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驯养指南 第47章 异端审判（十三）

从封印室走出来后，莫尼叫住了蕾拉。

“殿下，教皇冕下要求您祝祷完之后，去圣殿一趟。”

蕾拉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淡，她垂下眼眸，问道：“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莫尼犹豫了一瞬，回答道：“似乎是和封印室有关的事情。”

蕾拉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住了，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旁的莫尼，试探性的问道：“封印室？我倒是不知道艾德安什么时候对封印室这么有趣了，是有人向他说了什么吗？”

莫尼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她含糊的回答道：“或许是吧，教皇冕下的心思，我们做侍女的怎么敢揣测呢？”

蕾拉静默了一会，转过身，看向莫尼，她那双湛蓝色的双眼像是一把穿透人心的利刃，莫尼不由得摸摸鼻子，避开眼神。

蕾拉淡淡的说道：“莫尼，你应该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不该说的事情最好不要乱说话。”

莫尼心脏骤然落空，她果然知道了，是自己告的密。

但那又怎么样？蕾拉不过是个没有任何权势的圣女，更何况监视蕾拉的命令是教皇冕下下达的。

想到这，莫尼的心安定了些，她扯出一抹笑，颇有些讽刺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教皇冕下一向是我追随的目标，倒是您，殿下，你这种不守戒律的圣女，早应该被审判局判决成异端了。”

蕾拉定定的看着莫尼，莫尼心头一悚，不甘示弱的回看：“殿下，你该去圣殿了，不要让教皇冕下等太久。”

蕾拉冷漠的收回眼神，不再去看莫尼，转身离开。

莫尼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出了不少汗，明明是个普通的圣女，最近给人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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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内。

蕾拉望着主座上的人，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艾德安靠在高脚椅上，他看起来刚刚参加完祭祀活动，身上还穿着繁复的深红色祭袍，一头金发柔顺的散落在身后。

艾德安没有立即回答蕾拉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从背后的书柜中抽出了一本书，书的表皮是由牛皮制成，上面还有烫金边的古文字书写着题目。

蕾拉触及到书本的封面时，瞳孔骤然紧缩。

艾德安望见蕾拉的眼神，微微一笑：“安德拉之书，你还记得它吗？”

当然记得，这是蕾拉当时为了寻找封印室的秘密而翻阅过的书籍，这本书怎么到了艾德安手里了？

蕾拉脑子里浮现过无数猜想，但她还是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记得，这本书是我之前为了查询古祭典仪式所寻找的。”

“是吗？”艾德安不置可否，他没有去戳穿蕾拉的谎言，而是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蕾拉眼神微微一闪：“并没有，所以我便将它放回图书馆了，怎么会在你那？”

艾德安挑挑眉，转头看向蕾拉：“我在里面发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叙述者说高塔最顶端的楼层中封印着一个可怕的魔鬼，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蕾拉的手心有点出汗，艾德安知道了什么吗？不对，他根本不知道，不然也不需要像这样试探自己。

蕾拉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说道：“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传闻罢了，难道你也信这些？”

嘲讽的语气并没有使艾德安放弃这个话题，他点点头，笑着道：“当然，蕾拉，你知不道你撒谎的时候总是不敢对上别人的眼神。”

蕾拉的睫毛猛地颤抖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艾德安放下书，走到蕾拉面前，他比蕾拉要高一个头，望着她的时候也是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凝视感，蕾拉忍不住向后退一步，后背却直接抵住了墙壁。

“蕾拉，告诉我，封印室里到底藏着什么？”

蕾拉冷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艾德安打断她的话：“不，你知道，别让我为难，蕾拉，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不想再对你关禁闭了。”

一提到姐姐，蕾拉心底的愤怒就冒出来，她瞪着艾德安，咬着牙说道：“你这个虚伪恶心的人，不配提起我姐姐。”

艾德安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蕾拉，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两双蓝眼睛有着说不出来的相似。

只是艾德安的瞳孔更加深一些，尤其是这位素来温和的教皇，不笑的时候带着些无法言喻的冷漠。

“蕾拉，我答应过伊丽尔会好好照顾你，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已是火场上的一捧灰了。”

