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世界环游记 第24章 戏（10）

唐瞳随即离开，就像未曾来过这里。

青石板小路蜿蜒曲折，路过百年古松和株株桃花。美娇娘害羞俏立枝头，唐瞳穿林而过，背影花枝交相映，安和闲适。

如梅晔所道，院子里果然还在上课。作为一位上进的学生，梅晔已经开始了他的课程。

唐瞳没选择跨进院子，他就站在假山旁边的树影里，没人发现。

那只猫还在睡，金黄色的毛发上白色纹路道道清晰。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可以迟点起床的。

隔宿的雨滴在头发上，弄得到处都是湿的。唐瞳往外找了块石头坐下，闭上眼补眠。

明天还是让梅蕴礼阻止下他助理的坏心思为好。

坐着的位置隐蔽，众人来往脚步匆忙，竟也无人察觉树后坐着个少年。再次醒来天已经半亮，晨光明媚，透过桃花依稀可以看到梅晔脚步匆匆跨过院子。

估计是在找人了。他整理好衣摆走过去。

“走了，家主找你。”看到他，梅晔松了口气，“你哪里去了，叫你回来也不好好待着。”

“就坐在那。”唐瞳打了个哈欠，“昨没睡好，有点困。”

梅晔点点头，不知怎么的情绪有点消沉，没说话。

到院子门口，他停下脚步：“去门口那边吧，该去剧院了。”

梅晔的目光有些羡慕，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拍拍他肩膀，离开了。

门前车队排成一排，黑发黑瞳和金发碧眼交杂在一起。人群的前面，梅蕴礼和安德森看着交谈甚欢。

看来他只是用来在正式会议里做个翻译的。

唐瞳忽然明悟。

这很好啊。

今天不是休息日，现在又正值上班上学的高峰期，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生机勃勃，一点也无梅府中带着死气的味道。

这里是半街，往前走就到市中心的百乐门歌舞厅，再往前走就到歌剧院了。

安德森坐在后座，看着在和梅蕴礼交流，实则他的目光一直投向歌舞不断，觥筹交错的百乐门。

“这里是做什么的？”安德森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看着十分繁华。”

梅蕴礼顺着看了一眼。

“酒楼和歌舞厅。”他淡淡回答，“晚上有演出，会更热闹。”

安德森兴致勃勃。

———

歌剧院并不远，过了个几分钟就到了。

歌剧院领导已经收到了通知，带着一排人在门前等待。

等头排车停下，他招呼着迎上去开门。

“梅先生早。

梅蕴礼点头回应。

歌剧院和前天他看见的大有不同。原本摆在厅前的几张宣传海报被放大贴在了墙上，大厅窗明几净，地板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地毯毛顺得整齐，前台接待人员衣着统一，笑语盈盈。

大厅的侧面有两条通道，歌剧院领导言笑晏晏把众人往里边领。通道尽头的拐角处有洗手间，洗手间里有个影子。

唐瞳多看了一眼。

唐瞳回头看向前方。

可惜了，现在不能走。

以梅蕴礼对礼法的重视，现在离开必将引起他的不满，说不定以他谨慎的性子还会引起他的怀疑，得不偿失。

只能让他再等等了。

———

这个电影院的格局和现代普通电影院没差。红色排椅体现至尊享受，大屏投放更是视觉盛宴。安德森等人一一入座，梅蕴礼没留下，他把唐瞳叫到一边：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前天晚上我讲的回答，他有问题就回答，没有问题就不要说话。”

唐瞳点头。

为了方便为外宾解疑答惑，唐瞳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安德森的旁边，他一落座，安德森就凑过来。

“你看起来会跳芭蕾。”

他是在挖墙脚吗？

这问题他该答吗？

梅蕴礼也没讲过啊。

“是的，先生。”唐瞳面上不显，笑答。

好在安德森并没有什么撬墙角的举动，随后他又称赞了少年适配芭蕾的身材并且赞扬了少年卓越的容貌，唐瞳一一回复，滴水不漏。

交谈间，已经有人出来报幕。

第一台是陈谙的《金钗思月》。

第二台是梅蕴礼亲自上台。

凭心而论，梅蕴礼其实并不适合走戏剧这条路。他身材颀长且偏高，和戏剧要求的五短身材不搭。

但他的唱腔的确无人能敌。唐瞳想。

戏已经开场了。陈谙扮的花旦娉娉袅袅划出台。安德森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戏台上。

唐瞳的目光同样放在戏台上，不同的是，他慢慢放低身体重心，降低存在感，然后两三下悄悄穿出通道，朝厕所过去。

进了隔间，唐瞳静静站着。

隔间狭小，容膝见方的地方放着马桶和些许小东西。几个隔间用木板隔开，底下留有缝隙，上面也留有通风处，很适合向旁边的朋友借手纸。

“叩叩叩”

旁边的木板被轻轻敲了三下。

唐瞳把裤带里的纸递过去，然后按下马桶按钮，走了出去。

他不能离开太久。刚才他与安德森交流的时候，梅蕴礼一直在不知哪个角落注视着他，那视线隐隐约约，若有若无，搞得他不安生。

后面有人追出来。

那人穿着迎宾接待员类似的衣服，他递给唐瞳半截手纸抱着的东西，脸上写满感激之情。

“感谢，先生。”

