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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不回答保姆的问题,于是大哥就辞掉了她。
我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书,窗帘一拉,落地窗再大我也看不见外面的风景,直到连续下了三天的雪。
大哥把饭给我端过来,说了句:“外面下雪了,你想堆雪人吗?”
“……”我摇摇头,不是很想吃饭。
“今年过年之后,你就上初一了,这下可不能待在家里了,我不养无用之人。”
我心头一颤,大哥捧住我的脸在我脸颊处亲了一下,道:“聪明人都如你一样,识时务。”
意思是,过完年我就该上学了,状态再改变不过来,成绩拿不到大哥想象的那样,我就不会好过,甚至和二哥一样死去的意思嘛。
不行,杀人偿命,警察拿他没办法,那别怪我不用法律做武器,以暴制暴了。
今年过年很没有年味,不是外面的世界没意思,而是我在房间里从没出过门,听见炮声就会产生躯体化反应,害怕至极,每当听到放炮声,我就会钻进被窝裹紧自己,双手抱头捂紧耳朵。
大年初二,我听到大哥打电话,说是接到了一个案件,需要他过去,于是我出了房间,确认大哥已经走掉,我光着脚回房间拿出床底下的箱子,顺便穿了双拖鞋。
那本日记本是上了密码锁的,我输入密码后拿着客厅里的打火机就往楼顶跑。
门一开,厚厚的雪在地上,整个灰蒙蒙的天空发出微弱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好久没感受到外界的气息,我一下子哭了出来。
非常冷,我就穿了一件睡衣,我的鼻子和手指尖很快就发红了,存在身上的房间里的暖气散失的很快。
我怕有味道,让大哥闻出来了,所以我打算在这里把日记本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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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是二哥的日记,后笔记本半部分空着,并没有写完,于是我当做了自己的日记,密码原本就是二哥的生日,这么贵重的日记本,是二哥买的还是偷的或者朋友送的都无所谓了。
日记里写的是我的十年计划,虽然很幼稚,我用医生的旧手机搜了很多东西,也把这个房间里书架子上的书全看完了。
书不多,几本名著,故事,报刊,大概有五百本吧,这几年我不是在发呆就是做噩梦,然后起床看书,睡觉,吃饭,循环往复。
我已经把所有计划逻辑顺清楚了,藏着日记本就像一根紧绷的弦,放在我心上,我得时刻注意这跟弦会不会断,万一哪天断了(总会有一天断掉的),我就算注意到了,还是会被断掉的弦打到。
所以只要大哥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都不会安生,日记本不能留下,它必须被销毁,这样我才能安下心来做事。
以后,我都得对大哥“敞开心扉”,我对他来说,绝对不能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哥虽然表面上像个为孩子操碎了心的温柔母亲,但他内心深处的恶兽,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真的会因为不满意,把我也给解决掉,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正面硬刚,猥琐发育才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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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出一口气,看着从嘴里出来的白汽,突然变得惆怅起来。
医生说我有中度抑郁症,但我现在活着的动机挺强的,而且医生说我很聪明,在大哥不在的医院里,我都快和医生成为朋友了。
而且这位医生,似乎也不太喜欢大哥,还有点可怜我,虽然我讨厌别人可怜我,因为他真正做不到理解,对方只是代入一下,然后心说一句,啊,好可怜啊,如果我是这样,我得疯成什么样啊?
