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即逝 第45章 白烛青灯见故人

“瑶清，这是假的。”江芜不禁出声提醒。

“我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瑶清的声音显得有些凄凉，“这便是那对母女所说的见故人。”

瑶清不再向那假人问话，不过片刻，假人便原地消散了。

“诶！那两个人怎么还不下去啊！”

“是啊！他们手里的蜡烛不燃上了吗？”

“诶！说你们呢！”人群中有胆子大的上前推搡较近的瑶清，被一旁的司玄拦下了。

瑶清清醒过来，手持燃着青焰的蜡烛，环视四周，百姓们并不似先前那般祥和，全都驻足怒视二人，青灯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平添几分诡异。他们身上的衣衫各式，破的破烂的烂，原本繁华的长街也一片破败萧瑟之景，原本四处可见的灯火似是从未燃起过。

一片昏暗之中，只剩青焰散发出的幽光。

“究竟谁才是此境真正的亡灵？”瑶清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亡灵，惊恐出声。

司玄早已提枪在手：“一个个都打一遍就知道了。”

他一个横扫，瞬息之间便将他们面前一人打得消散成了一缕青烟，正当他再要出手之时，不料那消散的亡灵竟再度重聚成型，又变作那人的模样。

司玄见状停了手，二人对峙了良久，也不见亡灵们对他发起攻击，只是站在原地怒视着他们。

“他们好像没有意识。”瑶清向着一位举着蜡烛的妇人走去，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一阵冷风吹来，将那妇人手中蜡烛上的青焰吹得抖了抖。

“她手里的蜡烛，竟然不会变短。”瑶清躬下身子，将脸凑在蜡烛面前，“这火反倒有些阴冷。”

青色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她骤然一吹，那青焰消失了一瞬，却又瞬间燃回。

“吹不灭，”江芜出声，“方才的境外亡灵却说，吹灭蜡烛带我们离开。”

瑶清将手中蜡烛举起：“莫非只有我们的蜡烛可以吹灭？”

“若她便是创造此境的亡灵，极有可能诓我们吹灭蜡烛。”司玄一手捏蜡烛，一手执长枪。

他走到瑶清身旁的妇人面前，勾唇一笑：“或许……”

话还未说完，他便一伸手，用手中的蜡烛将那妇人拿着蜡烛那只手的衣袖点着了。

妇人总算有了些反应，一脸惊恐地对着衣袖吹气，想将燃起的火吹熄，谁想衣袖上的火未吹熄，手上蜡烛倒是先吹灭了。

“二位，你们怎么还不走，后面人还要点青灯嘞！”方才被司玄打得散了形那位壮汉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走上前像是要提醒二人。

“快！让让！让让！该我们了。”一对夫妻锦衣华服，各拿着一支白蜡烛挤上前去，找到空位便开始点蜡烛。

耳边的熙攘声瞬间恢复，还夹杂着偶尔几声孩童嬉笑，瑶清看见四周恢复了一片繁华之景，不禁一愣，司玄早便收起了长枪，手中只拿着一只白蜡烛，他笑道：“我们这就走。”

二人下了高台，心中皆是疑惑。

“不若试一试吹灭你们手里的蜡烛？看看那女子会不会来。”江芜建议道。

“方才那般破败之景中，被打散的亡灵化作了一缕青烟，说明那也是蜡烛产生的幻境。我们将蜡烛吹灭，焉知会不会因此陷入另一个幻境？”瑶清道。

司玄斟酌了一番：“不破不立，不试试的话，还不知我们会在层层幻境中辗转多少次。就连这座城，不也是浮生三千境中的幻境之一吗？我先用我这根蜡烛试一试。”

说罢，他将自己手中的蜡烛呼一声吹灭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司玄便消失在了瑶清面前。

“司玄？”瑶清不禁出声叫了一声。

“应该是被传送走了。”江芜道。

“是被传送去了那只境外亡灵身边？还是那只亡灵的境？”

呼呼~

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将烛火吹得摇摇晃晃。

“啊！”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天灯！天灯熄了！”

瑶清回头，竟见一名壮汉穿着小粉裙，画着精致妆容，尖叫着躲在另一名儒雅书生身后。

那书生也是没叫壮汉失望，将他拦在怀中，带着他跳下了高台。

“那……那是……怎么回事？”瑶清是真的愣住了。

江芜解释道：“想来此境卷入的亡灵不够，竟叫男子顶了女子的身份将此境演绎了下去。应该只是少数。”

“臭女人，竟敢和我抢人！”虚空之中，稚嫩的女童声言语中却尽是狠厉。

随着青灯逐一熄灭，只剩瑶清手中的一只蜡烛还燃着，幸而四周灯火通明，不至于叫人看不清楚。

原本一片和乐的百姓见状，不免惊恐，争先恐后逃离了此处，独留瑶清一人立于微光之中。

又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一道黑影直取瑶清手中的蜡烛，好在瑶清反应也是极快，她一个翻身腾空而起，轻而易举便躲过了攻击。她定睛一看，竟是城门口看见的那对母女中的小女孩。

“蜡烛，灭了！”江芜提醒道。

“不是只有自己吹灭才能灭吗？”瑶清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蜡烛已经灭了。

女童冷哼一声：“哼，这是我的境，我想让谁的蜡烛灭便让谁的蜡烛灭！你休想跟那臭女人走！”

