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驯养指南 第50章 异端审判（十六）

盛夏的阳光洒在花丛中，飞鸟划过天空，落在女神雕像顶部，歪着头打量着廊下的两个人。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唱诵声，似乎唤醒了蕾拉的一丝记忆。

她拉着加瑞克斯朝前走了几步，阴影没过了斜面，蕾拉仰头，打量着这座雕像。

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女神像和教廷中千千万万任何其他女神像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让太阳女神像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正是这份模糊不清让雕像看上去和蕾拉的姐姐有几分相像。

蕾拉一动不动的盯着女神像，眼神顺着它低垂的眼睫一路下滑，落在那饱满优美的双唇上，而在上唇中间有一颗小小的唇珠。

她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时间段。

加瑞克斯不明所以的站在蕾拉的身后，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蕾拉仰头注视神像的眼神就像是在祷告一样。

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连带这座雕像也看着格外不顺眼。

“蕾拉，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向阿曼塔那祷告。”加瑞克斯终于忍不住了，不高兴的说道。

蕾拉摇摇头：“加瑞克斯，你见过阿曼塔那女神吗？”

加瑞克斯不明白蕾拉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点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冰冷：“我当然记得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她使用毒计，联合三百四十名中位神，五十名高位神联合围剿我，妄图夺取的我心脏，即使化成灰，我也记得这个女人的长相。”

蕾拉静默了一会，她不知道先该消化加瑞克斯话中的信息，还是说出自己的发现。

“你.....究竟是——”蕾拉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加瑞克斯奇怪问道：“究竟是什么？”

“算了。”蕾拉摇摇头，加瑞克斯是什么身份，并不影响他是自己的朋友，况且这是蕾拉人生当中第一次交朋友。

她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尊神像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加瑞克斯嘟囔了一声，也抬起头细细打量眼前的神像。

过了一会，他说道：“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加瑞克斯的语气有点迟疑：“这尊神像细看其实和阿曼塔那不太像。”

如果不是因为薄纱的阻碍，很少会有人发现这处异样。

阿曼塔那身为太阳女神，微笑时天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而眼前的这尊神像却看上去更加温和，自带一股怜悯众生的温柔。

蕾拉凝视着那颗小小的唇珠，低声说道：“当年教廷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这尊神像看上去像我的姐姐——伊丽尔。”

“甚至主教们开始怀疑这是女神的暗示，伊丽尔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入选预备圣女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刚好是预备圣女的进选仪式，亦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蕾拉话音刚落下，远处传来一阵嘻戏声，身穿白袍的年轻少女们互相打闹着从石子路的尽头走来。

蔷薇花香的气味更加浓郁了，深红色的花瓣像是被鲜血染红的身躯。

蕾拉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最中间的那位少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惊扰了那人，使梦境就此破裂。

最中间的少女有着一头和蕾拉完全不一样颜色的顺滑黑发，她的眼睛像是夏日阳光照射下的绿色森林，散发着无数生机。

少女被同伴簇拥在中间，她微微笑着，眼神明亮，整个人似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和蕾拉最后一次见到的样子迥然不同。

那时的她被绑在火刑架上，白色的裙摆下方是熊熊燃烧的烈焰，那双明亮的绿色瞳孔也变得黯淡无光，悲切的注视着下方，昔日虔诚拥护她的信徒们，摇身一变，化身为不断谩骂的人群。

我的姐姐，那时候的你在想些什么？

蕾拉像是失去对周围的一切感受，她凝视着少女的面容，眼神随着她为之转动。

绿眸少女同伙伴们有说有笑的穿过蕾拉的幻影，丝毫没有注意到虚空中正有个人在注视她。

直到伊丽尔的身影走远，蕾拉才回过神来。

她的身后响起了加瑞克斯的声音：“她同你长的一点也不像。”

蕾拉垂下眼眸：“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相比于伊丽尔，他们认为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艾德安才更像我的哥哥。”

“艾德安？就是将你囚禁在教廷中的那个人。”加瑞克斯问道。

蕾拉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她只是含糊的点点头，拉着加瑞克斯朝高塔内走去。

加瑞克斯则想起第一次见到蕾拉时候的样子，她满身伤痕，疲惫漠然的跪坐在高塔上唱歌，似乎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

