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宛猛的睁开双眼。
砰砰砰,砰砰砰!
清晰的心跳声在耳膜边振动着,急促而又慌乱。
她靠在柔软的办公椅上,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空旷的办公室,落满灰尘的实木桌子,层层叠叠堆积在角落里的报纸和书籍。
风穿过窗户,带着潮湿的雨水气息洒在她的脸上,带着股一股冰凉的感觉。
南青宛回过神来,抬手揉揉太阳穴,打开手机一看。
十一点二十分。
原来是做了个梦。
她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
自己不知不觉睡了半个小时,还做了一个古怪没有任何逻辑的梦。
奇怪的喃呢声,充满铁锈味的鲜血,以及怪异的眼珠。
梦境的感觉仍残留在神经末梢,好像耳边还有人仍在喃喃念叨的余音。
想起这古怪的梦境,南青宛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她摇摇头,试图将那古怪恐怖的梦境从脑袋里甩出去。
周云彤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仍旧没有回来。
空旷的房间只有南青宛一个人,她起身转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想要出去找个人问问院长办公室在哪。
自己今天刚刚入职,是应该去找院长报告的。
转了一圈之后,南青宛迷路了,她没有想到这个长廊如此复杂,还以为自己随便走走就能出去。
廊道是全封闭的,弯曲交错,有好几个路口,里面开着照明灯,白色的灯光惨白的照在廊道,让在其中行走的人失去了白天黑夜的概念。
南青宛在里面反复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入口,她有点烦躁了,脑子中甚至还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不会还在梦里吧?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了,因为南青宛不经常做梦,虽然常常失眠,但只要一睡着,便是从天黑到天亮,一夜无梦。
因为迷路,她靠着墙休息了一会,突然发现对面的房间号是自己最开始出来的那个。
没想法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索性直接回去休息好了。
她抬脚朝对面走过去,伸手握住门把手推开了门。
嘎吱一声。
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股浓重的檀香味从屋内传来,带着股阴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南青宛身体。
看清屋内的景象时,南青宛愣住。
深红色的巨大神龛伫立在高台之上,层层叠叠的珠帘挡住了神像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透过帘子的缝隙瞧见个红色的衣角。
神龛前的紫金色香炉中正幽幽的燃烧着线香,白色的烟雾裹挟着香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神像。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和房东阿婆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南青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明明记得自己打开的是疗养院休息室的门。
难道......难道自己还在梦里?
仅仅顿住了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想要出去。
但已经晚了,门不知道何时被关上了。
密闭狭小的空间中,无处不在的浓重香灰味让南青宛简直要感觉要窒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这股香灰味腌制入味了,思考也变得缓慢起来,眼前一阵又阵发黑。
这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青宛感到无法言喻的心慌,她咬牙盯着那座看不清的深红色神台,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出汗,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只退了没有几步,她的背就撞上坚实的木门,南青宛伸出手试图扭动金属门把手。
卡擦卡擦。
门锁的内芯不断发出金属摩擦声,明明几十年前最常见的黄铜锁,从里面就可以解开的,但南青宛却怎么也打不开。
线香燃烧的气息越来越浓,幽幽的香味充斥着鼻腔。
南青宛更加晕了,她察觉到体力迅速流失,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扭曲,大脑丧失了每个都肢体的控制权,而在那看不清的神台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这不对劲。
她狠狠咬下舌头,疼痛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只换来短暂片刻的清醒,但很快又被馥郁的香气覆盖了。
那在空气中挣扎的双手陡然顿住,就像是被按了一键暂停一样,她的四肢被缠绕上看不见的细线,如爬线木偶一样从地上起来,双脚僵硬的朝着神台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南青宛只能瞪大了眼睛,疯狂转动着眼珠,浑身寒毛竖起,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离神台越来越近。
噔,噔,噔......
脚步声沉甸甸的木板上的声音宛如催命符。。
每靠近神龛一步,她就将这座巨大陈旧的深红色神龛看的更清楚。
它看起来和寻常供奉神佛或祖先的神案没什么两样,两边的柱子上甚至还刻着密密麻麻金色的繁体小字。
这些金色的小字似乎是当地的古文字,并不是现行区内的通用字。
南青宛只能看懂零星的几个。
“神.....鬼......镇压。”
什么意思?镇压着什么?