蕾拉怒极反笑：“怎么？你还想要我跪下感激你吗？教皇大人，你是不是在外面听那些信徒们的追捧听习惯了，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吗？”

艾德安轻轻说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蕾拉，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最好听话些，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蕾拉打断。

“不然呢？你要杀了我？那尽管来吧？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蕾拉死死的盯着艾德安的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瞳孔中酝酿着风暴：“有本事你最好杀了我，艾德安，但凡你放着我活一天，我都不会放弃逃离教廷。”

艾德安素来平静的眼瞳也染上了阴霾，他沉着脸盯着蕾拉，两人的眼神宛如死敌在半空中厮杀。

最终，艾德安先败下阵来，他转身，朝门外的侍卫吩咐道：“带圣女去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解禁。”

蕾拉冷笑道：“艾德安，你可真是个懦夫，怪不得我姐姐看不上你，情愿同反叛军私——”

最后一字还没吐出来，便被突然暴怒转身的艾德安掐住脖子，按在墙上。

蕾拉根本来不及反抗，所有的空气都被阻断，窒息感充斥着大脑，她听见艾德安在自己的耳边说道：“别让我在听到这件事，蕾拉，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艾德安手一松，蕾拉身体无力的滑倒，她握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咳嗽，大片新鲜的空气向鼻腔内涌去。

艾德安不再去看背后的人，转身抬脚离开。

倒是蕾拉，望着艾德安的背影，嘶哑挣扎的说出话：“艾德安，你就是个懦夫。”

这一次，艾德安没有去理会她，径直离开了，门外涌入的侍卫拉起蕾拉的身体，将她带去了禁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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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拉其实对禁闭室并不陌生，在她小时候，时常因为犯错被教士们关入禁闭室进行反省，往往一关就是三四天吃不上饭。

但那个时候好在还有姐姐，姐姐总是会买通看守，给她送面包，看守们看着姐姐预备圣女的身份，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

所以蕾拉小时候的禁闭虽然无聊但不至于害怕，因为她始终知道门外有姐姐等待这个她。

但长大后就不一样了。

姐姐死了。

蕾拉的禁闭也变得漫长而不见钟头，最长的一次，她被关了半个月，那是因为她的第一次逃跑。

第一次逃跑的蕾拉，因为对教廷的布防规律不熟悉，所以很快就被侍卫们抓回来。

当时的艾德安正好处理完一批企图撼动教廷统治的异端，他来见蕾拉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艾德安只问了她一句话：“为什么？”

蕾拉回答道：“为了自由。”

然后她便被关入到禁闭室中等待最终处罚，谁都没有想到艾德安没杀她，反倒强硬的压下所有的反对者，让蕾拉成为伊丽尔之后的预备圣女。

他当时对外的说法是女神选中了她。

蕾拉一直都认为这是艾德安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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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蕾拉被侍卫们推进禁闭室，身后的大门被无情的关上。

她站这黑暗中，看着光一寸寸消失，门外传来细碎的铁链缠绕声，蕾拉知道这是教廷为了防止人逃跑，而将门锁彻底封死。

即使来过这么多次，蕾拉还是对这黑暗无所适应，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紧接着像是失去平衡感一般，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然后倒在地上。

.....又来了，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黑暗中呆的过于长久的缘故，当蕾拉处于无光的环境中，便会失去所有方向感和平衡力，头晕目眩，浑身沉重。

蕾拉躺在地上，她看不清周围，只能撑着手臂，尝试爬起来，但每当往前走几步，便会无力的摔倒。

最终，她爬到墙壁边上，背靠着墙壁，抱起双膝，将自己尽量缩成一个小小的圆。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蕾拉浑身都在发抖，胃部像是被灌满了实心的铁铅，沉重的下垂抽搐着。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感觉。

没关系的，深呼吸，保持镇定，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头就好。

很快，就可以过去的。

黑暗宛如拥有了实质，如潮水般四面八方的涌来，蔓入蕾拉的耳朵、鼻子、眼睛，将她的所有的呼吸剥夺，陷入死亡般的窒息中。

狭小黑暗的禁闭室中只能听见蕾拉剧烈的喘息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蕾拉靠在墙壁，静静的睡了过去。

在无光的沉眠中，她望见一扇散发着微光的金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