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 第5章 似梦

第二日，林子衿向刘徵辞别后就回宫了。

林子衿说，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减少了刘徵体内的毒素，但终归治标不治本，需回太医院查看一些资料，寻找根治之法，所以需要离开王府一段时间。

刘徵想想也是，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掺和进来的好，连一丝挽留都没有，就送林子衿离开了。

林子衿虽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带着满脸疑惑走了。

半路上林子衿还想，莫不是终于不用受自己管制，觉得自己解放了？

林子衿甚至还能想象得到刘徵欢呼的样子，忍不住的上扬了嘴角。

另一边，刘徵站在王府门口，望着林子衿离去的方向，恨不得眼珠子都跟着走。

冷冽忍不住吐槽：“王爷，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刘徵依旧目视林子衿离去的方向，问道：“什么？”

“望夫石。”

刘徵慢慢转过头看向冷冽，冷冽立觉不对，扯开话题：“属下去看看沈阁甫府的探子回来了没。”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刘徵又看了看林子衿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只有你走，我才能放手一搏。”随后便回了王府。

林子衿回宫面见完皇帝，便去了太医院。

虽然刘徵的病情没有得到根治，但有了缓解皇帝还是很开心，也没降罪林子衿，一听说林子衿回来是为了刘徵查阅典籍，立马命人收拾出离太医院最近的明德堂，直接让林子衿住在了宫里，林子衿想着也是方便没拒绝，只是觉得与以往比少了些许自在，想着早些办完事，早些回去。

回去？

自从师父死后，林子衿已经很久没有家的感觉了，他没想到住在王府的那些时日，自己竟有些许的留恋，是留恋那个地方还是那里的人呢，他也不知道。

但是现下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他宁可待在王府，他也不愿意待在宫里。

……

刘徵送走林子衿后也没闲着，立马派人调查当朝沈阁甫与阴霖谷一战的关系。

当年刘徵压根没往舅舅身上想，毕竟是自己家人，可如今，当年一战的嫌疑人能大摇大摆进沈府，刘徵就不得不怀疑了，如果当真有关系，为了当年死去的数万将士，刘徵不介意大义灭亲。

但是自己必然会受到惩罚，真有那么一天，如果与林子衿关系过为密切，那林子衿也是逃不过株连的，所以当时林子衿要走，刘徵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就这样过了一月，刘徵已经可以断定，江远出现在沈府必然不是巧合，阴霖谷一役与沈阁甫脱不了干系，可是这一个月下来，刘徵依旧不明白，舅舅为何要这样做，自己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刘徵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王爷，又威胁到沈阁甫什么了？

突然，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刘徵脑海中闪过，过了片刻，他把冷冽叫了进来吩咐了一些事，便退下了。

天渐渐擦黑的时候冷冽才回来，听见动静，刘徵猛的抬头问：“如何？”

冷冽道：“沈阁甫与先皇后确实无血缘关系，是庆国公的养子。属下也去太医院查看了档案，先皇后在嫁入宫中两月后便有了身孕，但是……”

“什么？”

“档案上写，皇上确实是足月出生。”

刘徵显然是不信的：“足月出生皇兄怎么可能自小体弱，太医也说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随后缓缓道：“假设皇兄真不是足月出生，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冷冽精辟总结：“皇上是沈阁甫的儿子？！”

刘徵道：“如果皇兄是舅舅的儿子，那么他想要杀我，夺我兵权，借此来巩固皇兄的皇位，合情合理。”

冷冽反问：“可是王爷你从来不想要这帝位啊，况且你跟皇上兄弟和睦，也没必要这样做呀。”

“可是人家不这么觉得。”

刘徵起身：“假设这些都成立，那么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毒是怎么来的？”

“还用想，那肯定是沈阁甫指使江远干的。”

“不可能，当年我中毒前，江远就已经失踪，不可能是他。”

“那还能是谁？”

“当年我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排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啊。”刘徵又仔细想了想：“除了……太医！”

“太医？”冷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是太医，人家可是来救你的。”

“有没有可能是灯下黑？”

“我艹！”冷冽大骂：“那这也太阴了。”转念一想又问道：“你都已经伤成那样了，他还想着要毒死你，是不是有点儿多此一举？沈阁甫他不可能料到我能那么及时的赶回来，也不可能料到你会被救下。”