在这种危急时刻,南青宛绝望的想起了自己大学时看过的恐怖电影。
那段时间她为了试胆,将世面上所有有名的恐怖电影都看了一遍。
什么伽椰子、怨妇楚人美,南青宛以为自己早就把这些东西忘了,但现在记忆无比清晰的浮现上来。
按照常规情况,这种地方一定镇压着方圆几百里最凶的恶鬼,对方还一定披散着黑发,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红衣。
身体不受控制的掀开了帘子。
南青宛最先瞧见的是那竖立在神台两边的蜡烛,火焰幽幽跃动着,照亮了那狭小黑暗的神台,下一秒,却被凭空熄灭,冒出一股白烟。
然后她看见了一抹红,那沫红色的衣袖仿佛凭空出现似的,南青宛望了一眼,就仿佛被烫到一样闭上眼睛,生怕再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
她说什么来着,绝对是红衣厉鬼,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死亡倒计时了。
那红影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走过来。
南青宛感受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自己的面孔,那股阴冷的感觉沿着皮肤的一个小点慢慢扩散,像是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
她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东西,只能死死闭着眼。
如果这是个梦,就赶紧醒来吧,她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冰凉的指尖贴在南青宛的眼皮上,那红衣恶鬼似乎在端详着什么,又似乎像是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爱不释手的玩弄着,指腹微微摩擦着柔软的皮肤。
南青宛感受到自己的眼球轻轻下陷,她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这个东西不会.....不会是想把她眼珠挖下来吧?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接下来撞鬼的人一定死的最惨。
救命!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三清天尊耶稣基督各路神仙保佑我啊啊啊!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那冰冷的指尖离开了她薄薄的眼皮,顺下皮肤一路向下滑去,最终落在她的唇瓣上。
唇瓣的触感格外柔软,那指尖似乎被这种感觉吸引住了,忍不住轻轻按压下去。
南青宛因为紧张下意识的抿住唇,而那冰凉的手指还放在她的唇瓣上,指尖被她柔软的两瓣唇抿住。
两人都愣住了,一股电流顺着唇瓣朝着四肢百骸流去,南青宛睫毛微微颤抖,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的情绪。
这这这......该怎么办?她茫然的想着
先是恶鬼反应了过来,他慌乱的想要收回手指,但想到什么又猛地按了回去,指尖因为过去用力触及到温热的口腔。
南青宛心下一悚,他不会是要把自己的舌头掏出来吧!
一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可怕场景,南青宛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氤氲的烟雾模糊了那恶鬼的面孔,南青宛对上了一双深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鼻尖对着鼻尖,仿佛一对有情人在耳鬓厮磨。
但南青宛知道不是。
她恍惚的望着这双眼睛,那纯粹的红色让她想到了血管下汩汩流淌的滚烫鲜血,又像是野兽狩猎时盯住猎物的冰冷眼珠。
天地仿佛在旋转,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一切的情绪、理智、感受都消失殆尽了,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本能——恐惧。
呆滞的、僵硬的、空白的。
想要哭泣却无法张开嘴巴,只能任凭眼泪狼狈的从眼角渗出来,顺着白皙的脸庞滴落,落到半空中时,却被一根手指接住。
面容昳丽的恶鬼伸出尖尖的舌头,舔了一下那一抹水啧,甜蜜蜜的感觉让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他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指尖,似乎在回味这股味道。
同时,无数的鲜血从门缝里渗出,细细的血线汇聚在一起,越变越多,一层一层漫上南青宛的脚尖,争先恐后的吞噬着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份空气。
恶鬼却视若无睹,血海疯狂上涨,将两人个人淹没。
被淹没的最后一瞬间,恶鬼低了头颅,伸出长袖,将南青宛揽在怀中,在她柔软的双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世界就此崩塌。
-
疗养院内宽大的房间中。
靠在办公椅上的南青宛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双唇抿的直直的,呼吸急促混乱,好像在睡梦中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弯着腰痴迷的望着她的面孔,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姐姐,好久不见。”
-
南青宛猛的睁开眼,激烈的心跳抨击着脆弱的耳膜,她还未从梦境的阴影中彻底醒来,便对上一张微笑着的昳丽面孔。
仿佛和梦境中的恶鬼重合了一样,最原始的恐惧顺着脊背不断向上攀爬,激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的应激反应导致她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狠狠的向少年那张漂亮妖异的面孔挥舞去。
肉与肉的蛮横碰撞,此刻南青宛苦练多年的拳击格斗在此刻起了作用。
少年愣住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会这样,甚至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顺着巨大冲击力的惯性,直直的向后飞了过去,后脑勺和大理石瓷砖发出令人牙疼的撞击声。
但他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这股足以撕裂头骨的疼痛,只是想不明白似的微微蹙着眉。
这和他想的见面完全不一样我,为什么?