“没事。”

唐瞳接过手纸，往场内走去。

背后的目光又些清晰。

不是梅蕴礼就好。

回到场内，再向外宾先生解释下去了个厕所，一切事情就都解决了。

戏台上的姑娘台步轻快，估计演到了一个新的场景，唐瞳对戏剧不怎么感冒，梅蕴礼不在，安德森自己听得好好的，他不需要回答什么问题。

明月挂苍穹，

娘与我的金钗，

却埋于土下，

莫怕莫怕，

终有天我的兄长将把我找还！

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不对，《金钗思月》已经流传很久了，她唱得好并没有什么别的情感。

如果她是梅家人的话以梅蕴礼的脑子不可能这么久都没发现，况且要求的归乡，如果是这样的话，陈谙的家不就在这吗？所以这个假设不陈立。

台上的姑娘袅袅婷婷飘出去，另一个不知什么扮相的人踏步进来。唐瞳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戏台，心思不知去往哪里。

来访的使团毕竟是文化人，来的目的就是文化交流互鉴与融合发展，看得那叫一个专注。

坐在他旁边的安德森先生悲喜于台上的演员与共，毕竟是文化大师。

良好的氛围，不妨碍他看不进去。毕竟年轻人，心思比较浮躁。

快到梅蕴礼上场了。

快散场了。

回去了，终于结束了。

———

下午和晚上的其他事都不需要他参与。按梅晔的话说，现在交流团要准备巡回演出不允许观赏，而梅蕴礼只有个别时候的晚餐要和安德森一起吃，对于需要他参与的其他重要会谈，目前没有，要有那都在对方演出之后。

“那我能不能出去。”他有点感冒，不舒服，想出去看病。

梅蕴礼温和而又委婉地拒绝了他。

“接待还没结束。”梅蕴礼道，“如果是风寒的话，晚上来书房拿药。”

那大可不必。

唐瞳拒绝了他的好意：“谢谢，但不用了，应该是昨天晚上着凉导致的，过两天就好了。”

晚间。

今天的月亮来得挺早，在天空还是澄澈的蓝的时候它就已经挂上了柳梢头。唐瞳和梅晔吃了晚饭，并拒绝了少年关于去看陈谙练功的盛情邀约，以“有点感冒想早些回房休息”推拒了少年的硬泡软磨。

“那太可惜了。”梅晔道，“晚上我不在这里，本来想给你找点事做的。”

“你去哪？”唐瞳随口问。

“百乐门。”梅晔随口答，“安先生执意要去看表演，家主只能尽地主之宜了。”

“那挺好，去长长见识。”唐瞳眼尾有点红，像是感冒很严重，他打了个哈欠，“好累，我回去睡觉了。”

思考到其一整天的没精打采，梅晔没有怀疑，让他自己回房间。

唐衍要他几点到来着？

现在已经五点一刻钟，要在六点半之前到，七点登场的难度还是很低的。今天晚上应该不会见到梅府的其他人了，唐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做点伪装。

从三下两下换好衣服到给床伪装出有人熟睡的状态，唐瞳一切做得很是顺利。

思考片刻，唐瞳去屋外转了一圈，把带回的东西往作品中加了个点缀，再把门关上，一切就完成了。

他跳出窗户，避开几个学生，穿到那个临街的墙前，翻了出去。

渐浓的夜色里，梅府无人知晓府中早已少了一人。

———

另一边。

梅蕴礼带着安德森在百乐门前站定。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点亮长龙，龙的眼睛便是百乐门歌舞厅。晚上酒楼举行着一场结婚典礼，往上走就到了舞池和演出场所。

现在还没到时间，偌大的舞台空无一人，幕布缓缓拉上，上面的机械时钟正在倒计时。

梅蕴礼带人来到一个视野绝佳的包间坐下。

包间有桌椅，面前是玻璃，下面就是演员表演的地方。偌大舞台，一览无余。

二人面前是张桌子，桌子上有瓜果点心之类的零食，还有一个呼叫铃，用于联络百乐门侍者。

“这个位置选得好。”安德森赞扬。

百乐门作为一座城市，甚至是几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说是夜夜笙歌也不为过。倒计时剩下五分钟时，全场座无虚席。

这里很吵，加上隔音不太好，梅蕴礼有点烦燥。他闭上眼睛安神。

隔壁有人在讨论什么，声音透过墙壁传过来。

“听说这边最近招到一个舞蹈演员，那模样身段是顶顶好的。”

“哪家姑娘？”

“不是姑娘。”隔壁人说，“听说那少年模样顶好，身段更是不输舞蹈学院的学生。”

“……”

倒计时变为零，场内安静下来。

梅蕴礼睁眼，正逢幕布拉开，灯光打在少年身上。

少年一身蓝白色相衬舞裙，右手扇，背对着众人。音乐响起，那人手一挥，扇面打开，等转身的时候，扇子已经挡在脸上，看不到真面容了。

梅蕴礼拿着茶具的手微顿，他身后的梅晔面上又些不可置信。

在这个位置，以这个角度，恰恰有一瞬可以看到台上人的面容。

那张脸，和唐瞳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