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逐雪浪 第45章 第 45 章 药狼

“……啧！”齐奕章闭嘴了。

樊风此时突然起身，道：“我听见了猛兽的声音。”

卫知寒神色一凛，强行提起气，警惕道：“在哪儿？”

樊风把他背起来，说道：“走。”樊风武功不上不下，但他五感超于旁人，能比他们先一步感知到危险，所以卫知寒才允许莫十七放心带上他。

卫知寒道：“前面有个山坳，我们过去。”

樊风领头，背着卫知寒跑在最前面。

莫十七问樊风：“能听出是什么吗？”

樊风偏过头仔细辨认了好半晌，道：“或许是狼，不知道，脚步太乱。”

卫知寒有气无力道：“刚刚才割血饲蛇，现在又要弃马喂狼了？”

齐奕章也跑得气喘吁吁：“不……呼，只是狼还好、还好办——只怕是用、用毒喂出来的，呼——诶能不能慢一些！”

无影把人扛了起来。

“多、谢！”齐奕章继续说话，“咳……最好，远处射杀，一击毙命……我说！您、硌着我胃了！”

无影默默把他往下放了一些。

“呼……好了多谢。”齐奕章艰难抬头，“小十四，你确定我们是来找东西，而不是来打猎的？”

“我不确定！”卫知寒说。“反正你是来找宝藏的，我只是来散心！”

齐奕章怒道：“那你这心也太——大——了——！”

“它们靠近了！”樊风猛地刹住脚步，沉声道。卫知寒从他背上跳下来，再次扔了披风，从腰间抽出一把袖珍弩。

“思思，叫上带了弓的，走。”千思思当即应声，并把一个小箭囊解下递给他。

齐奕章不免皱眉：“十四，要不我去？”

卫知寒把望山装上，简单比对了一下准星，按下弩机，一箭钉在远处树干上。

“不用。”

卫知寒绑紧袖子，疾步向前。

“我去就成。”

他们朝着猛兽来的方向去，待到耳边已经能够清晰的听见狼嚎才停下，非常整齐的上了树。

这百来个人除了会医术的只有莫十七一个，其他的人会什么的都有，尤其是使弓使剑的最多。二十来把弓箭对准了逐渐靠近的狼群，只等卫知寒第一箭。

狼群体型不算大，就如先前的毒蛇一般，牙生利齿还站着血肉就不说了，双眼充血，看上去足够骇人。

卫知寒低低骂了一声，拿箭头将包扎伤口的布割开，从好不容易止了血的伤口中又挤出血来，抹到箭头上。

“能成就成，不成只希望箭头够利，能钉穿头颅……”卫知寒碎碎念，他手因为疼痛而有些发抖，额头渗出细汗，努力对准一头狼的腰部。

腰是最致命的地方，但他的箭实在是稍微有些短，只好加点毒上去。

他摁下了弩机。

只见他弩箭射出后片刻，所有人都一箭接一箭射了出去，并且不约而同的错开了射箭的时机，保证每一刻都有羽箭落下。

有侥幸躲开了要害的，痛呼一声，便循着气味跑了过来。卫知寒目光紧跟自己第一箭射中的那头狼。他射歪了，但那狼还是渐倒下来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专门去盯那些没死透的。

大概是不好养，这一群狼数量不是特别大，完全应付的过来。等确认都死透了，才回身离开。

千思思已经被卫知寒撕伤口的行为气得不想说话，在袋子里摸了很久，终于摸到了一个瓶子，强行掰过卫知寒的手臂，要重新给他上药包扎。

“哪来的？”卫知寒不想挨说教，索性先发制人，强行转移话题。

千思思抬头看他一眼，到底还是对他狠不下来：“临走的时候从戚安那儿顺的，刚才一直没找到。这药还成，就是会很痛。”千思思轻手轻脚地给他包扎好。

卫知寒失笑，下一瞬便明白了“有些痛”是什么感觉。

他苦着脸：“你要我命直说！”

千思思爱莫能助，顺便泼冷水：“忍忍吧知寒哥哥，刚好省去一顿责备了。”

“狼群？”

