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严肃的氛围,在这一秒中,像是播放影片的影碟突然卡顿了一样。
这一瞬间,白不染感觉自己那因为慌张而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只是这一打岔,■■■■向白不染口中伸去的触手倒是停了下来。
倒不是祂好心,只是突然发现了新的想要触摸的地方。
白不染的皮肤并没有那么的雪白,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健康的亚洲人的肤色,更是因为常年到处在外不是抓人就是山旮旯里抓恶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少。
就算是最危险的脖颈,上面的脖颈上也参差地分布着几条看着就格外危险的疤痕。
但是吸引了■■■■视线的,却不是那几个勋章一样的白色疤痕,而是在喉结位置上的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
那痣并不大,只是位置恰巧在白不染的喉结上方一点。
若非有人仔细的趴在他的身上观察,恐怕并不会惹人注目。
但是刚刚在严肃的气氛下,白不染不受控制的喉结上下一个滚动,那黑色的小痣随着他喉结的滑动也上下起伏了一下。
这就让■■■■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那里。
像是突然看到活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引诱的猫一样,■■■■很是自然的戳到了那个小小的痣上。
大概是力气有些大,戳到了那里后,白不染在祂的刺激下,喉结再次上下滑动了一下。
■■■■很是新奇地怔愣了一瞬,像是发现了自己力气用得有些大,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
在轻轻地磨蹭下,那个黑色的小痣仿佛变得更加显眼。
■■■■并不清楚人类的美丑,却在这时候感觉,自己的小人类一定是最美丽的那个。
人类的生命如此地短暂,既然如此,那就养着吧。
■■■■不甚在意的想着,却有了那么一丝奇妙的感觉萦绕在了心头上。
白不染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或者半死不活的只能留下残躯。
毕竟看看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他并不想产生什么侥幸心理。
心跳仿佛打鼓一样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在那冰冷的触手抚摸上他的唇瓣,让人胆寒的冷意围绕上他的脖颈。
白不染开始做最后的计划。
他现在不可以随随便便的死掉。
至少,见到了安嘉后的他,是一定要等到消息传递出去。
“……神明大人。”
心思百转千回的白不染,脸上展开一抹僵硬又难看的笑容,他不善这些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曾经也不屑于这些,甚至有时候也看不上用这种手段的人。
但是如今,他在这神明面前就像是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招惹到对方,然后死都没地方哭。
他能做的,可不就只有卑躬屈膝地求着对方的垂怜。
虽然白不染能够感觉出这个神明大人对他好像有些许的不同。但是在如今的环境下,他不敢赌。
万一呢?
万一是他太过于自信而产生的错觉呢?
■■■■那些触手一样的肢体陆陆续续的从四周聚拢了过来,将整个假山布景围的水泄不通。
仿佛完全没有发现白不染狂跳的心脏和逐渐僵硬的身体,■■■■继续让自己的身体往他的身边靠拢。
那些触手有的在远处模仿动物的尾巴一样拍着地面,有的支愣着认真的注视着这里唯一站着的白不染,但是更多的还是想要贴在白不染的身边,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触碰他。
巨大的身躯比那假山还要庞大,在挤压过来的时候,白不染感觉四周的空气都被挤到了一边。
疯狂加速的心跳让他需要更多的空气,窒息感开始席卷上白不染的全身。
“神明大人,我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这种窒息的感觉是难以言说的,却在那些黑色的仿佛泥沼一样的“神明”越来越贴近他的时候转换成了实质。
“呼呼……神明大人……”
白不染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着,他带着试探和一丝想要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如何的急切感,用有些颤抖的手,去抚摸着这诡异神明的身体。
那攀附在他身躯之上的冰冷触手明明是那样的柔软,却又让白不染挪动不了一分。
大概只需要那么一下,他就会像是那些人一样,干净利落的死掉。
可是,现在他不想如此简单地死掉。
白不染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自然,至少让人看起来不会那样的虚假。
