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偃师 第19章 雾团

下过雨后的天色沉得像浓稠的墨，空气里泛着阵阵带霉腐味的潮气。

教学楼里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伴着几句嬉闹叫嚷，像是一群人的追逃游戏。

恍惚间，身体猛然一阵失重，又惊醒，谢韵纾感受到自己在奔跑。她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心脏痛得厉害，呼吸都喘不上来，浑身针扎一样细密的疼。

身后似乎有人在追她，她能听见有人让她别跑，还有人喊着要收拾她。可当她回头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在身后，只有一团团虚影，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不敢停，却又怕猝死在这儿。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呼吸早已彻底乱到无法调整，一种强烈危及生命的压力逼迫她不得不前行。

谢韵纾不记得自己具体跑了多久，只觉得后面时时刻刻都跟得很紧，她捂着心脏，脸色已经惨白。她不清楚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上一刻还在宿舍休息，转眼却来到了这里。

并且，正处的环境让谢韵纾极为清楚这不是梦，一切都真实无比。

可其他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她绕着外围跑进教学楼，上楼的那一刻，她忽然看见了陆奇的身影。他半蹲在那儿，像是昏厥的模样，谢韵纾顾不得考虑太多，强撑着朝他奔去。

她从没像这一刻这样不稳重，跌跌撞撞来到陆奇面前，试探他的呼吸，试图将他晃醒：“陆奇？陆奇？醒醒！你怎么了？”

手底的人深深皱着眉，一副痛苦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唤有用，他似乎有了清醒的迹象。

陆奇总感觉似乎听到了谢韵纾的声音，可是他看着眼前的谢韵纾，非常确认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而且，谢韵纾从来不会过于亲昵的叫他的名字，也不会摆出这样一副孱弱又委屈的模样，他刚刚分明看到她有一瞬间笑的很诡异。

他头痛的厉害，眼前的场景像是被不断扭曲着，他想要摆脱，用力按着太阳穴，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毫不犹豫挥开：“滚！别再装她们的样子！”

谢韵纾一脸茫然地看着刚刚清醒的陆奇，他眼睛红到充血，盯着她的眼神充满戒备和警告，仿佛她再靠近一步，他就要将她撕碎。

谢韵纾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有点惶恐：“陆奇…你怎么了？”

陆奇撑着地，意识开始割裂。眼前的谢韵纾身上长出一条条黑气构成的触手，它们肆意挥舞着，试探着接近他。

而她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也成了一种鬼魅般的暗示：“陆奇，我们明明就一样，什么都一样，为什么喜欢她，却不喜欢我呢？”

“陆奇，明明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不是吗？”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看看我呢？”

“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陆奇，杀了她，我就和你在一起。”

谢韵纾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靠近他。手指刚碰上他的那瞬间，脖子被一道狠劲用力掐上，瞬间窒息。

谢韵纾眼泪夺眶而出，想要拍开他的手，呛咳不止：“陆奇，你醒醒！”

“拜托松手好不好……”

—

邵原只觉得浑身火灼一般的疼，模糊间他似乎感受到谁将他奋力一推。

等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高大的男人面前，男人面色严肃，打量着他，做着评估。半晌，男人宽厚的手掌落在了他肩上：“你这孩子比我想象中坚强，以后你就在我们家好好生活。不过，有一个任务需要交给你。”

他听见了自己应下任务。

片刻，场景再度旋转。

他变得很矮，瘦小，被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推搡在地，他们鄙夷着对他指指点点。

“诶，听说他家里人都死光了才被秦家捡回去的。”

“不是，明明是他爸爸妈妈害秦家妈妈死了，他就是个扫把星！我要是秦栀，我肯定恨死他了！”

“都把人家妈妈害死了，还不要脸天天跟着秦栀，天天吃她家的用她家的，不要脸！”

“爸爸妈妈都是杀人犯，我看他以后也是杀人犯！恶心！不要脸！”

有人打头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其他小孩也开始跟着伸出食指在脸上刮来刮去，朝他吐舌头一边说他不要脸。

他们都是秦栀的好朋友，不知从哪捕风捉影知道了秦栀家里的事情，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沉默的任由他们唾骂，他们朝他吐口水，撕扯他，声称是替秦栀教训他，他一下都没有躲。

他知道，这是他该承受的。

“邵原。”

他忽然听到了秦栀的声音，抬头，她永远是那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模样，此时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不喜欢他，极其讨厌他这个跟屁虫，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她的讨厌就离开。

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直到这一刻——他忽然胆小了，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有多卑劣。