女王站在高台上，举起一碗水，然后手臂伸展画了一个圈，缓缓倒下。那水流细成一条线，稳稳地掉入了女王脚下踩着的图案。

她在练习祝祷舞。马上就要到祭祀日，去年田里收成不好，今年的祝祷不能出任何错误。

薛安跪在台下，不敢抬头半分：“是。他们杀了一群狼。”

女王左手在碗中沾了一滴水，洒出去。

“杀了一群狼……唔，那小子还能杀药狼。”

药狼，就是用各种药和生肉喂大的狼。它们往往长不大，活不久，极其嗜血，是特别强的战力。但因为无法进行繁衍，已经很少有人养了。

“是……”薛安道。“我们只养出了这一批，如今已经死了一大半，下一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得了笼。”

药狼难养极了，出笼之前很容易死。并且西南养毒人多是身材娇小的女子，养不了猛兽。女王二十多年前找人来养药狼，如今也才刚出笼第一批，就被废去了一大半。

“死了就死了。”女王脚步不停，衣摆上挂饰在碰撞间“叮叮”作响。“不还有蛇么？”

薛安头皮一紧，忍不住缩了缩：“正要说……殿下，那窝子蛇，也、也死了……”

“啪！”

女王随手将碗摔在地上，结束了祝祷舞。

“废物。”他赤着脚，从一旁侍女手上接过外衫披上。

“把他抓过来，活的。”

女王淡淡道。

“是！”

薛安领了命，忙不迭跑了。

女王朝那侍女问：“卿思什么时候回来？”

侍女胆子小，微有些发着抖：“不、不知……卿思姐姐说，说……”

“说什么？”女王冷声。侍女吓得立刻跪了下去，磕头讨绕道：“女王恕罪！她说，等到冬雪化尽、柳树抽芽，就启程！”

女王冷哼的一声，离开了高台。

新叶已硬，丫头该到家了。

“平王殿下，说好的，我只负责帮你找到地方，事成了之后我可以半点都不要，但你得把我的名字从玉牒上划了。”卫知寒由樊风扶着，看齐奕章带来的人在破烂村子里头翻翻找找，还不忘提醒道：“有毒，别用手直接摸。”

齐奕章伸手想接过樊风的活儿，被卫知寒拍开了。

“别乱摸。”他说，“又不熟。”

齐奕章叹了口气。

他语气真挚道：“小十四，这次真的该多谢你了。皇上对着传说中的宝藏越发执着，劝也劝不动，劳累你良多，我真的蛮抱歉的。”

卫知寒偏开视线。

“……没什么，各取所需罢了。别忘了玉牒。”

“诶。”

齐奕章低声应到。

“找那种小石头，刻有花纹的，越普通越好。”卫知寒摸出三粒小石头递给齐奕章。“如果我没算错，应该有五粒。”

齐奕章拿了一粒仔细观察片刻，然后叫来一个亲兵，让他拿过去传着看，按这样式找。

卫知寒道：“这石头一枚只有一样，无法仿制。刚给你的那些别掉了。”

齐奕章让他放心，这些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亲兵。

溪花阁的弟子在这里暂作歇息，卫知寒独自思考着一些事。

忽而听见一声鹰唳，众人猛然抬头，纷纷警戒起来。卫知寒抬手让他们放松，打了个呼哨，就见一只青鸟领着一只鹰从天上盘旋而下。无影抬臂接住了鹰，那只青鸟则落在了卫知寒头顶，亲昵的蹲下不动了。

“遥。”卫知寒朝鹰拍了拍手，遥歪头看看他，然后飞过来，轻轻停在他肩上。他摸摸遥的羽毛，从无影那接过刚刚取下的信。

是许青山的字迹，他低声念出来。

“陛下寻到塔可部落后人，待归后相商。”

齐奕章知趣的闭紧了嘴，到一旁去跟着找石头。

“以及……”他接着往下看，却顿住，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以及，青意，寻短见，已被救起。”

千思思惊道：“什么？！”她觑了眼卫知寒的神色，又忙道：“知寒哥哥你放心好了，青意姐姐跟你主仆情深，定舍不得不见你就寻死的——呸！不是不是，是定然舍不得死掉的！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好好劝劝她！”

