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听到严润东的说辞,庄举贤一拍桌子,愤怒地吼道:“我亲眼所见,分明是你对母亲纠缠不休,母亲才……”
“贤儿,此事莫要再说。”朱氏在旁边拉着庄举贤,低声劝阻。
庄举贤甩开她的手,愤怒地道:“母亲!既然已到了此时,再瞒着大人也没有意义。”
他抬起头着霍行知说:“霍大人,严润东的这封信,我早在上月末就在父亲书房见过了。父亲当时问我可知道此信是写给何人的,我一见上面竟有卿卿二字,便心道不妙。后来,我偷偷跟踪母亲,果然见到她和严润东……她竟和严润东二人私会。”
我私底下警告了母亲,又对父亲说这封信大约是写给傅芜姑娘的,费了好些口舌,才没有让父亲起疑心。”
说到这里,庄举贤顿了顿,向傅芜拱手行礼道:“傅姑娘,家父生前误会你,也许有这个缘故,还望姑娘恕罪。”
傅芜听了,嘟起嘴问:“原来如此,可你又为何要到我房里窃药?”
庄举贤苦笑道:“自从发现了母亲和严润东的事,我夜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知道姑娘那里的香最能安神,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才偷偷潜入你院内取了一些,没想到却引起了母亲的误会。”
霍行知看着朱氏,放缓了声音问道:“朱夫人,举贤小伯爷说的,可是实情?”
朱氏点点头:“句句属实。”
“既然如此,你和严润东此后可仍有往来?”
朱氏无地自容地说:“妾身将伯爷发现信件的事告诉了严润东,尔后便和他断了往来。”
“所以,大人怀疑,严润东为了防止淇乐伯发现他和朱夫人的私情,故意又给青竹姑娘写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再自己偷走,好让人以为伯爷那里的那一封就是青竹丢失的那一封?”江楼月替大家总结了一番,说出了心中的推测。
霍行知冲着她抿嘴一笑:“聪明。”
竟然是这样……江楼月看看风韵犹存的朱氏,再看看严润东,再看看一脸不可置信的青竹,真是太狗血了。
“可是这跟淇乐伯之死又有什么联系?”大户人家的内宅历来就有很多埯臢事,难道严润东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啦。
“你可记得,在宴席那日,傅芜和严润东的争执?”
江楼月点点头。自然记得,严润东的母亲王氏将傅芜在金陵的遭遇告诉了伯爷,导致傅芜和庄广宁的婚事受阻,所以傅芜才对严润东出言不逊。
“傅芜姑娘,当日你们二人争执的内容,你可否再一五一十地重复一遍?”霍行知问道。
傅芜不明所以,仍将二人争执的内容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霍行知又问傅芜:“你为何要对严润东说’你做的那些事,便以为就无人知晓吗?’”
傅芜苦笑着答道:“大人不知,严润东一向爱四处拈花惹草,我在金陵的小姐妹曾跟我说过他的事
迹。我这样说,是想告诉他,他的那些事我也知道,大不了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霍行知摇了摇头:“姑娘却不知道,你的无心之言,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严润东,你央求淇乐伯写信举荐你,他一直推托,你早有不满。当晚你听到傅芜姑娘的话后,心中忐忑,便去淇乐伯的书房想向他做出解释,却发现他正在书房中昏睡。
你见伯爷书桌上摊着一封信,一看内容,料想伯爷已经知道奸情,此事已经无可挽回,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你一不做二不休,将伯爷勒死后伪造成自弑,可有此事?”
严润东摇摇头:“大人说的可有证据?我那几日不知吃了什么,脾胃不和,当晚回房后一直在房内休息,没有做大人说的这些事。”
“既然大家是一起吃的晚宴,为何别人都没事,就你一人上吐下泻?”江楼月丝毫不相信严润东的说词,代霍行知反问道。
严润东一时不知该怎么自辨,王氏在一旁啐道:“吾儿脾胃娇弱,吃不得这伯府的大鱼大肉,难道也不行?”
“这……可能是我的缘故。”旁边一个声音怯怯地说。江楼月顺着声音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庄举贤。
她皱着眉头看着庄举贤。不是吧?刚刚还一副要手刃杀父仇人的样子,怎么这时候又站出来帮他说话?
庄举贤吞吞吐吐地说:“自从知道严润东和我母亲的事后,我一直对他怀恨在心,那几天我拿了些巴豆,混在了他寻常要喝的提神汤药中……大人之前问我为何在后厨转悠,便是这个缘故……”
严润东两首一摊,做出无奈的表情:“霍大人,江掌柜,你们看,我真的是冤枉啊。”
江楼月看着严润东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越看越觉得那天晚上看到的凶手就是严润东。
身型也像,头型也像,再加上他这么爱拈花惹草四处留情,江楼月心里对他的好感度瞬间-1000。
可是如果当晚他吃了庄举贤下的巴豆……等等,江楼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寿宴那天下午,你的书童子辰亲眼看到庄举贤在后厨对你下药,所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就没有中毒。”
霍行知赞赏地对江楼月点点头,不待严润东反驳,又道:“严公子袖口的这支绿竹好别致,可是青竹姑娘为你绣的?”