“没错。”刘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现在都百思不得其解，下毒的到底是何人。

冷冽随口道：“除非还有别人想杀你，难不成还真是皇上？”

“住口！”刘徵怒喝了一声，他相信刘徽，如果最后想毒死自己的真是兄长，他认了，但是在此之前他绝不会这么想。

刘徽从小就体弱，在刘徵的印象里，皇兄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看着让人觉得落寞，所以先皇后还在世时，她总会让刘徵多去陪陪刘徽，刘徵也问过先皇后：“皇兄不会觉得我烦吗？”

先皇后总是笑着答道：“你多去烦着皇兄，就不会老来烦着母后了。”

再加上先皇政务繁忙，所以刘徵可以说是从小在刘徽身边长大的，而且自从有了刘徵后，刘徽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

刘徽身体不好，朝中很多大臣都怀疑是刘徽抢了刘徵的帝位。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位置是刘徵主动让出来的，他们觉得刘徽体弱命短，坐不稳这个皇位，那刘徵就遍访名医治好刘徽的病，下边人猜疑，那刘徵就交出兵权，一心辅佐。

所以在刘徵心中，至少所有人都会杀他，都会对自己居心叵测，但唯有刘徽不会，刘徵愿意把自己的命给他。

阴霖谷一役，刘徵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没有想别的，他想的只有，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就又只剩下皇兄一个人了，自己有着这么多的兄弟朋友，皇兄从小到大除了自己身边再也没有别人。

别人刘徵不敢赌，但刘徽，刘徵愿意。所以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甩在面前，刘徵不会去怀疑刘徽，也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去怀疑。

哪怕皇上和沈阁甫合谋才使这一切合情合理，刘徵还是不愿意相信。

但是他吩咐冷冽去调查了另外一件事情。

林子衿在宫里住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把老师生前的藏书看了个遍，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林子衿伸了个懒腰，躺在书堆里望着房梁，想着既然没有什么用，那倒不如先回去，实践出真知嘛，按照原来想的配方，给刘徵试试，没准儿有用呢。

林子衿那么想着，盯着房梁，越望越出神，脑海中涌现一个奇怪的念头：想跳上去看看。

说干就干，林子衿起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房梁上，江湖游医谁还没点儿武功傍身。

不上还好，这一上林子衿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梁上尽头是一个三角形的架子，架子中间镂空，这本没什么，可偏偏中间多了一个小盒子。

林子衿走过去蹲下，盒子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林子衿用手拂去，又用嘴吹了吹，打开了它。

里面装着几张纸，像是信，林子衿打开第一眼便知道了这是谁留下的东西。

看完盒子里的信，林子衿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把信揣进怀里向宫外走，临走前还向皇帝告了别，刘徽看他焦急的样子，以为找到了医治刘徵的法子，也没敢多问什么，怕耽误时间，立马吩咐人准备马车送林子衿回王府。

走到宫门外，林子衿看见了皇帝准备的马车，便走上前去向马夫说：“马车太慢，时间紧，任务重，不必送了。”还没等马夫回过神，林子衿已经不见了。

有个小太监背着林子衿的药箱气喘吁吁的跑，边跑还边说着：“林太医，你的药箱忘拿了！”

看着马车还没走，小太监笑嘻嘻的把药箱往前一递，马夫缓缓开口道：“林太医，已经走了。”

“啊？”小太监一蒙：“这车不还在这儿呢吗？”

马夫道：“林太医嫌马车慢，自己走了。”

“啊！？”

宫门口只留下了小太监和马夫两人面面相觑。

王府这边，刘徵前一秒还在想着林子衿在宫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去找他，下一秒一抬头，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刘徵一怔，眨了眨眼道：“我这是出现幻觉了？”

林子衿没听懂刘徵在说些什么，歪了一下头。

刘徵看着林子衿道：“我已经想你想到这个地步了？”

林子衿怀疑自己听错了，刚要开口问，刘徵便起身道：“罢了。”又快步走到林子衿面前一把抱住了他说：“我也只敢在梦里这么做。”

林子衿怔住片刻，而后轻笑一声：“那我若告诉你这不是梦呢？”

刘徵一惊，立马放开林子衿，抬手掐了一下林子衿的脸，林子衿反手就给了刘徵一个嘴巴子道：“要掐掐你自己的去！”

刘徵捂着被打疼的脸，也没生气，笑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