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他 第1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雨过天晴，天空湛蓝，宛如水洗过的空镜，阳光穿透云层，穿过树枝交叉的缝隙，落在了地上形成了明明暗暗的光影。

巷子里，惨案即将发生，陆久安被人按在墙上，他垂着头，表情淡漠，手却仍然死死的抓着口袋。

在他面前，黄毛捏着刚抢来的十块钱，羞辱般拍在他脸上：“就这点？你打发叫花子呢？！”

陆久安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黄毛那伙人纷纷转身看去，就连陆久安都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来人一挑帽檐，拎着书包和雨伞，身形懒散的站在哪，下巴微抬“哎”了一声：“搁这干嘛呢？”

她的突然出现让几人都愣在原地。

站在最外围抱着胳膊看热闹的马尾辫最先反应过来，流里流气的叼着烟：“呦，小美女想干嘛啊？”

烟尾冒出的烟气迎面吹来，于初锦嫌弃的歪了歪脑袋，眉头微微皱起。

无声的战争一触即发。

“怎么？想多管闲事啊？我告诉你，也就是老子不打女人，”黄毛说着，踱步逼近于初锦，眼里带着威胁，“不然，老子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抡墙上。”

三个社会青年一阵哄笑，靠着墙的男生朝这边吐了口痰，见到于初锦没什么动作，没意思的转身给着黄毛使了个眼色。

黄毛得令，用力的推搡着男生的脑袋：“就给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赶紧把钱都拿出来！别逼老子揍你啊。”

那男生这一下似乎撞的不轻，于初锦清晰的听到了脑袋撞到墙上的“嘭”的一声，随后那男生被一脚踹到在地，依旧死死的捂着口袋。

黄毛不耐烦的蹲下身子，揪着男生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听……”

话还没说完，于初锦“啧”了声，猛地把雨伞扔向马尾辫，马尾辫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于初锦趁机抡起书包，用尽全力砸到黄毛的脑袋上。

“碰！”

一声巨响，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下一秒，林枝意向前一大步，飞快的抓住倒在地上的男生的手，连拖带拽的把人拎出巷子。

手腕交叠在一起，两人谁也顾不上这个姿势有多么的别扭，只是拼命地往前跑。

身后黄毛几人很快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伴随着下流的脏话和辱骂，于初锦脚步不停，动作熟练的带人拐进狭窄的巷子。

这个巷子，不，准确说是两座房子之间的狭小通道，动作幅度大一点就会撞到墙上。

两人迅速穿过巷子，接着左拐右拐，直到跑到菜市场入口这才停下脚步。

恰逢买菜的高峰期，于初锦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人群，确定周围没看到黄毛和马尾的身影，这才放开了一直抓握的手腕。

剧烈地运动让她累的不轻，她随手把书包扔在地上，撑着大腿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里面的书。

一本大块头的现代汉语词典，一本大块头的牛津英语词典。

男生双手扶着膝盖，默不作声的看了眼两个大块头，脸色苍白。

于初锦没管他，兀自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确定黄毛真的没有追来，这才真真正正地松口气。

“下次记得绕开他们走。”她把帽子摘下，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又重新把帽子戴好，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少年，把书包重新拎起来，边拍着身上的土边说：“下次可就不一定这么幸运遇上我了。”

少年沉默的靠着墙，脸上都是被打的淤青，胳膊上好几道擦痕，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小巷子里擦伤的，校服也粘了泥土，一看就是刚跟人打完仗。

于初锦又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处理伤口，但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就没多嘴，扔下一句“不了”直接拍拍屁股走了。

在她走后，那男生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今天的小插曲对于初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熟练地拐进小区，开门进屋，老妈已经做好饭，就等着她开饭了。

“回来了？”于妈妈从厨房端出最后一个汤，站在餐桌旁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球的于爸爸，顿时提高了音量，“吃饭了！”

于爸爸马上起身，跟于初锦对视一眼，父女俩心照不宣，一个起身盛饭，一个过去拿碗。

于妈妈满意了，但还没过一秒，她就眼尖的看到了于初锦身上的污渍。

“哎呀！身上怎么搞得这么脏？去哪里蹭的？”

