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君莫衡独自一人坐在这冰天雪地里醉意上头,脸颊边染上一抹薄红,嘴里却一刻都没停下来絮絮叨叨了许多。
直到最后男人抱着酒壶将自己修长的身躯缩成一团,圆圆的脑袋埋入臂弯身上轻微的起伏,在这冰天雪地之间像极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时。
嘴里无一例外的也全是前世两人之间相处的一点一滴小事罢了。
而反观一旁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切的言时雨,则是眉眼微皱神色晦涩不明。
这是什么情况?时空错乱?难怪他会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只是,这又是前世的哪个时间节点呢?至少在自己的印象中,可没有这种昏迷了十年,且被人放入冰棺的记忆呀。
难道是君莫衡这厮杀妻证道后吗?可若当真如此,他这又是为何?刀子都捅了,才道后悔?
明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丹田破碎,身受重伤后,又以凡人之躯被降下的天雷劈到魂飞魄散。
在言时雨无数次尝试,灵魂重新进入身体并试图控制自己的躯体皆是无果后终于也就彻底放弃了。
拂拂衣袖找了君莫衡身旁的一块空地坐下,左手撑着膝盖微微侧头,看着眼前这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庞如今再看竟多出了些许陌生。
仗着自己现在还是灵魂的状态,言时雨伸出食指在对方露出的侧脸上戳了戳,语气像是感慨又似无奈道。
“怎么回事啊君莫衡,你不是向来矜贵,处事分明,从不后悔,怎么?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
“还以为,你在背后刀子捅的那么顺手,是早就找好了下家,现在这样,又是怎么了?”
话落,睡梦中的男人好似有所感应般,嘴里呓语着:“阿雨,阿雨。”
叫的言时雨本人莫名一阵心软原本伸出的手忽然僵在半空,半晌叹了口气还是默默放下。
作为曾经时空管理局优秀退休员工经历了万千小世界任务,无论主角配角反派炮灰自己什么样的角色什么样的剧本没有见过?
这样的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恋爱脑狗都不理吗?只是当真正身处其中时,尤其是面对曾经生死相托的爱人时,哪怕只要君莫衡这家伙随便编出一个过得去的借口。
甚至都不需要借口找推脱一句他有苦衷,那么自己到最后多半还是会选择原谅。
毕竟那一刀真的来的毫无防备,没有预兆,突兀的……就恍若变了个人般,连句解释都没,一回头撞入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上眼底的陌生。
余光撇见一旁,尚且温热的枣泥糕,只可惜,灵体状态下的言时雨无论魂灵再怎么坚韧也注定不可能触碰到实物。
只能眼睁睁的看它被这玄序峰上终年的寒风积雪一吹散去原有的温度。
眼前这场延绵的风雪不知道吹了多久,直到君莫衡再次苏醒简单收拾的动作像是重复了千万遍那般娴熟。
走到冰棺旁拂去棺盖上厚重的积雪,这时的言时雨终于从君莫衡的角度看清了棺椁中的自己。
一袭蓝衫,眉眼如画,五官增添了两份苍白,没了睁眼时的神采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却更像是庙宇里的神像矜贵亲和。
见状,言时雨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满意。
“不错嘛,保存的这么好,就连我都要以为自己只是长眠而非身死了,千年玄冰棺,君莫衡,费了不少心思吧?”
只是话音未落,下一刻,当言时雨的目光触及到那躺在冰棺之中的自己,眼尾多出的那颗泪痣时神情微怔眼底一抹疑惑不禁油然而生。
手指不自觉的抚上棺盖。
“这是什么?我脸上,何时多出了这样一颗小痣,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是没有在意,而是从未见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言时雨都可以确定自己的眼尾从未出现过这样一枚泪痣。
可无论是从君莫衡的语气,还是自己与这副身体的感应中,又用事实告诉他那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躯体?
这就十分诡异且细思极恐了。
而就在此时此刻,耳畔那道属于君莫衡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阿雨,再等我一会,等我解决完从那些荒渊逃出来的魔族,我就回来在这里建一座茅屋等你醒来。”
言时雨:“???”
