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就像流动的空气,他不断地下沉下沉,就好像不是自动跳的伞,但是是自愿地坠落。
一声扑水的声音冲进了耳膜里,好像有人喊他的名字。
在他要闭眼前,一只手拉住了他,他像一颗巨石,慢慢被打捞起。
“阿也,我以为你这时候要跳水跳着玩呢,这也不是跳水点啊。”
“哎哟,好漂亮一姑……不对,小伙?”
路枫也管不了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在给沈施远做心肺复苏按压。
这家伙真的有人群密集恐惧症,少离开他一步都不行,失算了,他在心里头发牢骚,早知道不接这一单了,这人太有风险了。
偏偏还有个他不爱的女人,那女人他一看就很不爽,人没了指不定怎么找麻烦呢。
按了好几下后,沈施远终于吐了口气儿,把肺里的水吐出来了,此时湿发粘在脸上,一副狼狈可怜的样子。
眼角的水又看起来像哭了。事实上,他确实是哭了,胸腔哼哼几声,把小女孩都吓愣了。
沈施远:“我……轮椅掉了。”
路枫也:“草。”他一把抱起沈施远,谁他妈管他什么破轮椅,有条命就不错了,还好这面湖他经常游,不然往哪死都不知道。
真风险有点大。
周围喊他的都是他平时约着一块在这面湖固定跳水点玩的伙伴,他都没理,直接抱着沈施远原路返回。
沈施远只感觉这个人的体温有点暖,全打湿了之后更是整个胸膛贴着胸膛。
他难得不笑了。
把人放在副驾驶之后,路枫也呼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真不乖,你要吃糖我下次买给你就是了,衣服只能明天干洗后再还咯。”
他又在哄人了,明明刚才还一脸严肃。
说着又笑了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来,靠近沈施远。
沈施远下意识后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后退,这气氛让人心脏砰砰的,很难受,比刚才落水还难受。
路枫也的手是拿掉他头上的花:“真可惜,就剩这一瓣儿了。”
他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人,弯起眉眼:“不过你倒是像朵花,哭成这样。”
沈施远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眼泪,抹了一下,“没有,这是水。”
路枫也“嗯嗯”了几声,车发动,开始原路返回。
车子行驶后,里面没有放出轻音乐来,一路都是飒飒的风声。
回到民宿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他们支的帐篷正在收尾,看到路枫也抱着他的客人进来,其他客人连连投来目光。
那个红毛也在。
“疯狗,你怎么回事?这情况不太对啊?”那个红毛的笑意味不明。
哪个人看到一帅小伙儿抱着一穿裙子的帅哥都会浮想联翩的。
“待会儿说。”路枫也在客人的目光下,把人抱了上楼。
沈施远的恐惧又犯了,局促不安,羞赧难耐又浑身打着哆嗦。
路枫也把他抱进了他房间的浴室里,开了暖气,又打开浴霸,热水从沈施远的头灌到尾,慢慢填满浴缸。
路枫也每一步都很温柔也很细致,他的身体慢慢回温,腿开始有了痛感。
沈施远拧着眉看着路枫也:“可不可以帮我把我的药拿来。”
他痛得两颊泛红,路枫也动作快速:“好,在哪?”
路枫也:“沙发的那个盒子上。”
路枫也帮他把药拿来,又倒了一杯水,“给。”
沈施远吃了两颗药,泡了一会儿热水,痛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过了一会儿后,沈施远才慢慢开口:“我是不是很麻烦?”
路枫也觉得有点好笑,这句话才不应该对他说,对他来说,都一样,接了啥就要负责啥。
但表面也只是说:“还好。”只要没出问题就好。
沈施远:“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
路枫也给他挤洗发水,“什么样子?”
他把洗发水往他头发上抹,他抓着他的下颌让他往后仰一点。
沈施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路枫也笑:“别这样说,刚才你还真把我吓到了呢,你的妻子得拿刀过来砍我,我啊,最怕应付女人了。”
路枫也给他洗头的手法跟按摩一样,真的很舒服,好像在按着他的睡眠神经,让人产生一股困意。
沈施远认真地说:“你说对了,我和她,没有夫妻之实,我妈,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他觉得,我到了这个年纪,身边就应该有一个人,照顾我,爱护我,但……我其实对这些一点都不在乎。”
路枫也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才是最困的那个,等他说完一大串,路枫也才敷衍地应了一句:“嗯,那干脆离婚呗。”
“我……”沈施远把脑袋垂下来。
路枫也暼他一眼。
被人安排了还任人被人摆布,一副可怜兮兮给人看的样子。
沈施远抬头看着他,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于是说道:“我从小就没有追求自由的机会,也不懂人生需要什么,到现在也不明白……”
路枫也的手继续动着:“客人,不懂就想啊,你多大了?”
沈施远:“27……”
路枫也:“今天快乐吗?”