他勾起嘴角,看向自己面前正看着他的眼球,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沙哑,却又那样的真情实感。
“神明大人,可怜一下我这脆弱的小身板吧。”
现在,不是他死的时候。
————
早先,白不染是想顺其自然的死去的。
就像是所有从天上落到尘埃里的人一样,这种一落千丈又翻身无望的感觉会让所有骄傲的人被打击到颓废。
强大如他,也会产生无尽的恐慌和失落感,而后便是那样无能为力的愤恨。
更别说,他还是被亲人抛弃的那个人。
在深夜,在他被剥骨的身体从骨缝中传出让人想要发疯一样的痛苦时。
白不染是充满怨恨的。
对于始作俑者的叔叔,他恨他为何如此利欲熏心和无情无义。
明明,明明只要给他时间,他会重新站在巅峰。
他恨,恨那享受了一切爱护的表弟,恨他多年心血就那样灌输到他表弟的身体中。就算他那表弟可能并不知情,但是作为受利着,他没办法不恨对方。
而在那日日夜夜想死都死不了的时候,他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因为大意而造成了一切。
可是一切都晚了。
恨完后,那股颓靡之势席卷了白不染的全身,以至于被温栖迟的人抓起来时,白不染是没有反抗的。
他身上的伤是在发现他们这个邪门的教会在召唤神明时,一瞬间幡然醒悟的反抗完成的。
他是有过想死,突然的跌落神坛,会有些种想法很正常。但是想法和做又是两码事,况且,他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惊天动地才行。
白不染低垂的头颅微微仰起,带着人类体温的手掌缓慢的温暖了■■■■的身体。
粘腻又冰冷的感觉从他的手指传递到了白不染四肢百骸中,那种想要规避风险的感觉让他的神经疯狂的跳动。
但是他强行压了下来,嘴角抽搐又别扭的样子根本骗不了任何的人。好在他想骗的,或者说他想要忽悠的压根就不是人。
■■■■对人类的行为并不了解,白不染说什么,祂就听什么。
人类的脆弱祂是知道的,在听到白不染的话后,■■■■思索了一下,将身体的一部分隐匿了起来,清新的空气也得以再次流转起来。
骤然多起来的空气倒是让白不染大喘气了几下,发力的肺部疯狂的汲取着空气,让他发昏的大脑清明了一下。
“呼……好在……”
好在,一切还不晚。
只是实力没有了而已,他总是会找到合适的办法恢复。就算是恢复不了,他也可以做其他的,总之,现在的情况下,他不可以死。
白不染想着这些,大脑乱七八糟的开始乱想。
话说,他若是可以将这个■■■■诡异的神明忽悠成自己这一方的,是不是也会是个巨大的功绩?
他这样想着,眼神不自觉的和■■■■的眼睛来了一个对视。
那突然有了神采的死鱼眼看的他一阵的不舒服。
“神明大人……咱们,咳。”
白不染拍了拍脑子,让那跳脱过分的想法离开自己的大脑,清咳一下。
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温栖迟的模样,有些僵硬的弯了弯腰,努力的夹着嗓子继续说着:“我们……我们在外面待的时间是不是有些长了?”
白不染尽量的不去想自己脖颈的喉结上轻轻摩挲着的触手,让自己的表现自然起来。
他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天空,又扯了扯衣服:“我这副样子在外面溜达也不是很合适,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也到了该就餐的时候了。”
他需要看看,这神明大人对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那就从一些简单的事情开始。
比如提出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在不影响神明大人判断的情况下,引导对方跟着他的想法走。
就餐,是他的就餐,也是神明大人的就餐。
白不染想起温栖迟给神明大人准备的餐食,僵硬的身体又莫名的升起一阵的烦躁。
神。
若是真神,哪里需要吃饭?
所谓的餐食,不过是那不知何时催生的鬼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都是新生的鬼,带着一身新鲜的血气。
在神明大人的面前,那一个个的鬼就像是饼干一样,在就餐的时候,纷纷进入到祂的口中。
■■■■倒是听懂了,也准备按着他的话去吃饭。
但是其实这个吃饭的概念还是祂来到这里时才知道的。
吃,饭。
吃就是给自己不饿的身体加入一点各种口味的小能量。
而饭就是那些进贡到祂这里的嘎嘣脆的小零食。
没什么用,却能让祂品尝到不同的味道。■■■■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不一样的鬼都不一个口味,每每品尝一个的时候,祂就会对下一个产生一点小期待。
可是人类也吃饭么?
■■■■对于这一点也来了一点兴趣。
不知道人类的吃饭是和祂一样还是不一样,吃的东西是不是也是那些味道不一的鬼。
■■■■没有松开一直控制着白不染的肢体,再次在那个痣上摩挲了一下,又往自己来的地方指了指。
“嗯,我们去吃饭吧。”
白不染也没想到,这什么神明居然这么听话,僵硬的嘴角还没放松一下,就再次挂上了营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