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慌不择路地逃之夭夭,只留下霍行知一个人无奈地站在路边等着她。
他抬起头看天上逐渐飘散的孔明灯,不知刚刚江楼月许下的是什么愿望?
按照大燮的习俗,许多女子会在中秋这一天放孔明灯,祈福嫁得良人,婚姻美满。但是不知怎么,霍行知知道江楼月的愿望一定不是这个。
她的世界比之更广阔高远。
霍行知感到江楼月仿佛就是天上的这盏孔明灯,若不拿根绳子牵住,便会这样越飞越高,飞到他再也够不到的地方去。
这样站在路边等了许久,仍不见江楼月折返。
那边厢,江楼月在人群中漫无目标地仓皇走了一会儿,心绪烦杂。霍行知刚刚那是……表白了吗?
漫天的星光、温柔的月色、微凉的秋风,丰神俊朗的男子认真对她说着:“我喜欢你。”
想起刚刚那一幕,仍让江楼月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她捂住自己的脸,心里有些懊恼。就这样落荒而逃,是不是不太好?一时惊慌竟然就将霍行知扔在原地自己跑了。
这种事情应该当面说个清楚才对。
可是要说什么呢?突如其来的,说自己无心恋爱不成?
又或者,要不然,干脆答应他算了……想到这里江楼月心里突突突跳得纷乱,只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来镇定心情。
正在此时,江楼月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左前方一个可疑的人影,只见那人刻意地轻轻撞了对面走过的女子一下,低着头道了声抱歉便要走。
江楼月分明看到那人将少女腰间的玉牌放进了自己怀里。
见那少女浑然不觉,江楼月走上前去,若无其事地拍拍那人肩膀道:“公子,你有东西掉了。”
那人低头一看,地上什么都没有。他抬起头,江楼月手上正拿着一个绣了花的荷包。她故作疑惑地拿在手里看了看,道:“这个是女子用的吧?”
那男子狠狠瞪了江楼月一眼,皱眉道:“你看错了,这个不是我掉的。”
“啊!”旁边的少女捂住腰间惊叫道:“这是我的钱袋。”
“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大概是这位姑娘掉的。”江楼月对那名男子抱歉道。
男子神色不善,见到四周陆续有游人伫足看热闹,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诶?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少女在背后嘀咕,又两眼弯弯地对江楼月笑道:“谢谢你呀!”
江楼月摇摇头:“不必谢我,姑娘看看自己身上可还少了什么没有?”
那个少女闻言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低头往自己身上摸:“糟糕!我的玉佩呢?”
她迅速抬头看江楼月,江楼月将手伸到她眼前,摊开手掌心:“是不是在找这个?”
安然无恙地躺在江楼月手心里的,正是刚刚被男子偷走的那块鸽子血般的绯红玉佩。
那少女惊道:“怎么在你这里?”
江楼月笑着将玉佩交还到少女手里,叮嘱道:“街上人多手杂,姑娘可得当心些。”
那少女嘟着嘴把玉佩接过来,又系回自己腰上。见江楼月要走,她连忙叫住她:“诶诶,你等等!”
见江楼月脚下未停,那少女连忙追了上来,站到江楼月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还没谢过你呢。”
江楼月无奈停下脚步,摇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可不行。刚刚那个男的是小偷吧?要不是你,我的钱袋和玉佩都找不回来了。”少女说着,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儿来,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我叫平儿,你呢?”
江楼月见状,也只好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揭下来,道:“我叫江楼月。”
“多亏了遇到你,我和哥哥走散了,要是再弄丢玉佩,回头他肯定要狠狠骂我的。”
江楼月这□□会到了霍行知救下她的心情。不就是路见不平帮个小忙,这个姑娘怎么还缠住她了呢?
她心里着急想要回去找霍行知,但又不放心眼前的少女一个人,便问道:“你和哥哥在哪里走散的?”
“我也不知道,要是知道就不会走散了。”少女撇了撇嘴,一脸泫然欲泣。
江楼月扶额,试探道:“那要不然,你在这里等着,说不定一会儿你哥哥就来找你了。”
少女点点头:“有道理。”
“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好的好的,刚刚多谢你呀。”小姑娘笑眯眯地跟江楼月道别。
待到江楼月走出半条街,不放心地回头看,发现少女仍呆萌地站在路口,一脸天真地在往来如织的人群中四处张望。见到江楼月回首,少女又高高兴兴地冲她挥挥手。
怕不是个傻子吧?江楼月心中哀叹,又走了回去:“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要不我带你去找?”
少女听她这样说,高兴地点头,刚要说话,忽然眼前一亮,歪着脑袋看向她身后,兴高采烈地道:“行知哥哥!”