而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颗又一颗泪珠无知无觉的顺着脸庞滑落。

当时加瑞克斯看到蕾拉的第一想法就是，哭得厉害的小可怜。

想来那个时候就是艾德安逼迫蕾拉成为圣女的吧？

一想起蕾拉身上吸收生命力的圣纹，加瑞克斯金色的瞳孔也不知不觉的紧缩成一条竖瞳，他深深的凝视着蕾拉脖颈后的圣纹，眼神中多了几分嗜血的暴虐。

杀了他们，太便宜了。

或许自己应该好好思考用什么办法折磨这群胆大包天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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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花窗玻璃照射在大理石瓷砖上，高塔的圆形穹顶上刻满了诸神的雕像，他们手握权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长廊上的少女们。

伊丽尔被几位同伴簇拥在中间。

最旁边的一位褐发少女突然问道：“伊丽尔，听说你在保育院还有个妹妹？今天这么重要的仪式怎么没有见到她呢？”

伊丽尔听人提起自己的妹妹，唇角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妹妹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她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所以便没有来。”

“是吗？”那褐发少女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继续问道：“怎么没有见到你的父母来探望你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了一下，几个少女不动声色的将眼神落到伊丽尔身上，想看看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伊丽尔同蕾拉两姐妹的身世在教廷不是个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帝都那位声名远播的美艳妓女的孩子，而她们的父亲则是贫民窟一位赌鬼。

这样低贱到泥泞里的身世，怎么都不可能被选上预备圣女的，可这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十二主教们将票投给了伊丽尔，而原本本该胜券在握的莫尼却落选了，也难怪她现在故意问伊丽尔这个问题。

况且，少女们眼神从伊丽尔漂亮的面孔上，移到她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上，这样的身世，难保不是她使用了什么低贱令人可耻的方法得到预备圣女的位置。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伊丽尔依旧保持着那温和的笑容，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她平静的回答着莫尼的问题：“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不然也不会在保育院长大，莫尼，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莫尼不甘心的咬唇，她当然知道，凭什么出身低贱的艾丽尔都能当上预备圣女，而她身为公爵家的小姐却当不上。

这不公平！

肯定是伊丽尔使了什么下贱的手段，说不定就是她勾引了那位尊贵的大人，才让自己成为预备圣女的！

但这话她偏偏不敢说出来，伊丽尔还在注视着莫尼，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众人也望着她。

不知不觉中，自己刚才的那番行为竟然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莫尼的身体有一时的僵硬，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啊，我刚才好像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是吗？”伊丽尔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记不得，难怪你成为不了预备圣女，莫尼，你还需要努力啊。”

这一句话宛如强有力的巴掌扇到莫尼的脸上，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都聚在做什么？”

远处传来的温和男声打断了莫尼的话，众人纷纷抬头望去，一位身披白袍的俊美少年微笑着走来。

他琉璃般的眼珠微微转动，直直落在伊丽尔脸上，伊丽尔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朝他微微一笑，他忍不住愣了一下。

直到莫尼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我们在讨论伊丽尔的父母为什么不来看她？”莫尼眼神充满恶意的说道。

这位大人是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教，身为公爵的父亲告诉莫尼，一定要同这位大人交好，他的身世深不可测，据说是诞生于帝国金字塔顶端的家族。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没有意外，这么大人将是下一任教廷。

一想到这，莫尼的心更加热切了，她恨不得就在这里将伊丽尔卑劣令人恶心的身世揣测，好叫艾德安大人瞧瞧这位预备圣女的真面目。

艾德安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他轻轻问道：“是这样吗？”

他并没有去看一边的莫尼，而是望着伊丽尔，似乎只是在对她一个人说话。

伊丽尔丝毫没有一点身世即将被当众拆穿的慌张，仍旧镇定平静，那双绿色眼眸让艾德安想起了翡翠石。

即使是家族品质最上乘的翡翠，似乎也没有眼前少女的眼瞳更加美丽清澈。

伊丽尔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见伊丽尔点头，莫尼心中忍不住暗喜，只要艾德大人顺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那么她就能将伊丽尔的身世说了出来。

大人说不定还会考虑是不是要重新选择一位出身更加清白高贵的教士成为预备圣女。

可下一秒，艾德安的话却将莫尼所有的幻想钉死在原地。

“身为教士，竟然不知道住在保育院的孩子都是孤儿，真是太不尽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