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驯养指南 第15章 拜神（十五）

红色，一望无尽的血红色。

南青宛猛地睁开双眼，四周安静极了，她清晰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口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味。

窗外的微光穿过窗帘在地板投入破碎的光斑。

她茫然的盯着那小小的亮光，慢一半拍的反应过来。

啊，原来是一场噩梦。

心脏仍旧在急促的跳动着，南青宛仍旧停留在那恐惧的情绪中。

她掀起被子，去洗手间洗了个脸。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终于让她有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抬起头望着镜子中的人。

憔悴苍白宛如死尸的皮肤，干燥起皮的双唇，以及那疲倦充满血丝的双眼。

怎么也不像她的样子。

水珠滴滴答答的顺着脸庞落下。

恍惚之间，南青宛似乎瞧见镜子里的人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她揉揉了眼睛，镜子中的人仍然是正常的模样，正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着。

是错觉吗？

南青宛盯着镜子中的人，突然感觉到一阵陌生。

她试着扯出一抹笑容，镜子中的女人也跟随着她的动作露出微笑。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隔着薄薄的镜子对视。

南青宛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错觉。”

她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走回床上想要睡个回笼觉。

只是她没有瞧见，镜子中的人影并未消失。

“她”仍旧站在那里，痴痴的盯着南青宛的身影，右眼涌出深红色的血水。

-

因为李有德的自杀，林家家主林知节又派了一个人来担任疗养院的院长。

只是这位新院长看起来有些奇怪。

南青宛望着眼前打着耳钉，穿着黑色无袖背心，口中还嚼着泡泡糖的绿毛帅哥，心中不由得缓缓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略微迟疑的问道：“你......真的是林家派来的新院长吗？”

绿毛帅哥吹了一个泡泡，待泡泡破灭后，笑眯眯的反问道：“怎么，没见过这么帅这么年轻的院长吗？”

“.......确实没见过。”

绿毛打了个响指，将自己的刘海撸了起来：“那你现在见到了。”

“.......”

“自我介绍下，我叫明建国，你叫我小明就好。”

明建国......小明......

南青宛嘴角一抽，她刚想说话，就被明建国打断了。

“我知道你，南青宛南医生是吧，走之前林少爷还特意交代过我，要看看你过的怎么样？不过现在看起来你还蛮不错的。”

明建国口中的林少爷指的当然不是疗养院里的林知南，而是林氏家主，南青宛的未婚夫林知节。

听他熟稔的语气，他应该认识林知节。

“是他特意派你来当这里的院长吗？”南青宛问道。

明建国点点头，他惆怅的叹了口气：“想不到风流倜傥帅气逼人的我有一天会来当精神病院院长。”

南青宛不想说话，她发现这个新来的院长似乎有点跳脱。

按照规定，新任院长来到疗养院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关心这里唯一的病人，林知南林少爷，再不济，也是熟悉周围的环境，但是明建国格外的不同。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李有德的房间。

因为电路已经被修好，南青宛带着明建国直接坐电梯。

狭小安静的空间中，明建国突然问道：“诶，南医生，听说上任院长是自杀的是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打听八卦似的笑容，一头绿毛闪闪发光。

南青宛眼皮跳了一下：“是的，李院长走的很突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自杀。”

“谁也没有想到......”明建国摸着下巴，“你的意思是李有德不像那种自杀的人？”

南青宛抿直了唇线，虽然不知道这个明建国为什么问关于李有德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我个人认为无论是谁自杀，都不会是李院长，而且他没有自杀动机。”

这件事情发生的很突兀，警方关于李有德口袋里的手机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直觉告诉南青宛，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这就有点奇怪了。”明建国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那南医生最近有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不同寻常的事情......

南青宛呼吸顿住，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明建国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耸耸肩：“只是随便问问，南医生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南青宛没说话，她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屏，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在这个电梯里的时间有点长。”

从他们进入电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分钟，按照往常的速度这个电梯已经到达了，可先在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在不停的跳跃着。

好像是的......明建国也反应过来，他伸头朝显示屏望去，上面的数字一瞬间急剧变化起来，像是一堆乱码。

南青宛一惊，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整个电梯剧烈的晃动起来，所有的照明灯瞬间熄灭。

“卧槽！”

隔壁的明建国也被吓到了，刚吐出这个两个字电梯又瞬间停止晃动。

他颤颤巍巍的靠着电梯墙，问道：“这电梯......是不是有——”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翻天覆地的失重感便迎面袭来，整个电梯开始急速往下掉落。