但这个医生,有被我说不定哪天可以利用的潜质,我决定瞒着大哥和医生多聊聊。
我在雪里找到了一个纸箱子,这是安装空调的师傅丢纸箱子时大哥不在,我随口说扔楼顶,因为那里不会有人(或许大哥会去,但我实在找不到他要去的理由是什么)。
这是秋天的时候了,大哥都没上来过吗,或许是看到了但不想管这个纸箱子吧。
纸箱子上面的雪被我用鞋子底边扫干净后,我发现没有湿多少,因为真的很冷。
我把日记本放上去,打火机好几次因为风没有点燃本子,我气打一处,直接把袜子拖了点,点着后我就放日记本上,结果一阵强风,袜子上的火都被熄灭了。
我抬头翻了个白眼,老天爷这是不长眼跟我对着干呢,服气。
我又点了一次袜子,这次有风但很小,很快,日记本就被点着了,那种火,我记了一辈子,它太好看了。
紫色和黄色绿色掺和在一起,形状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太好看了,我愣是忘记了寒冷,盯着看了好久。
有时候风大的能把火吹到我膝盖上,但就是点不着,有些被点过的书页黑乎乎的,随风飞到我身上,我弄掉后并没有留下黑渍,但能闻到有味道留在了我身上。
我没忍住,用大哥前些年重新给我买的电话手表拍了照片,我看医生用电脑的时候拿了一个小东西,我问他,他说是网盘,电脑里的东西可以存上去。
他跟我讲解一通,我觉得,我可以去一些卖电子产品的店里,把一些照片存进去,然后把网盘放到同学家里,让别人帮我保存,这样的话,大哥怎么也不会发现。
我之所以断定不论我藏什么大哥都会找到的原因是,我发现了小型摄像头,我在书籍里看到真的有人会这么干,后面还有怎么找的方法。
我用这些方法试了一下,还真的在一楼,我和二哥曾经一起睡觉的卧室里找到了,就在墙角的天花板处。
还好我现在的房间里没有,但大哥说了那么多,每句话的意思都好像是他只纵容、随便我这样到过年开学,之后,他会用以前的方式对待我,很大可能会在我上初一刚开学那段时间在我的房间里开始安装小型摄像头。
我想过反抗,但随后仔细一想,所有的物质基础和经济基础都是大哥给的,我反抗的结果最好的,无非就是失去这些,并不会得到什么对我有帮助的结果。
我只能暂时像个寄居蟹一样,装作是一家人,先活到我能挣脱他的掌控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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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大哥还没回家,清理现场后洗了一个澡,把单只袜子丢掉,换了身衣服,衣柜里都是大哥买的,全是一套装,不用我花心思搭配。
我出门掉了垃圾,我用的黑色袋子,不会有人看出什么,大过年的,这一片没多少店开门,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人很多很热闹,而且就算回去走亲戚,也只是关店一上午,下午就开了。
等我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冷得牙齿打颤,终于到了店里,很快我就买了U盘,店家也帮我把照片拷贝了进去。
大哥是晚上回来的,他像平时一样,我也像平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我主动出来吃饭的。
大哥有些开心,我看他对我笑,就道:“大哥不是说,我要端正态度吗,所以我就出来了。”
“我打算给你端进去,其实是从开学那天开始,不是现在。”大哥噗嗤一笑,我笑不出来,我当然知道,只是活跃一下氛围而已。
“耳朵冻红了。”大哥温热的手指摸向我的耳垂,还轻轻摩擦了两下。
“嗯。”我低头喝汤,大哥松开了,问道:“今天出门了?”
“对。”
“出门干什么?是想去自己要上的初中看看吗?”
“没有,出门买东西而已,买了一些零食。”我潦草回答后抬眼看大哥,“大哥是给我找好了初中吗?”
“对,一个在市里学习氛围很好的初中,我觉得你在里面可以拿到第一,三年下来,呵,总觉得把你送到里面还有点亏。”大哥自说自话。
我感到了压力,小学我都没上完,他还把我看得这么高,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大哥的家庭也是这样的?
等我吃完饭准备洗碗,大哥说了一句不用了,一会儿我回房间不要锁门,他想来找我说几句。
我回房间后想了很多,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大哥在楼顶也安装了监控,他要问我烧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出门丢掉的话,我只能说是我自己的日记。
就算我这么说,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而我回来时确实买了一大兜子的零食,总不能几条街大哥都安装摄像头吧,所以我回来的那段路程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大哥开车时看到我进了平板店或者看见我出来了,我可就不好说了,网盘最后我没带走,我说了一个名字和喜欢的东西就走了。
如果我要去拿回网盘,我得说,我叫徐一一,喜欢吃草莓,这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不能用真名和身份证号,因为除我以外,真的有人知道这些。
就这样算了,什么都不想了,眼前的事是掌握他给的资源,抱着有钱就利用有关系就上思想,停止焦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