江楼月转过头,发现霍行知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想到刚才分别前的场景,江楼
月脸上泛红,还未来得及说话,霍行知先对少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扑上去抓着霍行知的衣袖,撅着嘴说:“四哥哥说带我出来逛庙会,谁知道一眨眼就不见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现在好了,有行知哥哥在,我就不怕了。”
说到这里,少女想起一旁的江楼月,又对霍行知介绍说:“刚刚多亏了这个小姐姐,不然我的玉佩和钱袋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说罢,少女又生怕江楼月不自在,便对她介绍道:“江姐姐,这位是六扇门大名鼎鼎的霍行知霍大人,你别看他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人可好啦。”
江楼月淡淡地看了看少女挽着霍行知胳膊的手,又看了看霍行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我和霍大人也是认识的。”
霍行知语气温柔地点头道:“江姑娘不是外人。”
平儿听他这样说,眼神充满惊喜:“真的吗?这么有缘!既然大家都认识,今天又是中秋,那我们干脆一起去逛庙会吧?”
霍行知皱着眉头说:“又胡闹,你到处乱跑,四爷找不到你,该有多着急?我现在就送你回宫。”
江楼月一听,回过神来,敢情这位平儿姑娘就是赵承璟之前提到过的妹妹,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长平公主?那位跟她走散了的哥哥,不会就是赵承璟本人吧?
那个少女委屈地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嘟着嘴道:“四哥哥找不到我,自然会回去等我的。我难得出来一趟,什么都没逛呢,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霍行知不为所动地摇头说:“不行。”
少女小嘴往下撇了撇,一脸委屈地晃着霍行知的胳膊道:“行知哥哥,你就带我逛一会儿嘛。”
见霍行知不为所动,少女又缠着江楼月道:“江姐姐,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不想现在回去嘛。”说着眼里已经有了水光。
江楼月看得于心不忍,对霍行知提议道:“要不然,我们边走边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遇到四爷了。”
少女闻言,连忙感激地抱住江楼月的胳膊,对着霍行知拼命点头。
霍行知无奈地看着对面两个少女。一个娇俏可人,一个从容淡定,眼神中都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对着空中打了个呼哨,一个身着黑衣的影卫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吓了江楼月一大跳,旁边的长平公主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霍行知小声对影卫叮嘱了一番,那影卫点点头,一个忽闪便又不见了。
“我派阿七先去寻四爷,我可以带着你们稍微走一走,若是半个时辰仍未找到,你就必须回宫。”
少女仍不满意地抿着嘴,却也没敢反对,只小声嘟囔着:“真没劲,行知哥哥也是,四哥哥也是,自打出了宫,一个比一个没劲。”
霍行知好笑地看着她:“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长不大?”
平儿白了他一眼,转而对江楼月道:“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他在宫里,成天上树摸鸟,没事就和四哥哥一起带我溜出来玩,为此可没少挨太傅的板子。”
霍行知想起从前的事,眼底流露出温暖的笑意,也不反驳。
“不知道桥对岸我们以前常去的老马面馆还开着吗?”长平公主伸手去拉霍行知的衣袖,却没有拉到。她偷偷吐了吐舌头,挽住一旁的江楼月的胳膊。
走了一晚上,江楼月只吃了些小吃,此刻有些饿了,听到面馆二字,便不禁咽了咽口水。
“江姑娘不爱吃面。”霍行知淡淡说道。
“额,不要紧不要紧,我吃什么都可以。”江楼月摆摆手说道。
霍行知什么时候知道她不爱吃面的?江楼月心中有些惊讶。她确实不大吃得惯望京的高粱面,但也不是不能吃,况且此刻饿了,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
“我订了春茗楼的位置,现在过去,时间刚好。”霍行知若无其事地说。
“真的吗??春茗楼诶!!中秋节的位置,提前三个月才订的到吧!去年我拿我的私章出来,那个抠门掌柜都没让我插队,行知哥哥怎么有位置的?”长平公主听到春茗楼三个字,激动不已。
提起望京的中秋,春茗楼的诗会是绕不开的。
秋风一起,满城桂香,又正值会试之期,春茗楼每年此时都会举办诗会,以文会友,广结天下良士。
大燮前几届的状元郎都曾在春茗诗会上大放异彩,是以,大燮各地的学子皆以能在春茗楼的诗会上一鸣惊人为傲,每逢中秋,春茗楼都热闹非凡,一位难求。
至于霍行知怎么会有位置?自然是三个月前,他就预定好了。
霍行知边走着,边侧过头看身边的江楼月。
他想起江楼月说要进入六扇门的那一天,想起他把江楼月送到老李那儿,得知自己又要离开望京,心里放不下,便来春茗楼订了今天的位置。
他没有回答长平公主的问题,只默默地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