沈施远:“还行。”
路枫也:“快乐就可以了啊,今天不知道,明天总会知道的嘛。”
路枫也给他头发洒水,细腻地冲洗,好像每一根发丝都在感受着水的温度。
沈施远闭着眼:“你也会给别的客人这样洗吗?”
路枫也说:“像这样躺在房间的浴室里,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多么诱人的说法,就跟今天他说自己是他的VIP客人一样。
沈施远抓住他的手:“你自己也湿了,不用给我洗了,你这样,就跟我俩在洗澡一样。”
说出这样的话,沈施远也很震惊,他慌乱起来:“我是说,浴霸撒到你身上了,不用忙活了。”
路枫也明白他的意思,嘴角一扯,手上的动作转移到了他的肩膀上,“试试这个。”
“啊?”
沈施远感觉自己肩膀也陷进了棉花,闭着眼想感受一下,肩膀的手就消失了,慢慢地那双手就移到了他的腿上。
沈施远睁大眼睛:“不可以。”然而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舒服的感觉,不知道他按的是什么穴位,还是精准避开了他疼痛的部位,他的腿在被放松。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腿,可是此时,他好像不能动弹,他明明在挣扎,但身体软得不像话。
“不、不、可以。”
路枫也:“客人,你说这话,有点羞耻啊。”
手往上,到了大腿部位,路枫也按到了他的大腿根处。
沈施远居然羞耻地“啊”了一声,这次真的抓住了他的手:“真的不用了。”
路枫也松了手:“好吧,我的服务也差不多了,洗完澡记得下来吃饭哦。”
路枫也走后,沈施远才猛地从浴缸坐起来,腿也曲得疼一些。他的那个,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了……?
第一次,被人按摩那个了。沈施远现在身体发烫得厉害。
﹉
路枫也冲了个澡随意把碎发撩上去,整了一个大背头的样子。
一下来就点了一根烟。
红毛:“帅死疯狗,不过怎么看着这么沧桑。”
路枫也:“钱逸,外边坐。”
民宿外边没火炉子,晚风有些强劲。
叫钱逸哆嗦:“不是,你俩刚不会发生了什么吧,有心事啊?”
路枫也:“你他妈脑子能不能少点黄色废料,今天人差点让我给整没了,有点心理阴影。”
钱逸:“我就说嘛,咱走江湖的,就不能跟一个人待久,总会出点什么问题的,你这才第一天,哎,你以后少管点他吧,最多少收点钱,咱又不缺那点。”
路枫也一口烟圈吐完,淡淡道:“也不能这么说,人住这儿了我还能不管?”
钱逸拍了他一下,叹了口气:“也是,老大,打从出这个社会你就管我们吃喝拉撒,现在咱们都能自己生活了,你还得管我们有没有干道上的事儿,现在又做保姆,你就不怕人爱上你啊?毕竟爱上你的人可不少。”
路枫也给了他一个白眼:“他很快就走的,况且我也不会在民宿久待,陈隧那个老东西总会回来的。”
钱逸摇摇头:“你比我活得还不像样子。”
路枫也笑道:“我就喜欢这样子,就像,就像冬天来这里的海鸥,他飞的时候,会喜欢待在一处吗?”
钱逸说不过他,于是赶人:“你他妈还是疯狗,哪天被逼疯了,哥们儿可不管老大啊,走吧,吃饭去,今天我带了牦牛,晚上烤肉。”
路枫也站起来:“义气。”
饭菜是胡海和他男朋友,还有苗芮准备的,都是当地一些家常菜,咸辣为主,每人还配备的一份芝士烤红薯。
客人们聊天的时候,都喜欢问问各自来自哪,来这里玩的目的,有哪些好的景点之类的。
路枫也清点了人数,才发现沈施远很久都没下来,他对胡海说道:“我把客人带下来。”
胡海说:“我来吧阿也哥。”
路枫也拦住他:“他轮椅掉了,估计很难下来,你要是不怕你男朋友生气的话。”他撂了一眼一边和客人聊天的胡海男朋友:“OK,你去吧。”
胡海登时如木桩驻地,打死不动。
﹉
沈施远是怎么出的浴室的呢,很艰难,他攀着墙沿的时候,感觉到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勉强。
估计得叫温南玉预订一把轮椅了。
那之后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
听一涨一收的海声,思考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竟然被一个男人摸硬了。
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像那个胡海那样?
还在思考,他手机来了一个短信,沈施远点开一看,是一张女性的裸/体照片,他吓得赶紧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发出了重重的一声。
路枫也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一声音,“沈先生,你怎么了?”
沈施远忽然就紧张得手发抖起来,他怎么上来了。他想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却重重倒地上。
这一声巨响,路枫也直接开门,就看到地上匍匐的人,还有脚下手机的裸/体照片,路枫也意味深长:“玩这么高级啊?”
沈施远:“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