于初锦盛饭的手一顿，低头一看，校服的侧面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一大块灰。

她拍拍衣服，没拍掉，估计是穿过狭窄巷子的时候没注意蹭上了。

“别拍别拍，等会换下来洗洗。”于妈妈端着饭碗，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没跟人家打架吧？”

于初锦摇头，心虚的提高音量：“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跟人家打架呢！”

“那谁说得准呢，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让老师请家长，”于妈妈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遍，目光落在她头顶，到嘴的话又转了个圈，“你那帽子在家里还带着干嘛？”

“这不是忘了嘛，”于初锦迅速把帽子摘下来扔到沙发上，趁机岔开话题：“妈妈做的什么饭啊这么香。”

“土豆炖鸡，”于妈妈拿着酒精在她身上喷了喷，“赶紧吃饭，吃饭饭快点去洗个澡，看看你身上脏的。”

于妈妈是肿瘤科医生，同时有着十分严重的洁癖。

于初锦被带着一身酒精壶味，投降似的举手：“好的妈妈。”

吃完饭，于初锦迅速帮忙把碗筷洗好，拎起书包乖乖回卧室写作业。

她随手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书包熟练的翻滚一圈，最后撞到墙上被迫停了下来，仰面朝天的姿势露出了书包的底部，哪里被蹭了一大块灰扑扑的尘土，大概是英雄救美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看到书包，她不禁想起了今天的倒霉蛋少年。

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男生的眼睛，她没看清他的样貌，只记得少年手腕很瘦，没什么肉，看起来弱不经风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怪不得被欺负了还一声不吭。

于初锦把书包扔进洗衣机，“啧”了一声：又怂又弱，不欺负他欺负谁？

萍水相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于初锦的生活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晚上安安稳稳的睡一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这件事早被她抛之脑后了。

做好事不留名是她的特色，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这事就有了后续。

当然了，后续不是跟黄毛的，而是跟那个弱唧唧的少年。

王哥包子铺是高中生上学解决早餐的好地方。

于初锦站在门口排队，帽檐压低遮挡住没睡醒的双眼。

队伍有条不紊的往前挪动，终于，她听到了老板一如既往热情的声音。

“闺女要什么？”

“四个肉包子，两两分开装，谢谢。”于初锦抬头给钱，余光一瞥，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昨天的倒霉蛋。

弱唧唧少年拎着两个袋子站在一边，看起来在等人。于初锦匆匆扫了他一眼，没多理会，拿了包子转身就走。

她身后，陆久安拎着两个袋子，看着她的背影慌忙上前一步，但于初锦似乎在赶时间，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噎在嗓子里，陆久安捏着包子，有些懊恼的抿紧了唇。

于初锦脚步飞快，直到看不见陆久安的身影了才吊儿郎当的放缓脚步，按照以往的流程，是会有感谢救命恩人这个环节的，但是出手帮她是她自己的决定，没必要非得人家感恩戴德。

到了教室，于初锦又把这个小插曲扔进了后脑勺。

“于姐！”

于初锦看过去，李跃从座位上弹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于姐，我包子呢？”

于初锦抬手把包子扔过去，李跃隔着袋子捏住包子，躲在桌子底下飞快的吞咽。

“欸，你知不知道外边来了俩傻逼收保护费？”李跃捏着包子，绕过半个班，短暂的占领了她同桌的座位来跟她八卦，“昨天上来就堵我，你猜怎么着？”

李跃咬着包子跟她卖关子，于初锦收拾着书包，配合的问：“怎么着？”

“老子一个飞起，一打二，稳赢。”

“哇！”于初锦敷衍的拍拍手，“你好棒棒哦。”

李跃“啧”了声：“这么敷衍呐？”

于初锦咬着包子，认认真真的拍了三下手掌：“你太棒了！”

李跃没劲的看着她，喝了口水，又忍不住跟她吐槽：“真没想到都现在了还有傻逼来收钱，哪个二货会给啊，哈哈哈哈哈哈……”