众人一看,严润东长衫的袖口果然绣着一支青色的竹子。
青竹怔道:“大人怎知……”
霍行知笑了:“我留意到傅芜姑娘的衣角时常绣着绿竹,便猜想这是姑娘的绣工。”
“绢丝长衫虽不名贵,但是对严兄而言也是上好的衣料了,我观严兄平日穿着都颇为朴素,这件衣服想必是为了一些特殊的场合准备的,各位可记得,淇乐伯生辰宴上,严兄穿的,是否正是这件长衫?”
严润东手里的折扇默默收了起来。
霍行知淡淡一笑:“衣袖上的绿竹,是为了遮盖下面的墨迹吧,青竹姑娘?”
严润东蓦地眯起眼睛,盯着霍行知问道:“袖口溅了些墨迹罢了,即便有,又如何?”
青竹点点头,怯生生地看了严润东一眼,又补充道:“大人,严公子每日不离笔墨,就算衣袖上有些墨迹,又能证明什么?”
“是啊,”霍行知看着严润东问道:“不过,公子可知,淇乐伯书房里用的是澄心堂上等的鎏金烟云墨,因为墨中混有金箔微粒,故而书写起来流光溢彩。
此墨还有一个特性,就是遇酸后墨迹褪色,只留点点金箔,星星点点。府中除了伯爷,无人用得起此墨。”
霍行知继续道:“淇乐伯去世当晚,曾打翻了墨盘,那犯人身上想必也溅了一些。长衫上的墨迹是不是伯爷书房的鎏金烟云墨,一验便知,不知严公子可愿一试?”
严润东拂袖而起:“霍大人如此咄咄逼人。我一介书生,竟因袖口墨迹而获罪,简直荒唐。”
江楼月皱眉。当晚她的确看见犯人临走前在袖口上溅了些墨迹,可是,单凭墨迹就定罪,恐怕难以
服众。
江楼月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霍大人,若仅凭墨迹定罪,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霍行知皱眉道:“有道理。”说罢,他莞尔一笑:“好在,我还有人证。”
说罢,霍行知朗声对外叫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门外缓缓走进两个瘦瘦的人影。
咦?在座众人都吃了一惊。
彩云竟然还活着,站在她旁边的,正是淇乐伯府失踪已久的管家于朗。
彩云对大家福了一福,于朗对霍行知拱手作揖,又对着老夫人和朱氏一一行礼。
严润东见到彩云,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霍行知见状笑道:“彩云姑娘平安无事,严兄怎如此失落?”
他拿出一封信来:“严公子昨日在彩云姑娘房里找的,可是这封信?”
他将信在众人前展开:
“此人与我一向亲厚,不想竟如此阴险,不知身边之人,又藏了多少祸心,想来便觉悲哀。
不过一介书生,竟敢欺压我如此,定要让此人从此销声匿迹,再不能翻身,方解我心头之恨。”
严润东见到彩云,便脸色灰败,看到这封信,脸上神色更是变换不定。
见众人不解其意,霍行知将案情原委一一娓娓道来:“寿宴那天晚上,严润东去书房找淇乐伯解释,却发现伯爷昏睡在书案前。
他见到这封正在书写的备忘录,以为伯爷已经发现他和夫人的私情,怕影响自己前途,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淇乐伯杀了,以绝后患。
严润东虽然在走前拿走了伯爷书案上的文稿,却未曾想,伯爷早前写了一份草稿,扔在纸篓中,被后来赶来的张九捡到了。
彩云和张九赶到后,趁着彩云去宴席上通报夫人时,张九追将出去,正看到在处理赃物,惊魂未定的严润东。
他看到严润东偷偷地拿着东西,藏到假山后面点了火折子少了,然后又从窗口偷偷回到床上躺着,而严润东的书童仍浑然不觉地在屋外熬汤药。
张九捡起地上尚未烧烬的纸,看到与自己找到的那份草稿内容一致,便一直用草稿勒索严润东。
那一日我故意说未在张九房中找到证据,又让彩云配合诈死。就是等严兄自己露出马脚。
不过严兄很聪明,彩云诈死后,为了避嫌,一直未曾到过彩云房中。
直到昨日,我让江掌柜通知大家今日即可结案,严兄担忧我们在彩云房中找到了证据,才又潜入她房中确认了一番,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