但这还没完,还不等少年挣扎着起身,南青宛便牢牢的将他两个胳膊钳在头上方,另外一只手扣住他脆弱的脖子,黑色马丁靴踩在他的大腿根部。
动作之快令人乍舌。
这是一个不怎么标准的擒拿动作 ,但好在南青宛足够迅速,乘着对方没反应过来便将他轻易制服在地上。
少年挣扎了一下,南青宛扣着他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
南青宛喘着气,头脑晕乎乎的,她的思绪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股令人悚然的恐惧仍旧残留在骨髓中,被血海淹没的窒息如影随形,甚至鼻腔、喉管中还带着股腥锈味。
她低头望去,先是看到了一个消瘦的少年。
他的头发很长,似乎很久没有修剪过了,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大部分面孔,唯独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以及没有什么血色的柔软双唇。
那双唇让她下意识的想到梦里那股阴冷的感觉。
那真是南青宛所经历的最糟糕的一次接吻经历,没有之一。
对方用力的汲取着她口腔中所有的
东西,唾液、空气,甚至是温暖。
他的舌头像是蛇信,冰冷的搅拌着,丝毫没有技巧,全凭借野兽的本能,好几次还磕到了牙齿。
而她只能被迫抬着头承接着,恐惧令她的身体颤抖畏缩,甚至因为过度紧张眼前出现了黑点。
少年的身体在她的遏制下微微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南青宛的指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颤抖的幅度,一下又一下,像是幼年时抓到的小鸟,胸腔中发出细微的哀鸣声。
“放开我....”他央求道,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他看起来被吓坏了。
南青宛下意识的想要松手,但想到什么又攥紧。
她真的醒了吗?
刚才的梦境如此真实,简直叫她无法判断现在究竟是一场梦中梦,还是现实。
南青宛盯着他苍白的唇,眼前似乎还蒙着一层模糊不清的红色,她感觉他下半张脸的模样和刚才那个东西意外的相似。
是巧合吗?
还是说她还在梦里。
身下的少年还处于极度惊恐和不安中,他的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着。
“快放开我,它要来了,它会杀了我们的。”他语无伦次的说着。
南青宛皱起眉:“什么?”
“它要来了!”少年并不回答,只是恐惧的瑟缩着,嗓子中还发出破碎颤抖的气音。
这副表现让南青宛又想起昨天晚上遇到的房东老太。
一个两个都这么神经兮兮的模样。
果然,人一旦倒霉就连在梦里都能遇见神经病。
南青宛此刻已经觉得自己在梦里了,她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刚才是不是你在我梦里装神弄鬼?”
少年并没有听见去她的话,仍旧自顾自的颤抖着。
“它要来了!”
“它要来了!”
南青宛不耐烦的给他一巴掌,在自己的梦里还这么嚣张。
她已经确定自己还在梦中了,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刚才那个东西伪装的。
她已经穿过了两层梦境了,这次她决计不要在被这些恶心恐怖的东西戏弄。
想到刚才的吻,她更加恼怒,不知道是厌恶自己僵直无法反抗的恐惧,还是痛恨那个被人强行夺取的吻。
“问你话呢!听到没!”
这一巴掌彻底给少年打蒙了,他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紧接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陌生的感觉席卷了他全身,导致他的眼神看上去有股湿漉漉的茫然。
下一秒,南青宛的脸色扭曲,她感觉自己的马丁靴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
卧槽,一巴掌没给他打老实,反而给他打爽了。
她反手就是再一个巴掌,这次的力度更重,少年看不清的侧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红手印。
“说话!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下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失去焦距双眼望着南青宛的脸,嘴唇蠕动着,几乎用气音说道:“我.....我不知道。”
南青宛冷笑:“那刚才你在一旁盯着我干嘛?还离的这么近,想干什么?”
少年这次没说话吧,倒是诡异的沉默下来,像是一时之间想不到辩解之词。
被她说中了,心虚了吧!
南青宛再次冷笑:“什么东西,在我梦里这么嚣张,还敢装神弄鬼吓我,我今天就要告诉你谁才是这个梦的主人!”
说完,她便举起手,眼瞧着第三个巴掌就要从半空中落下,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干什么!”
南青宛转头,周云彤正一脸不可置信的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惊恐的眼神在两人糟糕的姿势以及南青宛高高举起的巴掌上徘徊。
南青宛顿住了,她瞧瞧门口的周云彤,又瞧瞧身下看不清面孔的少年,心里突然浮起一丝不妙,一种无法言喻的直觉席卷了她的全身。
难道......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