于初锦把书扔进桌洞，想到了某个倒霉蛋，心道：说不定还真有这种二货。

一中学习紧，任务重，一天的卷子就能把她埋起来。于初锦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眯着眼，看着试卷上弯弯曲曲的小字母。

一个课间，全班趴倒一片，班主任老高推开门，一个个的就跟诈尸似的迷糊着眼坐起来，脑子都没醒手就熟练的拿起了笔。

“醒醒了啊，”老高拿着课本进来，不紧不慢的先喝两口水，“知道自己跟人家学霸差在哪吗？看看隔壁的第一陆久安，人家第一个到学校，最后一个走，他不考第一谁考第一？”

“陆久安是何方神圣？”前桌小声点嘟囔着，“竟来此乱我道心！”嘟囔完，他又不安分的靠到于初锦的桌子上，侧着脑袋问：“欸，陆久安谁啊？”

于初锦拿笔戳戳他的后背，让他远离自己的桌子，说：“不知道。”

前桌又说：“这都第几次了？天天考年级第一还了得？”

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啪”的落到桌子上。

就是啊，这还了得？于初锦心想，这脑子怎么就不能分给她一点？

没有学霸的脑子，还得跟学霸做一样的卷子，一天下来，脑子都要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搅成浆糊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放学，于初锦背上书包，站在校门口给自己剥了颗糖。

糖很甜，但是填不了她这个学渣苦涩的心。

她家离学校走路不过十来分钟，今天没骑车，只能走回去。

于初锦仰头叹气，一晃神，又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门口剥了颗糖的时间，她跟倒霉蛋少年又一次相遇了。

这什么缘分啊，不到两天遇到三次，她同班同学都没这缘分。

那位不知名的又惨又弱的少年似乎又在等什么人，他站在门口的阴影处，跟雕塑似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里有个活人。

于初锦看了他一眼，没多想，绕过他走了。但走了一会，她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倒霉蛋坠在她身后不远的距离，看到她停下，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大半夜的跟着一个女生走在没什么人的路上？

于初锦眉头猛地皱起来，语气带上了冷意：“你干什么？！”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她会生气，一时僵在原地。

“你跟着我干什么？”于初锦看着他，见那少年似乎没有恶意，紧绷的身体放松不少，但还是有几分谨慎。

“我……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仔细听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回家？”于初锦扫了他一眼，又问：“也从这走？”

少年点头又摇头，说：“那边有人堵我。”

于初锦看了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走近几步，漂亮的眼睛瞧着他，说：“跟着我走要收保护费的。”

少年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递给她：“够吗？”

他捏着皱巴巴的十块钱，局促不安的舔了舔唇：“我今天没带零钱，不够的话……明天补给你。”

于初锦没想到这人真给钱，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我不要钱。”

少年眼里的局促几乎瞬间就转变为不解与惶恐，于初锦想了想，又补充道：“钱就算了，要不……你给我带早饭吧。”

男生点头，把钱收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于初锦一开始还觉得别扭，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路程过半，身后的男生忽然开口说：“我叫陆久安。”

陆久安？

有点耳熟，于初锦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秉承着有来有往的传统，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男生说：“我叫于初锦。”

说完，她耳根子一红，连忙转身继续往前走，连着深呼吸几次，还是觉得这样的自我介绍有点别扭。

尤其是在空旷的夜晚对着面前没什么人的马路说出自己的名字。

于初锦默默加快步子，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尴尬。

身后的少年沉默着跟着她，路过十字路口时，于初锦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依旧不远不近坠在她身后的人，警惕的问：“你家到底在哪？还没到？”

陆久安指指身前的小区，于初锦顺着看回去，就在她家对面的小区。

这还真是……缘分呐。

“那我明早在这里等你，”于初锦指了指一旁的公交站牌，问他：“明天怎么去学校？走着还是骑车？”

“我……我走着。”

于初锦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小区：“我家到了。”

陆久安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迟缓的收回视线，朝着反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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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