卫知寒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好半晌后，他才咬着牙道：“死丫头。”

遥等了半天，都没见他再搭理自己，也没见他有要回信的意思不耐烦地用喙啄了一下他头发丝，扑扇两下翅膀。他这才回过神来，安抚了一下肩上的鹰。

没有笔墨，他直接将沾血的衣袖撕了一条下来套在遥的腿上，然后把字条上的“待归”二字抹上鲜血，塞进遥腿上的信筒。

遥又用喙勾了一下他头发，青鸟跟着扑腾了一下，好好的头发被它俩弄得乱糟糟。

“遥是饿了。”无影说。

“但此处并无可食用的……”卫知寒皱了皱眉。

“没事，它不挑食。”无影道。它拿出了自己的干粮，掰碎了一点点喂过去。遥很嫌弃，但是左看右看，完全没有其他人动，非常生气，扇着翅膀跳到无影头上，勾乱了他的头发，解了气才又回到卫知寒肩上，好歹是肯吃了。

卫知寒经过它这么一闹，倒是放松下来不少，还将青鸟摘下来一并跟着喂了喂。

“吃饱了就慢慢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他摸着两只鸟光滑柔顺的羽毛。

看来这一路上没怎么委屈自己。

送走了遥和青鸟，卫知寒低低咳嗽了几声。齐奕章正要上前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弟弟，正这时，他手下的亲兵突然喊到：“找到了，王爷！”

齐奕章“哎”了一声，走过去。

“几颗？”

“这儿看见了两颗。”亲兵小心的把石头放在他手上。齐奕章道：“好，辛苦了，接着找找吧。”

说罢，他将石头递到卫知寒眼前让他确认有没有错。卫知寒只看了一眼，就让他擦干净收起来，吩咐邱溪带几个人帮着找找。

“天色将暗，再有一柱香，我们就要继续走了。”卫知寒辨了一下方向，指向西边：“从这儿出去。”

沼林纵深横浅，他们走的这条路是最浅的一条。沼林中不可过夜，今日找不全，明天还得来。

齐奕章给亲兵鼓鼓劲，卫知寒则专心算着时间。

过了一柱香，仍是没找到更多的石子，他们便先从沼林里退了出来。路上仍会碰到许多毒物，莫十七等人坚决不许卫知寒动手，好在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赶在日落前，众人找到了可以搭帐子的地方。

原本在这地方赶路，扎账子很不方便，但他们之中女子不少，还有养尊处优的王爷，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一起躺树根多少有点不合适。

莫十七给卫知寒熬了药，盯着他喝完才去休息。

卫知寒不怕死一般在晚霞和冷风里头坐在了最高的一块石头上。千思思凑过来问：“知寒哥哥，你不怕生病呀？莫十七姐姐又得念你了。”

卫知寒这些天咳嗽得少了，在石头上闭眼吹了会儿风才道：“清醒些。”

“都到该要睡的时候了，还清醒呢。”千思思撇了撇嘴。卫知寒笑了笑，说：“我睡不得。”

“锦王还没有消息，别孜锁国了，连师父也不能知道里头的事儿……慕容三皇子手段虽狠，却还不够成熟稳妥，震慑一时还罢，等人回过神来，就该被反咬一口了。”他肩背微微松懈下来，垂了会儿头。“思思，我有点累……”

“好啦知寒哥哥，别想太多了。”千思思摸了摸他肩。“知寒哥哥，我们操心不了别人家事，现在无暇多顾，暂且现将这人放——”

“他与我母亲有关。”卫知寒道。

千思思卡壳了。

卫知寒的身份在阁中不算秘密，但更多的就是“禁问、禁言”，所有人都晓得避开有关父母亲戚的话题，千思思实属倒霉，刚好装上了这一桩。

“呼——”卫知寒抬头。“也罢，总归与母亲有关系的人不少。算了，先这样吧……对了，记得先告诉他们，明天不进去，得找个地方避会儿雨。”

千思思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应声道：“好。”

而后她便回去传令了。

待她走后，卫知寒才轻咳一声，道：“阁下，还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