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酉时,夏篱敲了敲刘渡的房门,希白前来开门,见是夏篱侧身退了两步让出路来等其进来。希白神色惊诧的看了看二人,退下守在门外默不作声。
别人不知但是希白心里清楚得很,夏娘子确实甚少来找过他们家殿下。往常若有来客,也都是万尘安闲来无事才会前来坐坐。
刘渡抬眼望向走近自己的夏篱,起身前去把椅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给夏篱坐下。
“这么晚了,你若有事大可让我过去,夜阑露浓,何苦亲自跑一趟,寒气入体就得不偿失了。”
在夏篱来之前刘渡一直在书房里看着手下送过来的案卷,大抵都是近日朝堂发生的一些事,他虽以病推脱未在朝堂,但却无时不在关注。
“妾以为殿下今日会去找我,但是等了半日好像我想错了。”夏篱宛然一笑,起身走到刘渡案牍边看了几眼笑道:“大殿下这次是着了二殿下的道了,想必他虽心中已知来龙去脉,又无凭证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为何自作主张将虞初困于府内?”他沉默半日终究还是问了。
“终须有人陪在你身边我才放心些。”夏篱只是继续盯着案牍上的案卷,淡淡的回答。只是那案卷上统共就拿几行字,不觉已看了数遍。
“夏篱……”刘渡刚想说些什么夏篱抬眼打断道;“殿下,我自己的身子我是知道的,我这接近灯枯的身子几乎是你用药吊着的,想必殿下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怕我多虑从未提过。”夏篱走上前去拉着刘渡的衣袖走到椅边坐了下来继续笑道:“我与虞姑娘相处月余,她绝非庸辈俗人,殿下那日为何站在虞初屋外许久,别人不知为何我却了然于心。想必殿下也是在思考虞初何去何从吧?”
刘渡拍了拍夏篱手背责备道:“想必我平日里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休息跑出去!”
夏篱不理只是继续说道:“虞将军先前与殿下早有结亲之意,想必虞候亦是看中殿下人品,否则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会轻易决断。谁曾想虞候还未向皇上提出就生了这等祸事。现且不论虞候之事缘由,殿下就不曾想过这虞初看似豁朗活泼,心下估计也早已有所决断,她若是寻常闺中柔弱女子,想必现在整日以泪洗面是避免不了的,自她清醒后,殿下何曾见过她流过一滴眼泪,她内心坚硬程度恐不输男子。”夏篱停顿片刻,眼神微垂。
“二殿下野心昭然若揭,殿下比谁都要清楚。殿下府上无故多一女子,若不说清,二皇子怎会善罢甘休。殿下让人找了女尸换上了虞初的衣物,可那二殿下生性多疑,又处处难为殿下,万一让他心下生疑找出头绪,殿下岂不身陷囵圄。灯下黑,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的站在他们跟前,这才是虞初最好的去处。”
“天色已晚,我让希白送你回去。”刘渡收起案牍上的案卷并不接话。夏篱站在一旁长叹了口气抿了抿嘴笑道:“每次我说这些你就开始撵人,果然今日我不找你你是万万不会来找我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这身子根本由不住你如此思虑,你是不要命了吗?”刘渡难得的在夏篱面前失态,以往他总是平静温和,他待夏篱亦是有求必应,照顾周到。刘渡话到嘴边硬是生生憋住。
“夏娘子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今日我摸着脉象,怕是远不如躺着的虞姑娘啊,虞姑娘伤在肉身,仔细调理即可恢复。但夏娘子毕竟伤入肺腑,回天乏术,殿下恐须早做打算。”李太医不久前跟刘渡说的话再次在刘渡脑海里闪过。
夏篱缓缓走上前欲言又止,见刘渡闭口不言,亦沉默许久。
“妾先行告退,殿下早点休息。”夏篱深知刘渡无意让自己继续往下说便实趣的回去了。
夏篱走后,刘渡站在门口望了许久,待希白回来后禀明夏篱已回去休息,这才回屋歇下。
刘渡看着门外,愈发暗淡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霾,他的身份处境确实很多时候让其进退两难,哪怕自己不争不抢,还是有人会随时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上去。刘渝对他早起疑心他心知肚明,他若真安心恬荡般生活,恐怕自己早就亡魂难安了。
这夜,尤苏寒在屋子里亦是辗转反侧,本来自己只是打算在府上待着混口饭吃,谁知今日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一不小心竟成为了那一日都跟自己说不上几句话的刘渡的小妾。她自己想了想刘渡的样貌,眉清目秀,帅气的脸上多些儒雅清贵,翩翩公子大抵不过如此。就尤苏寒来说,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比他长得好看的,自己倒也不算吃亏。只是近日在府上住了也有月余,这三殿下当真是如传言所说,不求上进,整日附带风雅,万一不是个好的依靠自己不就是抱错大腿了。这现代还能离婚,在这边,估计我以后只能殉葬吧!
