六扇门做什么?”
“……做捕快。”霍行知轻描淡写地回答。
长平听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平地上绊了一跤,她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江楼月问道:“做捕快!?”
江楼月有点尴尬地揉揉头发,冲她点点头。
“天呐!!!!太帅了吧!!!”得到江楼月肯定的答复,长平公主挽住江楼月的胳膊原地尖叫起来:“难怪看到刚刚那个人一点也不怕,原来江姐姐也是捕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女捕快诶!!!好厉害啊!!”
江楼月抓住长平公主的双肩,好不容易才让她冷静下来。“好了好了,”她把手指比在唇上:“我还没通过考核呢,最多算见习捕快。况且,你再说下去,恐怕全望京都要知道了。”
长平公主望了望四周对她们侧目的人群,吐了吐舌头,对江楼月小声道:“那我以后得了空,去六扇门找姐姐玩可好?”
江楼月点点头,看霍行知在一旁神色似不赞同,想到六扇门血光之地,又都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长平公主千金之躯,常去恐怕不合适,就又摇摇头,说道:“我平日里跟着霍大人办案,时常不在望京,届时怕会让你扑个空。”
“这样啊,”长平公主失落地将头靠向江楼月肩膀,说道:“望京的贵女个个都端庄无聊得紧,好不容易才遇到个江姐姐这样的。”她忽地抬起头,想到个主意,高兴地说:“要不,我得了空就给姐姐写封信,若是姐姐在望京呢,我再去六扇门,这样可好?”
长平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楼月,江楼月只好无奈地笑着点头说好。
霍行知看着江楼月对长平一脸宠溺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绿袖不在了,江楼月形单影只,若是能够和长平公主成为好友,倒也不失为一种慰藉吧。
三个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春茗楼门前。门口的小二见到霍行知一行人,十分殷勤地将他们三个引入店内:“明月诗会马上就开始了,大人里面有请。”
这是江楼月第二次来春茗楼了,此番前来景象却大不相同。春茗楼内为中秋节做了许多布置,桌椅环绕原本说书先生的舞台摆放,每桌上都准备了纸笔,想是方便食客灵感来了时就可以及时记录。
霍行知一边往里走,一边应付着周遭向他打招呼的人群。想来,中秋之夜,望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集中在春茗楼。
三人坐下来,小二沏了壶茶,隔壁桌正在聊三个月前淇乐伯被害之事,江楼月忍不住竖着耳朵听。
其中一人摇头道:“那个严润东也是金陵出了名的才子,都说今年秋闱,他是最有希望高中的一个,不想竟如此丧心病狂,可怜淇乐伯助人为乐,没得善报不说,还反遭杀害。”
另一人隐秘地说:“还不是因为伯夫人太风骚的缘故,要么怎么说娶妻娶贤呢,据说严润东与淇乐伯夫人#%@#%@……”
他身旁又一人道:“我听说那严润东不光与伯夫人苟且,还与庄二爷的未婚妻,金陵来的傅芜姑娘有一腿。”
“那个傅芜,据说在金陵就被马贼给#@@#,庄二爷不嫌她脏,她竟然还敢在眼皮子底下偷汉,啧啧啧,要我说,这样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江楼月听到这里,眉头紧皱。
“这种高门大院里,私底下腌臢事最多了,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嘘,别说了,那边那个不是淇乐伯家的小世子?”
只见一个少年铁青着脸走到那桌人面前,一条腿踩到条凳上,嗓音嘶哑地道:“不要紧,继续说,我倒想听听我们府里还有什么腌臢事。”
江楼月抬头一看,正是庄举贤。三个月不见,他比从前更为消瘦憔悴,但神色却坚毅了许多。
淇乐伯府后来的事,她断断续续也有听说。当日严润东在马车中被误杀后,按谋害朝廷命官定了罪。
他虽然已经死了,他母亲王氏却因此遭了罪,被远远的发配边疆,王氏一生凄苦,好容易将儿子抚养成人,到老了原以为能指望着儿子过上好日子,没承想不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受流放之苦。
江楼月虽然不喜欢王氏嘴碎又势利,但对于她的遭遇也有些同情。
而庄广宁和傅芜的婚事,也因为傅芜对淇乐伯下药而不了了之。倒是庄举贤和庄广宁叔侄之间,比以往要走得近了许多。淇乐伯的爵位,按道理是要传给其子庄举贤的,但庄举贤却推说自己年幼无知,无法承担重任,想要将爵位让给庄广宁。
一时叔慈侄孝,倒也算是个佳话。
今日的春茗诗会,庄举贤便是和庄广宁一道来的,两人方才落座不久,就听见隔壁桌在议论淇乐伯
府里的事,庄举贤一时激愤难忍,这才上前理论。
那桌人刚刚言语间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如今见到正主,个个却都没了声息,唯唯诺诺地不答话。庄举贤还要发难,庄广宁见状,上前拉住他,摇头道:“算了,我们走吧。”
他转过身,正好看到了在一旁落座的霍行知一行三人,顿时一怔,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庄广宁向霍行知和长平公主打了个招呼,目光又落在江楼月身上,他一愣,道:“江……掌柜?”。
江楼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穿着女装,难怪庄广宁和庄举贤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江楼月眨了眨眼,淡定地道:“这位公子恐怕认错人了。”霍行知不露痕迹地对庄氏两叔侄介绍道:“这位是六扇门的江楼月姑娘。”
庄广宁和庄举贤不知他们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霍行知这样说,便也识趣地装作不认识江楼月的样子。
“久闻二位公子才名,祝二位今日诗会上大放异彩。”江楼月诚心实意地祝福道。两人点头谢过,又聊了几句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霍行知点了些酒菜,一边品茗,一边在楼上观赏庙会上的喧嚣灯火,随着春茗楼掌柜宣布诗会开始,陆续有人将自己的诗作交了上去,由舞台中央的主持代为朗诵。
江楼月吃得正香,忽然感到霍行知轻轻点了点她。她抬头疑惑地扬眉,霍行知眼神示意她看向左前方:“那位灰袍锦衣男子,便是林道楹林大人。”
她往左前方看去,果然见到一位灰袍锦衣的男子,虽已经年过四旬,却仍一副文质彬彬,斯文清秀之态。
“诶?这不是今年秋闱的主考官,林道楹叔叔吗。”长平公主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小声道。
只见林道楹摇着手里的折扇,半闭着眼听舞台上的主持念诗,对于四周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今日在春茗楼见到他,是霍行知意料之中的事。
林道楹是内阁大学士之首,虽然只有从二品,不过而今翰林院一半的学士都是他的门生,故而在朝野里声望日隆。
每年这个时候,林大人都会在这里招徕新的门生,各地赴京赶考的学子也乐得在秋闱之前拜入林道楹门下。
“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舞台上有人吟道。
好诗。林道楹倏地睁开双目,合上手中的折扇。楼中众位宾客也一起望向写诗的青年。
诗是好诗,毕竟大胆了些,江楼月心中想。而今天下承平,时难年荒的地方有,但是京畿重地,处处盛世景象,歌功颂德的多,写骨肉离散,故土难回的,怕是难得圣心。
最近阴雨连绵,温度降下来,便有了秋天的感觉。
每年这个时候心头都会有种挥之不去的阴翳,大概是潜意识里感怀自己又虚度了一年光阴吧。
但今年有这本书陪着我,好像就觉得,时光也没有白白流逝。
尽管没什么人追,尽管写得不尽人意,却还是很高兴看着它一点点成型。
你们呢,秋天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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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