他一直都清楚的，可也一直瞒着她。

秦栀的声音冷静到和年龄不符，他也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比嫌弃厌烦更让他感到难堪的眼神，耳边响起她的质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害了我妈妈那两个人的小孩？”

他不敢回答她。

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邵原恍惚回神，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厕所隔间。

外面传来了摔水盆的声音，以及秦栀的冷笑声：“就该给他点教训，省的他成天跟我爸打小报告，烦死了！”

旁边还有几道声音在撺掇：“你看他跟个闷木头似的，你这种惩罚太小儿科了，不给他来点狠的他肯定不会怕。”

秦栀烦躁：“那你说用什么方法？”

旁边那道声音出主意到：“我这有美工刀，往他身上割几刀，知道痛了就会怕了。”

秦栀果断答应：“好。”

她们放开了门上抵着的横杆，打开门。

邵原看见了秦栀那张分外冷漠的脸，他好像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又好像已经看过很多次。

还不等她开口，他沉默起身，水顺着滑落，眼睛也被糊的看不清。他主动捏住刀尖拿过已经递到她手上的刀，向上推了几格。

他其实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了，但仍然看着她的方向，告诉她：“如果这样做你会好过一点，那我自己来……”

他脏一点没关系，她的手不可以脏。

—

檀溪徐徐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正如那三个人所说，拥挤着一个又一个雾团，每个雾团里的场景都不一样。

“咔哒，咔哒——”

略显耳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檀溪抬起头，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女孩穿着校服，坐在一张废弃的课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圆珠笔，嘴角勾着一抹笑，视线专注在那一个个雾团里。

她大概是注意到了刚醒的檀溪，低头看向她，漏出一个玩味的笑：“醒了？”

檀溪被困住双手双脚，固定在一个小角落，稍微一偏头就能看见雾团内的画面，有她见过的，也有完全没见过的。

见她不回答，女孩从桌上下来，半蹲到她面前，轻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我是真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谁？你又为什么会写下那个名字。”

“哪个？”檀溪明知故问地轻笑了声。

“苏……”女孩脱口而出，却又及时止住，眸中出现忌惮神色。她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手中圆珠笔笔尖对准了檀溪的脖子，恶狠狠说，“你最好老实一点。”

檀溪已经了然：“听过他的名字是吧？那我不妨猜测一下，你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呢？第六殿？第八殿？”

檀溪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说着：“还是…第三殿？”

女孩脸色蓦地一变，像是想到什么，目眦欲裂的扯起她的校服领：“你到底是谁！”

谁知刚扯上她，喉咙却反被掐住，女孩惊愕低头，檀溪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束缚中挣脱，现在正扼着她的脖子。

檀溪从容割开束缚脚的那条欲念，站起身来。

两人的地位一时间掉了个个儿，她居高临下看着女孩哂笑：“本想陪你玩玩，你却似乎不太实好歹。能窥探别人的欲念入侵思想，怎么就不知我这人最是讨厌别人对我动手动脚？”

檀溪手里的力道逐渐收紧，嘴角的那抹笑始终维持着一个稳定的弧度：“我该叫你李盼，还是高雅？”

女孩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以为所有人都同你这般愚笨？”檀溪松开她，嫌脏似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一条暗红的细丝悄无声息在高雅脖子外绕上一圈，“占用谢韵纾的身体好玩吗，高雅同学？”

高雅忍不住捂着脖子咳了几声，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攻击她：“你早就知道？”

檀溪不置可否。

从写下恶作剧开始，她就有所防备。高雅不会只诱惑她，剩下几人很有可能中了计，她就索性装作一无所知，看看高雅究竟想干什么。

然而，她似乎高估了对方的手段。

就这种把戏，在她手上死过的那些小啰啰都不爱玩。

“所以你看着谢韵纾被欺负也无动于衷，就像之前看到我…李盼。”高雅忽然笑起来，“你可真冷血，比他们都恶心。”

檀溪不答，看着拥挤的雾团里那些正在进行的片段，那是一段段执念的回溯。高雅将所有灰色的欲念困进执念中，让他们不断感受那段痛苦，进而彻底转化为黑色。

高雅看她把自己当空气一样忽视的模样，瞬间怒火中烧，看她目光停留在几个雾团上，又忽地开始冷笑：“在想救他们出来吗？别痴心妄想了，除了我，没人能让他们出来。”

檀溪回眸，轻咋舌：“还真是…一点儿也按耐不住的聒噪。”

她抬了下食指，围在高雅脖子外的那圈红线瞬间收紧。

下一秒，眼前人身首分离。

本来前天就准备更的，但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心脏痛得喘不过气，缓了缓就耽误了TvT，这两天会尽量补完前几天的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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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