不得不说尤苏寒对自己的长久打算也算细致,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是酣然入梦了。
“小姐,小姐,夏娘子……”影儿站在尤苏寒的床前吞吐为难,待其再想开口讲话时身后之人拉了拉她。
“算了,我等会再来吧。”夏篱刚想离开,尤苏寒模糊的睁开了眼睛,她木楞的的坐在床边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夏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你可有事?”尤苏寒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影儿道:“赶紧让夏姐姐入坐。”
夏篱看着尤苏寒笑着摇了摇头:“影儿,今日给你小姐把头发梳上去吧。”影儿听后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夏篱。
“今后你们小姐就是三殿下府上的尤娘子了,言行举止都要仪态大方些才是。这殿下出宫的早,虽没有长辈在跟前,自己也不可轻易失了仪态让别人看了笑话。”
“没得选吗,”尤苏寒思虑片刻抬头问道,“我那样岂不是没了自由?”尤苏寒虽安慰了自己一夜,但突然听到心下还是酸楚杂陈,不是滋味。
“由不得你!”夏篱顿了顿笑道:“不过自由倒是得看你怎么看。之前你没有身份,怕你出去惹人耳目,现在外面都已知晓三殿下从商行那边带来了一个小妾尤氏,你以后再想出去到也不难。深闺女子足不出户,嫁作人妇后自然可出入自如,不出格即可。”
“听着像是不错的选择。”尤苏寒低头思索片刻就爽快的让影儿给自己梳头。夏篱试探的走近尤苏寒身边轻声说道:“但是切不可出去做些危险的事,凡是自己要多掂量思考,切不可连累殿下。”
尤苏寒转头看着夏篱,轻松笑道:“我一个姑娘家能出去干些什么有损殿下颜面的事情,外面的男子就算细细筛选,能找到比我们殿下还要才貌双全的人吗,我可不是那样的轻浮之人。”
“你知我说的什么。”夏篱刚刚严肃的表情忽然松弛下来温柔的拍了拍尤苏寒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事,忘记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大可来我屋里找我,不必见外。”说完便脚步慢悠的出了门。
尤苏寒并未回头,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妆台前面任由影儿装束着自己。不觉自己已泪流两行,这房间安静的只听得见影儿拨钗弄发的声音,影儿从铜镜中看着姑娘,当下并无多言。堂堂侯府小姐,如今却要给人做妾,还失了双亲。此等苦楚怎是旁人能体会的。
影儿虽善解人意,但她也只是猜中了其一不知其二。
尤苏寒确实一心想要给虞家上下报仇雪恨,至少在她的记忆里,虞候夫妇良善宽容,忠心不二,说他们图谋不轨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至少,她要查出来真相。当下处境,跟在三殿下身边未尝不是个好办法,虽是妾室,但也算是矮子中的将军,出入打点应是方便许多,不在话下。
头发盘起,以后她就不再是过去单身自由的自己了,过去虽不全都顺风顺水,甚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边她都毫无头绪,在那边至少快活自由,至少她是她自己。尤苏寒这个名字,本是自己的,但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能算是真的。但是与性命相比,这些好像都不算什么要紧的事。
数日,阳光普照,穿过云层的光影明亮活泼,府内的人欢乐的给尤苏寒的房间添置了些喜庆的颜色。
尤苏寒本以为纳妾并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迎娶正妻。谁曾想六礼是一步也没肯少,虽不大办,自己跟着嬷嬷说的步骤一一准备,已是累的半死。
这期间夏篱来过几次,尤苏寒看着她带过来的零零总总,对待屋里下人吩咐周到。心下难免疑惑。“自己夫君娶小妾,她比夫君还要积极欢乐。”她倒是也不瞒着,时常眼神不解的看着夏篱。夏篱看着她那写满疑问的小脸蛋,也只是笑笑,或是捏捏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别的倒是跟往常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