说罢,君莫衡就像是短暂的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体验卡,转身,不带什么留恋的离去。
看的言时雨满腹的疑惑,却无人倾诉只好飞身先跟上去。
无奈,才走出几步周身像是受到什么限制一般,被一道无形的墙狠狠弹了回来,跌落在雪地里。
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站起尝试,只是伸手轻轻一触摸,却又被那奇怪的屏障阻拦,再试,再拦。
待言时雨在原地坚持不懈的尝试了上百回,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以承载自己躯体的棺椁为圆心百步之内的距离为半径。
自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之间。
纵使有强大的神魂之力,没有躯壳,也无法发挥丹田里的半分灵力,更何况上辈子在自己临死前丹田破碎体内所有的灵力早已溃散。
可是,不对,不该,如果非要按照常理来说渡劫失败的修士便是连魂魄都会被击溃更何况是肉身?
况且在上辈子自己死前魔族之事明明早已解决,这九州四海又岂会在自己□□陨落后三年还有在外逃亡的魔族?
思此言时雨终于发觉了些许不对,或许是他先入为主因为在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关于自己长眠的印象。
于修真界的记忆也未曾出现过断层,所以才下意识的反应认为这是前世在自己死后的时间节点。
但,他的记忆,真的没有断层吗?
想想十年,在任何一个修士的眼中或许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所以区区十年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不过一次闭关,若有人有心隐瞒那么于自己而言不过大梦一场又哪里会觉得奇怪?
或许是想到了这层,言时雨忽的转身向回走去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到最后更是几步便小跑至棺椁前,闭眼将手附上棺盖一道华光闪过,在睁眼时脚步不自觉后退两步眼底更是写满震惊。
这副躯体,没有灵力?也,没有任何修为!
虽然丹田完整,便连当年在苍穹秘境受过的旧伤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灵脉皆断,这样的伤势不似雷劫,倒想是法阵,威压灵力透支后的反噬生生撑断灵脉。
而一个修士重伤至此其实也可说是与死人无异了,又怎么可能清醒更别提即使真的侥幸活着,日后也该形同废人在不可修习任何灵力术法才对。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言时雨脑中所有的印象中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早年间,曾受过这样的重伤,不然这么大的事自己也不可能会忘记呀。
“是有人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而且,这个人,与君莫衡有关……不,或许,还与更多人有关。”
假设,自己曾经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被自身灵力反噬,受了这么重的伤明明已经药石无灵就在君莫衡与洛河众人悲痛万分之际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告诉他们,自己有方法让一个将死之人起死回生但这个方法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求所有人要向当事人隐瞒他丢失的时间。
那么他想大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并天衣无缝的执行。
毕竟一个人体内的灵在重新回到躯体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算是一个重新与躯体取得联系的过程。
但若在这一过程中脑子出现了自己已经死亡的认知便是无法在一副躯壳里继续延续下去的。
不过这样的时期一般不长至于后续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说出真相言时雨就想不通了。
许是认为,没有必要吗?
就像无数狗血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那般,自以为是的认为那所谓惨痛的记忆不记得也好?
只是如今,无论有没有必要,那都只是猜测而已。
言时雨摇头,眼底闪过几分无奈与妥协,总之现在他已经赌上了所有的身家,和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重新回到前世不就是来寻找那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答案吗?
所以无论这个谜团有多大无论这颗种子埋藏的有多深无论这份执念牵扯到了多少人,自己总会抽丝剥茧找到最终的真相。
执念的形成也就是因为这样一个骤然被打碎的美梦,全程美好美好到就连最后的背叛都来不及伤心只有错愕与不解。
独立于这片冰天雪地之间,言时雨只在脑中思考着一个问题。
既然救了他,为何又要杀他?既然不能失去,为何又要亲手推开?既然喜欢,为何眼底全是陌生?
“君莫衡,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骗了我什么,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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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苍穹秘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