“不是说……”瑶清话还没说完，只见女童飞身一跃，只推出一掌，便有一条青色火蛇张着巨嘴扑向瑶清。

瑶清翻手取出伏蛟弓，腾空一跃，素手搭在弦上，灵力便顺着她的手，凝成了一支弦上箭。

放箭的瞬间，一声凤鸣响彻云霄，灵箭化作火凤冲向火蛇，只一息的时间，火凤便将火蛇吞没，扑向女童。

女童当即大惊失色：“不可能！你……”

顷刻之间，女童便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此一箭之威力，连魂玉之中的江芜也为之震惊。明明二人共用一副身体，同样的灵力，瑶清却总是能使出惊人的威力。这便是灵族与人族的区别吗？

此境亡灵被一箭覆灭，正当瑶清疑惑幻境未解之时，虚空之中再次响起女童的声音：“很好。你很厉害，端看你能不能找到我，走出我这一境。”

话罢，周遭便再没了声响。

“这……”瑶清懵了。

“创造境的亡灵不能亲手杀死活人，她只能靠境中的其他人杀掉我们，增进修为，所以刚才那一个不是本体，而是她创造出来的分身。”江芜的声音再度从瑶清耳边响起。

“可是，不是说境是由亡灵死前的经历化成的吗？她为什么能创造分身？”

“先前那些百姓中，除了被卷进来的亡灵，定然有许多死在这里的修士，创造境的这只亡灵吸收了这么多修士生魂的力量，修为甚高，甚至可以扭曲事情的走向，随心创造‘角色’。”

瑶清取下方才随手别在腰间的蜡烛：“蜡烛灭了，看来我们只有找出她才行。”

*

司玄一睁眼，四周便只有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这是在哪里。

他双眼化作竖瞳，开了天眼，眼前却仍旧漆黑一片。忽然，前方燃起一道青色光束，从光点到光团，越来越大。

有人在向他靠近。

他不敢掉以轻心，召出九曲枪背在身后。青光越来越近，借着幽光，司玄终于看到了人影。是一个女子，长发卷卷。

是她。

不等司玄开口，那女子先出声道：“怎么只有你？”

她的声音带着些凌厉，她想见的人是瑶清，为什么？

“我先来探探路。”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被传送离开，只是想吹灭蜡烛看看会发生什么。

女子闻言有些怒意：“你先行离开，她还能走得掉？”

司玄未有丝毫惭愧，反倒是笑说：“那又如何？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死了便死了罢。”

女子深吸一口气，脸上重现带起笑意：“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来了，便要将你们都带出去。”

“姑娘这是何意？你也是这阵中亡灵，如何救我们？”

“我名冷玉，被收入阵中不到一年，是以还保有神智，我不希望有人如我一般，被困在这阵里无休无止，魂灵不安。”冷玉说话时看着四周这无尽虚空，“这样的虚空，我曾待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司玄看她神情凄凄，没有多言语。

“那位姑娘定然是不能自己吹掉蜡烛了，我们得快点儿。”

话罢，一股透亮的水自冷玉指尖涌出，将二人包裹其中，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

天灯一灭，城中便仿佛化身一座空旷的孤城，不闻人声，只见那些还未来得及收走的摊子。

瑶清手执伏蛟弓，独身行于长街，她自言自语道：“城中百姓皆是手无缚鸡之力，她若是不现身还能如何取我们性命？”

“别忘了，这青灯是她生前经历，青灯诡异，事必有妖。”

话音刚落，街边彩灯骤变，灯罩之中，青火乍现。

一整条长街都映着悠悠青光，诡异至极。

瑶清无声将手搭在弦上，只待妖邪露头，一击毙之。

砰！

一声闷响从她身后传来。

瑶清骤然转身，原来只是一盏灯掉在了地上。

灯中烛火打翻在了灯罩上，青色的火瞬间爬到灯罩，将那灯烧成了灰烬。

一缕青烟自青焰冉冉升起，凝结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清儿，终于找到你了，真是废了我好大功夫。”来人一袭金衣，手持灵剑。

“琴叔？”瑶清轻笑，开弓拉箭，“那就让清儿瞧瞧，御灵珠当真如你所言，与你更配否？”

又一声凤鸣响彻，带着烈焰的箭仿佛划破虚空，在半空中形成一条火线，直取金衣人心口处。

金衣人腾空一剑，剑气磅礴，如洪水猛兽般迎上火箭，竟将火箭硬生生接下了。而他所用剑法，与瑶清所见的真人，竟丝毫未差。

“莫非真是你？”瑶清惊呼。

江芜从未见过如此磅礴冷厉的剑气，此人是杀瑶清的人，便也是上界之人。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上界与下界之人的区别。

而这青烟所化的人，既然使出了上界的剑法接住了瑶清的一击，莫非真是找瑶清来了？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怎么？还要费尽心思取我性命？”瑶清厉声问。

“我放过你，你会甘心吗？”金衣人倒是从容不迫，好似一切尽在他掌控，甚至没有正眼看瑶清。

瑶清从前总是看见他这副表情，却从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觉得他在藐视自己。

从前谁又会藐视她？

“我当然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