“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南青宛醒来的时候，电梯内一片漆黑安静，只有左上角的红色指示灯不停的闪烁着。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头痛到几乎要炸掉，南青宛下意识的抬手揉脑袋，但是却摸到一股冰冷粘腻的液体。

她的手顿住了，这是什么东西？

借着指示灯那点微末的红光，南青宛低下头，她瞧见大片鲜红色的血液。

而在自己的手指旁，是一颗被撕裂的脑袋，那双熟悉的面孔正对着自己，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

在南青宛肩膀的旁边，一只失去脑袋的细长躯干正靠在墙角处，电梯的墙壁上到处被溅满了喷射状的鲜血。

南青宛的手指颤抖起来，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感觉自己的嗓子发紧，想要尖叫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南.....医生....”

南青宛僵住了，哪里来的声音？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刚才还紧闭着双眼的脑袋睁开了眼睛，两只浑浊，没有焦距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她。

“.....南医生.....”

-

“啊啊啊啊啊！”

嗓子里压抑的尖叫再也忍不住，南青宛猛的睁开了双眼。

世界仿佛都被蒙上一层鲜红色，她模糊的视线中瞧见一个细长的鬼影。

南青宛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发挥身体全部的力气朝着那个方向打去。

“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那个模糊的影子像是脆弱的纸片轻飘飘的倒在地上。

南青宛愣住了，这么脆弱的吗？

但很快，她再次握紧拳头，想要朝着鬼影继续补刀。

那鬼影却好像意识到她的想法似的，撑起一只手不断往后扭着，嘴中还不断的哀嚎着：“南医生是我啊，我是明建国，小明啊！”

明建国？

南青宛惘然的眨了下眼睛，那层朦朦胧胧的红纱才渐渐散去，她也终于看清了地上的东西。

那哪里是鬼影，明明是捂着脸的明建国。

这是怎么回事？

南青宛茫然的抬眼，发现自己在站在电梯门外面，身后的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

“刚才发生什么了？”她的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的朝着明建国问出这个问题。

明建国还躺在地上，一只手还捂着嘴角。

“嘶——好疼，我靠南医生你终于醒了。”

“刚才电梯出问题了，你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见南青宛清醒过来，明建国揉着嘴角站起来，但是后怕似的他还是不敢靠近南青宛，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她说这话。

“我刚想按报警器，结果电梯门就开了，但你还晕着，我就想着把你拉出来叫醒，谁想到你直接给我一拳！”

“嘶疼死我了，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啊，我这么帅气的面孔都要毁容了。”

明建国心疼的握着自己的嘴角。

南青宛神情恍惚。

那刚才自己看到的情景是在做梦吗？

明建国仿佛没有意识到南青宛的异样，还在那喋喋不休：“南医生，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你打人可真疼啊！”

南青宛脑子乱成一团，她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吐出两个字：“抱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有点心不在焉。”

明建国的声音顿住了，他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又恢复了正常，转身朝电梯门踹了一脚：“什么破电梯，害的我们两命差都没了，等会叫林家的人把电梯重新检查一遍，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刚才电梯故障时，刚好停在了三楼，只要在往上走两层楼就走到了李有德的卧室。

但是电梯才刚刚出过问题 ，两人都不太敢继续乘坐，直接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进去。

楼梯还和往常一样布满了灰层。

南青宛走过转角处的时候停了下来，皱着眉盯着墙壁。

明建国从楼上探下头来：“怎么了？南医生？”

南青宛摇摇头：“没什么，我记得这边之前放了一幅画，今天怎么没有了。”

明建国没在意：“大概是谁收拾走了吧，哎呀，这楼梯里灰层真大。”

经过短暂的小插曲，南青宛顺利的带着明建国来到了五楼。

五楼李有德的卧室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虽然他是自杀，但是李有德死后并没有亲人主动过来，而周云彤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索性保留原样。

明建国来李有德的房间似乎真的只是看看，他站在门口朝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并不着急进去，而是和旁边的南青宛说着话。

“南医生你还没告诉我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南青宛自从电梯门出来，就感觉脑袋昏昏涨涨的疼，她垂着眼靠在墙边，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回答，却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盯着明建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遇到了什么？”

听了这话，明建国诧异的挑起眉毛，他转头看向南青宛，对方目光沉沉。

挺敏锐的，他想。

不过.......明建国眯起眼睛，从他的眼睛里望过去，南青宛周身笼罩着一股浓厚的黑雾。

这想不知道都难。

明建国坦然的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清楚，还要看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南青宛抿直了唇线，她盯着明建国，怀疑的问道：“林家真的是派你来当这个院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